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日常(1 / 1)

距離“星空”已經過去了三天,這期間也發生了很多事情。其中最明顯的當屬《夜晚治安管理條例》,實際上,這是非常矛盾的行為。   一方麵,全世界都清楚普通人和星空癥患者們的沖突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兩者間的矛盾都是不可調和的。   而另一方麵,目前雙方又都不想現在起沖突,都在拖延,因此雙方不約而同的為彼此的行為劃下界限。   星空癥患者們的底線是非常明顯的,不準任何有關“星空”的負麵言論出現,一旦出現,不死不休。這一點,已經在現閃耀聯邦處有了非常明顯的體現。   而另一點,國家間為此劃下的底線各不相同,但基本上不允許利用非法暴力等手段進行傳教,對於線上傳播則是處於模棱兩可的態度。   在這種情形下《夜晚治安管理條例》能夠推行的原因也很簡單,東幽國患者極少,一旦患病被查出來以後就會被送走隔離,在隔離點是不受宵禁管轄的,因此該條例並未引起患者們太大的反抗。   在這種矛盾的情形下,造就的是諸多看似非常矛盾的行為。   在陳千柔患病的當天晚上,新聞上幾乎全都是兩個主題。第一點,尊重信仰自由,任何個體或單位不得公開發布任何歧視“星空”信徒的行為。   很顯然,這是告誡民眾不要禍從口出。在普通星空也具備感染能力的當下,根本無法保證自己身邊的人不會突然變成星空癥患者。無數人類似戴鴻哲的上司也用鮮血證明了不要招惹這群神經病。   第二點,則是一則看起來非常奇怪的暑期鍛煉指南。其主要內容包括,多曬太陽,多鍛煉,保持清醒,保持健康的飲食;必要時服用以下這些推薦的退燒類藥物;如果感到焦慮,恐慌,可前往當地醫院並在醫生指導下服用鎮靜類藥物。   這則奇怪的指南幾乎是以堪稱病毒式傳播,幾乎擠占了所有媒體平臺,並持續占據重要欄位。   這則鍛煉指南顯然也是一種妥協的產物,就好像在疾病防治手冊上披了一層皮,使其處於星空癥患者們能接受的地帶。   這是在城市裡,而在農村,相關信息的普及顯然要困難許多。尤其是不少留守的老人,不太了解具體情況,工作人員在普及工作中難免會使用了不當詞匯,從而導致被星空癥患者們惦記上。   譬如,警告這些人星空是具有蠱惑性的,抑或是強調遠離星空等。   這幾乎是必然的,本來農村地區就不像城市一樣能充分地監管,普及人員在普及過程中即便再怎麼遵守工作手冊上的內容,也難免會有說漏嘴的情況。這些疏漏一般來說對於被普及者來說顯然是聽過就忘的。   但如果沒有忘,而且還恰好轉變為了星空癥患者,那就完蛋了。   戴鴻哲隻是在群裡聽過別人分享過相關的案例,隻是顯然互聯網上是沒有的,全世界範圍內,一切星空癥患者們導致的案件都是不被允許播報的,因此這些人往往隻能默默無聞地犧牲於人們視線以外的角落。   戴鴻哲非常能理解這些普及人員的心情,原因也很簡單。在大多數隻是出現簡單幻覺的人已經康復的現在,像他女朋友這樣極少數的仍然無法康復,持續出現幻覺的人簡直就是天然的星空癥患者預備役。   那麼一旦陳千柔轉變為星空癥患者,會發生什麼呢?她會怎麼看待在幻覺期間戴鴻哲為她康復做出的一切努力呢?   顯然不會是什麼好事兒。難不成陳千柔還能興高采烈地握著他的手感謝他:“感謝你這麼無能,沒把我治好啊!現在我成了星空癥患者,你對我簡直有再造之恩啊!”   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那些前往農村的普及工作者就是他的前車之鑒。   