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金聞言坐下端起碗筷大口吃了起來，腹中的饑餓感在快速消失，餐桌上的二人見此也都放緩了進食的速度，就這樣石金一個人掃光了桌麵上將近一半的食物。 　　半晌過後靠坐在椅子上一臉滿足的打了個飽嗝。“我睡了多久？我怎麼沒事了，我不是快死了嗎？我就知道你倆肯定在一起呢，還騙我說就你自己一個人。”石金瞥了一眼坐在對麵一臉夫妻相的兩人。 　　“睡了一天一夜，醫療領域最新的科技成果，看來很成功。”他並沒有說實話。“怕你這個單身狗受刺激，我這是為你好懂不懂。”李安一臉得意的看著石金。 　　石金一臉蛋疼的表情想上去捶他一頓，不過看著他健壯的身體果斷放棄了這個想法，“算了就當給軒姐一個麵子好了，下次有機會再捶他。”石金默默在心裡給自己找了個可以接受的說法，劉清軒坐在李安身側捂嘴輕笑看著二人拌嘴。 　　“那天晚上什麼情況，你怎麼被狗咬成那樣？”李安有些疑惑。 　　“別提了，幫忙差點給我自己搭進去，那條狗你也見了吧，體型比狼都大一圈，鬼知道它吃什麼玩意長這麼大的。”石金現在回想起來那天的場景不由得有些後怕，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這麼沖動。 　　石金把自己當晚的經過仔細跟兩人講了出來，在得知石金為了救人自己卻陷入困境的時候，那人竟然扭頭就跑絲毫沒有顧及石金死活的時候二人心裡也都感到異常的憤怒。 　　石金慢慢鬆開了握緊的雙手，“其實我也能理解他，他也不過是想要活下去罷了，求生是每個人的本能。” 　　“看你下次還敢不敢管閑事，以前扶個老太太沒個十幾萬你敢扶麼，人心這個東西是很難揣測的，吃一塹，長一智下次記住就行，這次沒我你早進棺材了，多大的人了心理年齡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一樣。”他不停地教訓著石金，劉清軒起身往廚房走去。 　　石金也跟幾年前一樣每次被罵的時候都默默低下頭也不反駁，隻是聽他說完，他從小就是個膽小的孩子。 　　李安絮絮叨叨說了小半天，直到劉清軒端著兩碗麵從廚房又走了出來才停下他的毒舌。 　　“誒我已經吃飽了啊。”他看著走過來的劉清軒說道。 　　“誰說給你了。”劉清軒把兩碗麵都推到了石金的麵前。 　　石金才發現自己剛剛隻不過是吃完後眼睛掃了一眼桌子上的空盤子，結果就被發現了。 　　石金不由得有些臉紅了，“臉紅什麼，以前跟他搶零食吃的時候也沒臉紅啊，現在倒還不好意思起來了。”劉清軒坐在李安的身邊調侃他。 　　石金聽著熟悉的鄰家大姐語氣也不再客氣，端起碗筷又大口吃了起來，半天過後才打了個飽嗝靠坐在椅子上上大口呼吸著。 　　“這回吃飽了？”李安問道。 　　“嗯。”石金不好意思地點了兩下頭。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想回家看看，我爸媽他們都還在老家呆著。” 　　“我記得你家離這還很遠吧，你要怎麼回去？”他有些疑惑。 　　“開車啊，我來的時候在路邊撿了一輛車，就是油不多了。” 　　“你還會開車呢，我記得以前你騎自行車都費勁。”李安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考完試的暑假我就去考了，雖說上路有些困難，但總比我自己走過去要強得多吧。”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劉清軒問道。 　　“明天早上吧，我盡量早一點回去，這裡是什麼地方啊，在什麼位置？” 　　“那個收費站往北幾十公裡，如果你回家的話，沿著你之前的路繼續往北走就行了。” 　　“你們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了，我還以為你們還在某某城附近。” 　　“誰知道呢，城破了以後我就帶著她一直往南走，然後就走到這了。” 　　石金並沒有追問，自己的東西還在那輛車上沒有拿回來，明天要先去那個收費站找到車再說。 　　劉清軒製止了石金想要幫忙的舉動，端起碗筷往廚房走去把空間留給他們兩個。 　　“什麼情況啊，這安不安全啊你就在這待。”石金開口問。 　　“我在這住了快兩個月了，安全得很。” 　　“那豈不是從怪物爆發開始你就跑到這了，你居然不叫我，友盡啊。” 　　“少跟我扯淡了，我早就告訴過你了好吧，你自己在城市裡出不來我有什麼辦法。” 　　“我也想出來好吧，白天沒機會，晚上純找死，我也很絕望啊。”石金有些無奈得聳了聳肩。 　　