一大早,莊園外稍顯嘈雜。 夜未眠的秦勉悄悄挑起一角窗簾,遠處太陽剛剛升起,籠罩在西湖水麵上的霧煙尚未消散,一輛黑色轎車招搖地顛簸在西湖岸邊。黑色小車沿河而行,很快行駛到莊前,幾聲喇叭鳴笛後,車子停在墻高門寬、哨兵持槍對立的裘莊大門外。 對麵的東樓薄霧中不時閃著人影,在樓裡樓外、樓上樓下認真察看,好像是在檢查什麼線路。從昨天晚上,秦勉就一直覺得對方東樓沒有停過,雖然沒有弄出太大聲響。東樓下,地上有一道新畫的白線,彎曲有度,把房子箍了個圈一塊明顯。線外應當是臨時立的一塊木牌子,上書“軍事重地,閑人莫入”八個大字。 “終於開始了,不知道來的是工具人張司令還是那個鬼子肥源。”他開始整理下衣服,等待大戲的開幕,實在是快進佬,現世報。“這裡過了一天,外麵怎麼算?”昨夜還沒好的腦殼又發緊起來,什麼信息都沒有啊。 莊內王田香聽到汽車的喇叭鳴響,快步恭候上去。在他身後,肅立著一個帶著駁殼槍的哨兵。因為昨天夜裡睡得遲,加之眾人憂心忡忡,所以都起得晚,更讓秦勉在房間裡等待的甚至有些焦急。 西樓的眾人都起的很晚。等知道樓下張司令都到了,如此之早來看望大家,讓除秦勉外都有些受寵若驚。後來他們走出樓,看到外麵肅立的哨兵和箍的白線,剛剛升起的被重視感來的快去的也快。昨晚那種猜疑感覺又被放大、加強了一倍。 眾人一起食之無味的匆匆用著早飯。期間關於飲食讓秦勉內心大呼怪異,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麼,又吃到哪裡去,這個雲起世界越來越多的秘密。餐畢,王田香又像個主人似的,一路招呼著帶他們來到一樓三間中最大的那間大房。 走進這間屋,看見裡麵已經布置成會議室。會議桌用兩張餐桌拚接而成,鋪上了桌布,看上去還挺像回事。秦勉特意圍會議桌的半圈繞過,長方形的桌子圍了一圈藤椅,還有茶幾什麼的,上首是已經等待眾人的張司令。 張司令六十來歲,麵相清秀,留著一把山羊胡。據說這位還是前朝的老秀才,少年得誌,原本心懷鴻鵠之誌,卻一直混跡在燕雀之列。直到日本佬把汪某人當寶貝似的接近南京城,老秀才已經年過半百、兩鬢白霜了。天命已過,鴻浩飛遠後竟稀裡糊塗的成了錢虎翼的副手。 這不又稀裡糊塗的成為杭州城偽司令,這位傀儡司令做的倒是油滑,上下左右都不得罪。凡是他不能接受的東西,閉著眼去接受,凡是有可能殃及他現實利害的,盡可能去努力化解,拉攏,抹平。早餐用時不長,不過不耽誤人一多的慣例雜談,一些信息被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被秦勉聽在心裡。 等大家桌子前坐下,張司令從公文包裡翻出一些文案,似乎醞釀開會的事,他臉上帶著譏訕的笑容,譏訕中又似乎帶點兒厭惡。 會議由王田香主持,張司令主講。張司令先是老生常談地宣講了一番當前肅匪剿匪工作的艱巨性和緊迫性,“……時下紅黨的地下遊擊活動頻增啊!”稀稀落落、斷斷續續小半時後,老秀才終於講完開場。張司令雖然說的不是什麼高興的事,但臉上一直掛著清淺的笑容。 這會話述一轉對眾人道:“昨天下午,南京給我們發來一份密電,密電上說什麼呢?一個代號叫老K的共黨頭子已經從西安出發,這兩天就要到我們杭州。他來乾什麼?你們也知道……” 來了,秦勉知道開始的鉤子馬上要拋出。由於這些情景處於故事的前期,所以他多少還是有些記憶。 張司令拿起一本厚厚的、臟不拉幾的、仿佛從泥濘中撿起來的字典道:“……就是這本新版的《中華大字典》,各位家裡也許就有,這裡麵是有秘密的。為此,一個倒黴的紅黨在被逮捕之前特意將它丟在窗外,企圖拋屍滅跡。” “王處長,是這樣的吧?”張司令掉頭問王田香。 