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幻覺(1 / 1)

戴鴻哲是熱壞了,一口氣吃了三瓣,但陳千柔顯然沒什麼胃口,拿起一瓣隻是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隻是坐在那裡看著戴鴻哲吃。   這是他們交往的第四年,兩人很合得來,彼此已經見過父母,快要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隻是兩個人都覺得可以等買了婚房再說,兩人家裡也不是什麼富裕家庭,因此也就打算先等一等。   現在“星空”到來,房價確實暴跌了。但很可惜的是,現在也沒什麼人會買房了,大家都覺得普通人和星空癥患者們遲早會開戰,朝不保夕之下,自然沒人會考慮未來的事。   但擺在戴鴻哲麵前的除了沉重的未來外,還有一個更加急迫的問題——陳千柔病了。在“星空”當晚,兩人同時被窗外的“星光”照射到了。   …………………………   那天早上,戴鴻哲起床以後,聽到窗外有人竊竊私語,不過當戴鴻哲走過去檢查時,幻聽就消失了。   對於大部分接受“星光”照射的人而言,這都是十分正常的現象。其癥狀基本隻會維持半個小時左右,快一點兒的可能就兩到三分鐘。不管持續多久,隻要曬曬太陽多半就沒事兒了。   但是陳千柔不一樣,當戴鴻哲檢查完窗外時,扭頭才發現,陳千柔似乎不對勁。他走上前,發現陳千柔麵色通紅,表情痛苦,似乎在做噩夢。他伸出手,拍拍對方的肩膀:“千柔?千柔!醒醒!你做噩夢了嗎?”   但是陳千柔依然沒有反應,戴鴻哲伸出手摸摸對方的額頭,倒吸一口涼氣,“嘶!”這也太燙了!連忙找來毛巾,用涼水打濕,想先試一試物理降溫,但是剛把毛巾疊好放在陳千柔額頭上,陳千柔就尖叫一聲,猛地挺身坐起,把毛巾甩到一邊。   戴鴻哲看著“呼呼”喘著粗氣的女友,非常心疼,翻出來之前家裡準備的退燒藥,端來溫水,想要勸陳千柔先把退燒藥吃了再睡上一會兒,今天工作先請假好了。   但是陳千柔卻對眼前的藥沒有反應,戴鴻哲這下感覺不對勁了,他捧起陳千柔的臉頰,想要仔細觀察對方目前是什麼狀態。   陳千柔就如同一具屍體一樣任由擺布,戴鴻哲看著對方渙散沒有焦距的瞳孔感覺大事不妙。他拿過手機,先是叫了輛順風車,打算帶對方去醫院看一看,同時也先在工作群裡請了個假。   自己則是起身打算先換身衣服,但是剛想走開,陳千柔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字:“別……別走……”   戴鴻哲大喜過望,想看看陳千柔是不是恢復意識了。但令他失望的是,陳千柔仍然是沒有意識的樣子,隻是嘴裡像是夢囈一樣嘟囔著含糊不清的字眼。   無奈,戴鴻哲隻能這樣艱難的穿衣服,穿褲子時還好,穿上衣時就隻能先穿一個袖口,再把穿好的那隻手遞過去,讓對方抓住自己的另一隻手腕,空出來的手則把剩下的袖口穿好。   輪到陳千柔換衣服,這就比較麻煩了,雖說他不至於害羞什麼的,可是他也確實不太清楚衣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衣服要穿什麼。   最後想了想,決定給她裡麵套個短袖,畢竟七月的雲落市氣溫還是比較高的,短袖方便到時候抽血化驗之類的。外麵套個厚厚的外套,防止在醫院輸液感覺冷。   折騰了半天,總算給對方把衣服換好了,一看手機,叫的車已經快到了,檢查了一遍鑰匙手機,給陳千柔戴上口罩,穿上鞋,也不顧她滿頭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背著對方就出門了。   出了樓道,清晨的陽光略顯刺眼,戴鴻哲瞇了瞇眼,適應了一下,思考順路要不要買些早餐。還沒決定呢,突然陳千柔猛地抱緊他的脖子,略帶不安地問道:“這,這是哪兒啊?”   戴鴻哲扭頭,發現陳千柔似乎已經回過神來,連忙安撫道:“你發燒了,我們現在正在去醫院的路上呢。千柔,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你剛剛真是嚇壞我了,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陳千柔還是有些頭暈,隻是悶悶地回了一句:“感覺頭有點暈。”   看陳千柔談興不高,戴鴻哲沒有多說話。看了看手機,車已經到了,這下連買早餐的時間都沒有了,趕到路口,急忙坐上了車。   跟司機報上尾號之後車輛啟動,戴鴻哲坐在後排右手握著陳千柔的手,左手掏出手機打算在網上查一查這種神誌不清到底是什麼病。   隻是剛打開手機就發現不對勁,早上急於請假沒有注意,現在才發現幾乎所有的群聊消息都在飛速刷新。隨便點進去,都是在討論昨晚的“星空”和今早大規模出現的各種奇怪癥狀的患者們。   沒多久到了醫院,情況遠比預想的糟糕。醫院可以說是人滿為患,掛號排隊的人擠滿了大廳,這下就比較難辦了。   現在時間不到早上九點,看這個人數,恐怕可能要到下午才能排到自己也說不定。這麼長時間,說不定陳千柔早就燒糊塗了。   更何況,看網絡上所說,目前這種疾病有的還表現出了較強的攻擊性,戴鴻哲完全不敢去賭這麼多人裡麵會不會有那麼一兩個發瘋的人。   下定決心,戴鴻哲又叫了輛車,跑去偏遠一點的藥房先買了一些退燒藥和退燒貼,打算先回家做個應急處理再說。   折騰這麼老半天,到家已經早上十點多了。陳千柔仍然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戴鴻哲在冰箱裡翻了半天,也沒找出來什麼適合病人吃的東西。   