“你回到家之後有什麼打算？”李安問道。 　　“不知道啊，我這拖家帶口一大家子人呢，我要是一個人肯定二話不說就賴到你這了，但沒轍啊。” 　　“走吧，趁著天還沒黑，帶你去服務區找輛車回來，也省的你明天早上來回跑了。”他站起身。 　　“我出去一下啊，在家等我回來。”李安沖著廚房喊了一聲。 　　“這會兒天都快黑了出去乾嗎？”劉清軒從廚房走出來拿起墻壁上的毛巾擦手。 　　“他車還在那個服務區那裡，現在去開回來明天他走的時候就不用再來回折騰了，省事嘛。”他穿上門口的鞋子準備推門出去。 　　“回來！不許去！”劉清軒輕聲嗬斥道。 　　“你說說你啊，也不了看看現在是什麼世道你就敢跑出去，眼瞅著外麵天就要黑了，萬一出點事怎麼辦？你當自己是失敗的man啊你，碰到個小怪獸都能要了命了，你說說那麼大個人了，做事前能不能動動腦子，你自己去不夠還帶上阿金一起，真以為這是魂鬥羅雙人闖關呢？”劉清軒開始了對李安的喋喋不休。 　　石金紅著臉站在一旁，以前小時候的時候劉清軒總是習慣性得喊他阿金，那個時候他還就是個小不點，三人中就石金最矮小，李安那個時候總是各種皮，事後劉清軒總會口頭教育他，那個時候他就會捎帶著石金一起幫自己分擔一下，久而久之二人都形成了條件反射。 　　不過現在的石金個頭要比二人高出不少，兩個一米八的大個子被眼前一米六八的女孩不停地說教，聽到她喊自己阿金的時候一時之間又有些羞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能和他一起挨訓。 　　“哎呀好了好了，不去了不去了，明天再去明天再去。”李安總能抓住劉清軒說話的間隙插上話，不然她真的會喋喋不休得說上半天。 　　“行了，你也別臉紅了，從小到大都一個樣，我帶他出去散散步，這總可以吧”他期待的看著劉清軒。 　　“去吧去吧，別轉太遠啊，天黑前就回來，不然不給你開門。”劉清軒也注意到了石金的神態，給二人鬆了一口氣，轉身又走進了廚房。 　　“呼…”李安長出了一口氣朝著石金丟了個眼神，石金率先推門走了出去，他從門後櫃子裡掏了掏東西後也跟了出去。 　　他領著石金往自己先前挖的陷阱走去，“城市裡現在怎麼樣了？” 　　“之前還行吧，怪物沒來的時候一日三餐還是有保證的，就是量不多，吃不飽，剛開始存糧都吃完後的那幾天比較困難，城市裡軍隊還沒來的時候，大街上到處都是搶劫的，不過是在晚上，最初隻是超市銀行，之後就是大街上的各種店鋪都被洗劫一空，每天大街上都會躺著新的屍體，甚至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光了。” 　　“前幾天的時候，其他城市遭遇襲擊的消息被政府壓了下去，但其實我們都知道，因為總會有活下來的人告知其他人，到了第二周就開始亂起來了，我住的那個地方在老城區，房租很便宜，周圍都是一群老頭老太太之類的，我在6樓是樓頂沒有電梯，原本那個房東是住頂樓的，但是後來上了年紀爬不動了就搬去樓下了。” 　　“有天晚上的時候樓下傳來了一陣響亮的敲門聲，然後就是砰的一聲巨響，之後樓下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片刻過後就安靜了下來，隻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在一點點靠近樓上，樓道間不時會響起門被撞開的聲音，但每次片刻後就會安靜下來。我當時被嚇壞了，手腳發抖得躲到了床下，過了一會後我的房門被撞開了，他們開了燈兩個人不停地在屋裡翻找東西，不過他們很快也都離開了，因為我剛租沒幾天，除了幾身衣服和被子什麼都沒有，唯一的一袋泡麵也剛被我吃完丟到了垃圾桶裡。” 　　“我就在床底下靠著墻睡了一晚，床上的床單被我扯了下來當作枕頭，第二天早上醒了以後我走下樓，樓梯間上下的房門也都關上了門，我走到樓下，一樓入口處的第一戶就是那個房東他家，他家的門還大開著，整扇門向內凹陷靠著墻，最外側的變形的門角抵住了外麵的白墻，我靠近過去，探頭往裡麵看。”石金的臉部有些輕微發抖。 　　“那個房東老頭就倒在正對大門的客廳正中央，他身下是一灘鮮紅的血泊，灰白色的雙眼死死的盯著我。”石金的臉色很不好。 　　“我其實在晚上的時候就能想到那個房東老頭的結果，但直到一個活生生的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的接受能力可能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我捂住嘴跑到外麵的草叢裡用力嘔吐，半天後拿出手機報了警。” 　　