王田香點頭稱是,繼續解釋道:“我們抓人的時候,他沒跑成,來不及了。紅黨命都不要了,還想要把它丟掉不讓我們得到,我想這裡麵可能有名堂。” 張司令接過話頭:“是啊,我也這麼想。他丟的不是字典,而是字典裡藏的鬼名堂。經過王處長他們的仔細勘察,現在這鬼名堂就成這樣子。”舉起字典翻開封皮,讓大家看。 大家看去,字典麻黃色的扉頁上寫滿泛白色的阿拉伯數字,像電報一樣,一組一組的。雖然字跡繁雜,但足以辨識。 秦勉隻是掃了一眼字典上足有十幾行的數字,把注意力放在李寧玉和顧曉夢身上。這本字典隻是個假引子,主要用途還是讓眾人之後的內亂做勢。他需要盡快找出老槍是誰,這樣自己才能抓有所有的信息,到時靈活的為己使用。 至於這個世界的幾方勢力他占誰?抱歉,不管日方、偽方、紅方還是哪方都不在他的道德觀內。你不能要求一個生活在23世紀的聯邦公民,去共鳴古人的價值觀。昨天晚上一夜未眠後,他早就打定主意再次堅定自己的目標,並大致理了下一個模糊的計劃。 不過此刻都很正常,顧曉夢似乎在嘀咕著什麼,而李寧玉也和大家一樣有些驚異。 張司令這時已經起了身,踱著步,邊走邊說,“我以為,我估計,這一定跟老K的行動有關。”說到這裡,他停下來,走到座位前,忽以一種咄咄逼人的口氣說,“那就是事關重大,我們必須破譯它!“ 笑了笑,坐下來盡可能和藹地說道:“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在座諸位各有所長:吳大隊長對匪情了如指掌,可謂是匪情的活地圖;金處長和李科長都是老機要,破譯的電報成千上萬;小顧參謀嘛,年輕有為,腦筋活,點子多,敢說敢想;最後是小秦,從司令部組建時候起,一直都實際負責保管科工作,對軍、警屆的槍支彈藥等都熟悉至極。總之,我對你們是充滿信心的。” 拋開對劇情大致了解,秦勉內心對張司令的話嗤之以鼻,通過之前的了解,他們都非專業從事敵報破譯的人員,他們平時破譯的都是自己的電報,譯電員而已,憑什麼信任他們? “走了,希望你們在這裡拋開一切,盡快破譯這份密電。我衷心希望你們都成為英雄,揚我軍威。”張司令叮囑白小年和王處長照顧好諸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隨即乘車而去。 一大早張司令說得雲裡霧裡,還沒等金生火回味過來。看著對方就這麼走了,失落得心裡莫名地發慌,催促道:“李科長,曉夢趕緊的啊,試試能不能破譯出來,早弄完,早點安心回家。”斜對麵滑過去剛從司令接在手的字典。 李寧玉撿起起字典,拉著正要反駁的顧曉夢湊在桌忙碌起來。有一說一,至少張司令的話還真有一半是正確的。李寧玉確實是老機要,顧曉夢也配合的比較默契。而這字典扉頁的破澤也真的不太困難,不過根據標示的頁麵數、行數、在字典裡撿字而已。 秦勉對於摩斯密碼什麼的,不陌生,卻也沒太深的研究。隻要關注過那個人類歷史階段,電臺、摩斯密碼、破澤就一直活躍在主流視野裡。 裝著和她倆打下手,內容和秦勉開始知道的一樣,全文很快破澤出來。不過等顧曉夢抄錄展示後,眾人從昨晚被拉來莫名的慌惶之態,到早上司令來時的激動,再到一堆邏輯矛盾的這個會議,頓時像剝掉了皮肉,露出血淋淋的、猙獰的本質,把他們都嚇癱了。 此密電是假 窩紅匪是真 要想人不知 除非己莫為 吳金李顧秦 你們誰是匪 自首可心安 檢舉皆歡迎 “該死的老秀才!”顧曉夢重重把破澤單丟在會議桌上罵道。 以詩討伐! 哪怕老秀才已經忘記了作為文人的骨氣,但詩還保持著酸氣。這酸醋寒光四溢,眾人後背都冷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