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頃刻間，暴雨就席卷了整個雲落市。 　　了一站在巷子裡，感受著逐漸增大的雨勢，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而身體由於缺乏大腦發出的指令，也隻是呆呆地站在雨中。如同一場長眠剛剛蘇醒，又好像剛剛誕生於世的嬰兒一般，世間萬物不曾在他的腦海中形成映射，自然他也不會對外界做出反應。 　　然而，這種空白並不長久，伴隨著巷外狂風的尖嘯，陣陣寒風湧入小巷，將了一從沉思中喚醒。他不禁打了個冷顫，茫然的向四周環顧。 　　巷子裡什麼也沒有，昏黃的燈光從巷外照射進來，在了一身後拉出極長的陰影。粗糙的水泥墻麵上似乎寫了什麼字，但在這樣的燈光下全部糊成一團，什麼也看不清。 　　了一身披一件深棕色的長袍，光著腳站在地麵上，年久失修的路麵並不平整，雨水順著長袍下擺滴落在地，已經在腳邊形成一灘積水，寒冷和粗糙的質感順著脊椎傳入大腦。 　　由於烏雲密布而顯得低矮的天空搭配上兩側高聳的墻壁，給人以密不透風的壓抑感。然而了一仍然隻是呆呆地看著腳邊的積水出神，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終於，他將雙手伸出袖口，試著從地上捧起積水，然而雨水隻是從他的指縫間漏下，順著胳膊，最終打濕了衣服。了一感受著雨水從身體上劃過時帶來了的汗毛直豎的感覺，一種油然而生的好奇充斥著他的腦海。 　　他抬起頭，張開嘴，試圖接住從天而降的雨水，豆大的雨滴幾乎砸的他睜不開眼，順著麵龐最終流入嘴中。了一咂咂嘴，一種清涼感湧入口腔，或許還有一絲絲甜味？ 　　如同是在熟悉全新的身體一樣，了一張開嘴，試圖說些什麼表達自己的心情：“啊……啊……哦……嗚……”然而身體卻仿佛跟他作對一樣，始終無法組織出一連串完整的話。 　　這讓了一有些氣惱，他將手指伸入口中，捏住自己的舌頭，想要教會這個笨重的東西怎麼彎曲蠕動，不要阻礙自己說話，然而似乎是指頭跟舌頭纏鬥的過程中碰到了扁桃體，一種反胃感湧了上來，讓了一不禁彎腰乾嘔不止。 　　然而乾嘔過程中，了一的注意力卻被自己身上這件深棕色的長袍轉移走了，他先是伸手順著紋理慢慢摩挲，溫暖柔和的觸感讓他十分享受。 　　似乎是不滿足，他乾脆把布料直接塞進嘴裡，想要一口吞下，然而堅韌的布料根本無法被他並不尖銳的牙齒撕扯開，毛茸茸的質感也給他的口腔帶來了並不舒服的體驗。 　　他“呸”的一聲將衣服吐出，環顧四周想要搞清楚周圍的情況。不遠處，一個綠色的垃圾箱靜靜矗立著。 　　這立刻吸引住了一，他走上前，翻開蓋子，想要看看裡麵到底藏了什麼好東西。然而剛打開蓋子，一股水果腐爛夾雜著衣物發黴的的氣味順著鼻腔直沖天靈蓋，嚇得了一瞬間將蓋子蓋上。 　　了一繼續觀察四周，但這條單調的巷子再沒有什麼能吸引他注意的地方了。向裡看去，巷子的深處籠罩在一團黑暗中，什麼也看不清，黑暗中既有夜的靜謐，又包含了令人恐懼的死寂，完全不像正常人會踏入的地方。 　　向外看，空曠的街道上僅有幾盞路燈，並不明亮的燈光在暴雨的籠罩下成為幾團暗黃色的光暈，把整個街道渲染的如同油畫一樣，散發著孤寂冷清的氛圍。 　　了一僅僅猶豫了片刻就決定向外走去，沒幾步，就出了巷口，黑暗的小巷被拋在身後，清新的冷風卷走了了一身上剛剛沾染上的臭味。 　　了一深呼吸，對於巷外的明亮感到十分滿意，他環顧四周，決定找出下一個探索的目標。而就在不遠處，一個明亮的站臺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快步跑上前，既是為了躲避暴雨，也是為了觀察這個小小的站臺。 　　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巨大的廣告牌，上麵是一位男青年拿著飲料露出自信的微笑。了一對他的表情非常感興趣，他也想露出這樣的表情，可是動了半天嘴唇依然無法露出弧度。 　　但這並不能讓了一氣餒，對著玻璃上模糊的倒影開始練習。他先用雙手拉起自己的嘴角，緩緩用力，但可惜露出的笑容十分僵硬，而且一鬆手就消失了。不過這使得了一反倒找到了訣竅，他試圖收縮臉頰的肌肉，果然，嘴唇在臉頰的扯動下產生了弧度。 　　可是笑容仍然不能像廣告牌上的男青年一樣燦爛，了一開始對比自己和青年的笑容，似乎從形狀上看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那問題出在哪呢？