沒辦法,熬了點粥,兩個人一起把這頓早飯兼午飯吃了。   吃完以後又是貼退燒貼又是吃退燒藥,一通忙活,陳千柔才又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   當她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整個家裡寂靜無聲。她緩緩從床上坐起,摸了半天才從枕頭下麵摸出自己的手機。   手機上各個通訊軟件早就99+了,她一點力氣也沒有,根本不想看這些亂七八糟的的消息,隻是點開和戴鴻哲聊天窗口,最後一條消息是半個小時前,對方說自己去菜市場了,聲稱晚上給她露一手。   想起之前對方學著網上的視頻做鹵菜,結果血沒放乾凈,做出來的東西難以入口,即便此時陳千柔的心情並不算太好,她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絲笑意。   她放下手機,靠在枕頭上,看著窗外。她原本覺得兩個人可以幸福地走到最後,即便會麵臨種種困難,但結局一定是美好的。   但是早上的噩夢喚醒了她的記憶,關於過去發生的一場關於死亡的記憶,這深刻地提醒著她,有些事情並不是閉口不談就能了結的。   她沉默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如何是好,從理智上講,這是非常輕易就能做出的決定。一條路,是幸福地生活下去,對自己好,對別人也好;另一條是痛苦的路,不僅自己可能萬劫不復,身邊的人也要因自己的探尋而受到無盡的折磨。   對於任何一個神智清醒的人來說,前者都是再合適不過的決定。但是陳千柔很清楚,現在她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抉擇。那麼接下來更加合理的抉擇就是遠離所有人,自己一個人在這條自我毀滅的道路上前行,避免傷害到其他人。   正思考著,突然門開了,是戴鴻哲回來了。他回來以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臥室,看見陳千柔坐在床上發呆,看起來似乎不燒了。   不過還是不放心,轉身去找溫度計。陳千柔開口喊住他:“鴻哲。”   戴鴻哲從門外探出頭來:“怎麼了?”   看著對方輕鬆的表情,陳千柔隻覺得自己本來做好的心理準備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囁嚅著不知怎麼開口,最後隻是搖了搖頭:“沒事。”   戴鴻哲摸不著頭腦,隻能認為對方是因為發燒而變得脆弱敏感了。   找來溫度計給對方夾上,轉頭來到廚房,發現自己走前煮的小米粥已經熬好了。盛了一碗,嘗了口,感覺有點燙,不過還能接受。   把小米粥放桌上,回到臥室去扶陳千柔到餐桌前,看見對方單薄的睡衣,又翻了一件外套給對方披上。   陳千柔全程都是沉默,隻是凝視著戴鴻哲的側臉,似乎想好好把對方的臉給記下來。   到餐桌前,示意對方先喝小米粥,自己去做飯。   陳千柔拿起勺子嘗了一口,很燙,太燙了。這股熱氣不僅順著食道湧入胃部,好似給她原本虛弱的身體注入了新的活力;還直沖腦門,在這股熱氣的作用下,她的眼淚如同決堤一般沖了出來。   她放下碗,聲音顫抖地叫了一聲:“鴻哲……”   戴鴻哲從廚房出來看見陳千柔淚流滿麵頓時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隻能上前緊緊抱住陳千柔,連忙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陳千柔將臉埋在對方胸膛中,哭著說:“對不起,我太沒用了。我給你添了好多麻煩……”   戴鴻哲急忙拍著她的背安慰她:“沒事的,沒事的。人都有生病的時候嘛。將來我病了你不要嫌棄我添麻煩就行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陳千柔強忍淚水,她伸出手捧住戴鴻哲的臉頰,強迫他看向自己,顫抖著開口道:“鴻哲,對不起。我……我也許殺了人……我不知道,她可能不是我殺的……我一定要搞清楚。鴻哲,我很愛你……真的好愛好愛你……我不能……我實在沒有辦法就這樣裝作一切沒有發生過……”   戴鴻哲先是一驚,隨後又覺得不對,陳千柔除了今天得病以後舉止有點奇怪以外,之前都是很正常的,今天都病成這樣了,怎麼可能突然殺了人,很可能是把幻覺當真了。   無論如何,現在都隻能順著對方的話,戴鴻哲隻好安慰道:“不要緊,你先把事情經過講一遍,說不定是哪裡搞錯了呢?如果真的你失手殺了人,那……我們就去自首,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如果你進監獄了,我就等你出來,到時候,咱們再結婚。”   陳千柔愈發泣不成聲,她搖搖頭,“鴻哲,聽我說。我知道……你也許……認為我產生了幻覺,不是的,是我,是我主動擁抱了幻覺。我很清醒。求你了……我不能告訴你事情的經過,因為我好怕,我既怕你覺得……覺得我是個兇手,我還怕……怕你覺得我是無辜的。怕你安慰我一切隻是個意外……”   接下來的話陳千柔已經說不下去了,隻是趴在戴鴻哲的懷裡,淚水打濕了戴鴻哲的衣服,使得他的心情沉重起來。   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也不清楚如何解決,更不知道陳千柔到底為什麼要瞞著自己,此刻,他能做的,也就隻有抱緊對方,希冀能提供一點微不足道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