回過神來,戴鴻哲看著隻吃了一片西瓜就吃不下的陳千柔,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把剩下的放回冰箱。   來到廚房,把買回來的菜處理了,處理的過程中戴鴻哲又一次的走神了。   這回他想起來的是昨天晚上做的夢,夢裡是關於他讀大學的時候看的一部喪屍片。   說實在的,劇情他已經記不太清了,那是一部不知道哪個盜版網站上找出來的不出名的B級片。   主打的肯定也不是劇情,而是明顯蛋白粉吃多了的男主角帶著不知道為什麼爆發喪屍後仍要堅持穿敞口T恤和超短牛仔褲的女主到處殺殺殺的血漿片。   裡麵有個很討人厭的配角,明明喪屍危機都爆發了,就是分不清狀況。自己的孩子被咬了下不去手也便罷了,還瞞著其他人,仍然呆在主角團裡麵。   電影最後的劇情也很簡單,那個被咬的小孩變成喪屍了,主角提前發現了,想下殺手,討人厭的配角就一直阻攔,兩人打鬥引來喪屍,把其他人都害死了。   看完之後實在是讓人氣血上湧,這種蠢蛋角色真是不知道怎麼能活到電影最後的。   最後的結局也很有諷刺性,那個變成喪屍的小孩把這個配角咬死了,不得不說大快人心。   把焯完水的雞塊燉上,戴鴻哲開始切菜。   有時候戴鴻哲也很怕,他不知道那個配角看見自己的孩子被喪屍咬後是什麼心情,但是每當他看見陳千柔時都有一種恐懼感。   不是恐懼星空癥患者,而是他覺得每過一天自己所愛的人都在漸漸消失。就好像一個人偶,裡麵的棉花被一點點抽出來,整個外表就這麼一點點乾癟下去。   陳千柔的話變得很少,每天都心事重重的樣子。她的情緒開始變得很脆弱,經常動不動就抱著戴鴻哲流淚。   陳千柔工作已經辭了,老板不敢主動開除她,怕將來被找上門來。陳千柔主動離職對方很是鬆了口氣,非常順利地把工資結了,中間沒有一點矛盾。   每天早上戴鴻哲出門前會把窗簾拉開,希望對方能多曬曬太陽。晚上回來時往往會發現陳千柔就那麼在床上坐了一天。   陳千柔的胃口越來越差,往往隻有戴鴻哲在旁邊的時候才會吃一些。當戴鴻哲出去工作的時候,陳千柔乾脆就不吃了。   有時候,戴鴻哲覺得對方就好像在另一個世界生活一樣,隨著時間的推移,眼前熟悉的人逐漸演變成一具空殼,一具沒有情感,隻有些許本能的軀殼,真正的她現在到底在哪呢?   最糟糕的是,戴鴻哲對此無能為力。他試過跟陳千柔溝通,想知道對方到底產生了什麼幻覺,說出來說不定會對病情有幫助。   但陳千柔卻始終沉默以對,往往在這個時候才能從這具軀殼中爆發出些許人性的光輝,戴鴻哲能從她的眼睛裡看出一種很復雜的情感,好像是哀求,又似乎是悲哀。   把飯也蒸上後,戴鴻哲感到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洗洗手,在毛巾上擦乾後,掏出手機看看是誰發的消息。   備注就一個字,“媽”。   戴鴻哲知道自己的母親發消息是為了什麼。自從聽說了陳千柔幻覺一直不好後,就一直苦苦懇求他趕快和對方分手。   看喪屍片的時候其實戴鴻哲也想過,那個配角不能對自己的孩子痛下狠手其實也正常,隻是想想被那個配角害死的其他無辜的團隊成員,還是忍不住會氣血上湧。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的母親交流,而且他也清楚,一旦陳千柔變成星空癥患者後,看見母親發來的這些星空癥患者的壞話,後果不堪設想。   