“警察說讓我盡可能的先保護好現場，不要讓人進去，那個警察的聲音有些輕，後來我從來現場的警察口中得知他們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僅僅一個晚上就發生了大大小小幾十起搶劫偷盜案件，警察局已經關不下那麼多的人了。” 　　“那個老頭人很不錯，他的兒女都去了外地，他自己每月也就靠收租金生活，這個地方離市區遠，能住到這的也都沒什麼錢的外來務工人員和一些剛畢業的年輕人，因為房租真的很低，他說他的退休金就夠他生活的了，所以他也不怎麼在乎租金，剛來的時候我以為屋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進去看的時候才發現家電什麼都有，因為他嫌麻煩也就沒往樓下搬，他並沒有因此上漲租金一個月也就300塊，水電自費，我本來也沒打算長住，呆倆月就走了，想著反正住哪不是住，就在那住下了。” 　　“公司不管晚飯，我一般都是在外麵吃完再回去，有次加班得有點晚，下了班附近的店和超市都關門了，騎車回到家走到樓下的時候看到榕樹下的躺椅上那個老頭躺著睡著了，我走上樓後又想了想還是下去給那個老頭喊醒了，看著他站起身慢慢走回屋裡後我才回到屋裡。” 　　“那天過後，房東會偶爾邀請我晚上下班後去他家吃晚飯，有時候就直接就在樓下的院子裡擺個小桌子和一些買來的涼菜，我問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說嗨，這算個啥，他隻是想有個人說說話就好，就當是你陪我這個老頭子聊聊天，占了你的時間哪能再倚老賣老不是。他不喜歡打牌也不喜歡遛彎，往往就是在這個院子裡一坐就是一天，他說自己以後大概率也會死在這個院子裡，死在這張椅子上。” 　　“那個老頭很幽默也很風趣，說出的故事我從來沒聽過，歷史人文天文地理，他好像都懂一些，說起話來就像個老頑童一樣，總是說個不停，我剛開始想著反正有的吃不吃白不吃，一邊聽他說一邊吃飯，往往一大桌子飯菜都被我吃個七七八八，他說得口渴了就喝口小酒，捏兩顆桌子上的花生米丟嘴裡歇一會又接著說。” 　　“他跟我說如果我不嫌棄可以騎他的車上下班，反正放在車棚子裡也是吃灰，時間長了鏈子都要生銹了，但是抹點油還能用不會斷的，正好給我先騎騎。 　　我當時開玩笑道你就不怕我給你賣了，他大笑著說這值幾個錢，我問他我把車騎走了你怎麼辦，他說他已經快二十年沒走出過這片老城區了用不上。” 　　“後來習慣了每天騎車上班，下了班回到院子裡就能看到在樹下躺椅裡坐著的房東招呼我吃飯，正好省下一頓飯錢。然後就是其他城市遭遇襲擊的消息傳了過來，公司結算了工資後就關閉了大門，我回到房子後的第二晚，那個房東老頭就死了。”石金的話語有些顫抖。 　　“再然後軍隊就來了，城市裡每天都會響起槍聲，持續一兩天後城市又安靜了下來，往後每天清晨會有一隊士兵拉著幾車物資到附近的一處公園發放生活物資，殺人者第二天就被抓到了，與和平時期不同，他們在街道口直接槍斃了，當時圍著看的人很多，我擠進去看了，裡麵有個人我很眼熟，找書苑 www.ｚhａoshuｙｕan.com 是住在二樓的那個男人，就住在房東的樓上，我跟房東在樓下吃晚飯的時候多次碰到過他下班回家，房東跟我說他已經住了十多年了，模樣看上去是個很老實的人。”石金的牙齒咯吱咯吱作響。 　　“警察說是那些人自己家食物吃完了，又買不到，於是就想搶別人的，城中心的地方不敢去隻敢在老城區轉悠，本來也隻是想搶些食物沒想殺人，那個房東老頭也不介意把食物交出去一部分，但在看到搶劫人群中的那個租戶後變得氣憤破口大罵，沖上來想要毆打租戶的時候惹怒了領頭的人才被殺害。” 　　“屍體被送走後我在他家客廳抽屜裡找到了他記錄電話的本子，裡麵的紙頁摩挲得有些透亮，按照上麵記錄的號碼打電話通知了他的兒子和女兒，但兩人此刻在外地來不及回來，在經過允許後老人被火化了，警局和殯儀館的流程行雲流水一般順暢，最後骨灰盒我接了回來，就埋到了那顆榕樹下。房東跟我說過說他老伴十年前就是在樹下睡著再沒醒過來，想著說如果自己以後要是死了就埋到這個地方，我不知道他兒女會怎麼想，但是我還是把他埋到了那下麵。” 　　“那個男人帶著妻兒扔下我跑上樓我其實並不恨他，即使我可能會死在那裡，因為躲在床下那晚的我跟他一樣，我聽著樓下傳來的聲音，腦海中浮現的畫麵，但我沒有下去，因此我沒有理由恨他，他其實就是那一晚的我。” 　　“躲到床下的那晚我沒有下去，但這一次不會了，我不想做沒用的膽小鬼了，我不是膽小鬼了。”他的聲音清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