了一開始思考，終於，經過反復端詳，了一總算找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他並沒有那瓶飲料！顯然，是飲料讓對方笑的那麼自然的。可是，了一並不清楚該去哪裡找到這瓶飲料啊。 　　不過幸好，雖然他沒有，但是對方有啊。他張開嘴，用含糊不清的口音向對方問道：“你……你好，請……請問你可……可以讓我嘗嘗你手上的……那……那個東西嗎？”實話實說，基本上很難聽清了一在說什麼。 　　但幸運的是，男青年沒有計較，非常自然地說了一句：“好啊！”就順手把飲料遞過來了。了一接過飲料，依然非常艱難地回了句：“謝，謝謝你。” 　　青年沒有說話，隻是又恢復了一開始在廣告牌上一動不動的樣子，了一呆呆地看著對方，不明白對方為什麼又變成這個樣子了。 　　不過，這並未困擾他太久，他搗鼓了半天才搞明白瓶蓋是怎麼打開的，隻是，經歷千辛萬苦得來的飲料似乎並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非但沒有讓了一笑出來，反而隻是嘗了一口，了一就已經被酸的五官皺在了一起。 　　發覺飲料似乎沒什麼用，而且也並不好喝，了一又把飲料遞回去，可惜，青年仍舊是那副一動不動的模樣，露出呆板自信的微笑，隻是原本占據廣告中心的那隻手上已經沒有了飲料，除此之外，仿佛跟一般的廣告牌沒有任何區別。 　　了一並不清楚對方為什麼會這樣，隻好彎腰把飲料瓶放在廣告牌旁邊，等對方想喝了再自己拿，而他則是走到一邊開始查看公交車時刻表。 　　當然，他並不清楚這些字都是什麼含義，他隻是認識這些字，僅此而已。“七十三路……公交，首班……車……六……六……六點，末班車……八點……半……”這對於他來說，更像是一種自娛自樂，畢竟在根本不知道公交車是什麼的情況下，他讀這個也隻是為了多張嘴，練習一下口音而已。 　　不過顯然，這並不怎麼有趣，了一隻是讀了一遍就失去了興趣，他頗感無聊地一屁股坐在站臺長椅上，漫無目的地向四周打量。 　　雨勢仍未有減小的意思，四周的居民樓完美融入了夜色，現在時間其實並不算晚，不過基本上大部分人家都已經熄燈了，隻有少數幾扇窗戶還是亮的，了一在百無聊賴的情況下開始數到底有幾扇窗戶是亮著的。 　　不過也許是巧合，在了一數的過程中，每當了一把手指向那扇窗戶，找書苑 www.zhaoshuｙuaｎ．com 那一戶就會發出“嘩啦”一聲清脆的聲音，然後燈就會熄滅。了一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不過這樣倒是方便他數數，等他數完全部十一扇窗戶，四周的居民樓也已經全部陷入了黑暗。 　　雖然這樣看著整齊了不少，但由於不能數第二遍，了一很快就陷入了無聊。但是接著他又注意到了一旁的綠化帶。在大雨的沖刷下，這些綠植洗去了灰塵，變得青翠欲滴，這生機勃勃的景象立刻吸引到了一的注意。 　　了一起身，將手伸入雨幕中接了一捧水，轉身，將水澆在了植物上。神奇的是，幾乎是立刻，這些灌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長，葉片變得厚實，原本最多隻高一米左右的灌木立刻開始生長，直接竄到了一人高。 　　玩得興起，了一乾脆沖入雨中，彎腰從地上捧起一捧又一捧的積水灑向綠化帶，無一例外，所有被了一澆過水的灌木都開始急劇生長。到最後，了一乾脆手腳並用，到處潑水。 　　很快，這一路段的綠化帶全都變了模樣，甚至有的已經瘋長到了路麵上。但是了一也累的夠嗆，他氣喘籲籲地坐回長椅上。眼看廣告牌上的男青年並沒有拿回飲料的意思，了一從地上拿起飲料瓶，痛快地喝了一大口。 　　雖然還是酸的夠嗆，不過喝完之後，了一確實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看來飲料確實是笑容的來源。不過當他放下飲料瓶之後，從街道盡頭傳來的聲音卻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輛白色的汽車，如同喝醉了一般，搖搖晃晃，最後在經過站牌後，“嘭”的一聲，一頭紮進了路旁瘋長的綠化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