他平常一向小心,隻會在工作午休吃飯的時候跑到樓下偏僻的地方跟母親通話。母親發來的消息他一般會在看完後手動刪除,他實在是不想母親為自己的事情承擔代價。   作為經常996加班的當代牛馬,之前他就給自己買過保險,生怕哪一天因為作息不規律撒手人寰後父母沒人養老,因此受益人填的也是自己的父母。   但是這樣就足夠了嗎?戴鴻哲不清楚。   人是徹頭徹尾的社會性生物,戴鴻哲很想去相信陳千柔會好轉,但是這相當於拿命去賭,他有賭的資格嗎?   換言之,他有支配自己生命的資格嗎?他的生命不止屬於他自己,就這樣輕率地押注是正確的嗎?   從某種程度上講他跟他母親都是很像的人,簡直是一模一樣。戴鴻哲不想就這樣丟下陳千柔,也不想自己的母親牽扯到這件事裡。   而母親她既不想戴鴻哲就這樣一頭栽進去,一直冒著將來被報復的風險勸戴鴻哲,但卻一直瞞著戴鴻哲的父親,不想戴鴻哲的父親也牽扯進來。   把消息刪除後將手機放到口袋裡,出了廚房,看見陳千柔仍然坐在原位發呆。   戴鴻哲心裡嘆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在剛患病的第一天時,對方上午還有非常明顯的情緒波動,到了下午就開始有氣無力。第二天時人就開始變得呆滯,到了第三天就如同傻掉了一樣。   他多希望對方能對自己做出一點反應啊!哪怕隻是一個微笑,讓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無用功,知道對方也希望能盡快痊愈。   他伸出手,握住陳千柔的手,但陳千柔仍舊沒什麼反應。實際上,這已經是比較好的情況了。雖然陳千柔很少對外界有什麼反應,但是戴鴻哲的話她還是聽的,生活也可以自理。   但是當戴鴻哲不在的時候就真的像是人偶一樣,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著毫無反應的戀人,戴鴻哲隻覺得心中陣陣酸楚。   他還記得“星空”前一天的場景,當時已經是晚上了,兩個人都還沒有困意。   陳千柔看著手機上的電費賬單抱怨道:“怎麼這個月電費又這麼高啊。”   說著伸手戳了戳戴鴻哲:“說你呢,每天空調開這麼久,後半夜我都快凍死啦。”   戴鴻哲非常委屈:“雲落市白天氣溫都快四十度了,晚上不開空調我睡不著啊。”   看著對方一副受氣包的表情,陳千柔玩心大起,一個翻身坐到對方腰上,挑起對方的下巴,故意用非常油膩的語氣:“丫頭,那你欠哥的錢怎麼辦?我看,就用身體來還好了。”   說著開始扒對方的衣服:“還熱,脫光了我看你熱不熱。”   戴鴻哲一開始還笑著裝作反抗的樣子,眼看真要被脫光了開始急了:“你別扒拉我!我今天指定是不行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別別別,就……周末好吧,好歹等到周末啊!”   看見戴鴻哲求饒,陳千柔心滿意足,往他懷裡一躺,享受著自己的勝利。   沉默了一會兒,陳千柔突然開口道:“年底把咱們之前看中的那套房子首付付了吧,老這樣租房子啥時候是個頭啊。”   戴鴻哲想了想,摸摸對方的頭:“好啊,咱倆的工資的話還房貸肯定綽綽有餘了,反正咱倆現在又不要孩子。”   陳千柔“嗯”了一聲,陷入對未來的遐想中:“到時候就把咱爸咱媽接過來跟咱們一起住,他們年齡大了,老住在那老房子裡也不是個事兒。”   戴鴻哲愣了一下,非常感動地抱住了對方,沉聲道:“千柔,謝謝。”   陳千柔反而有點不好意思,故作驕傲地說到:“遇到我這樣的不要彩禮,還孝順公公婆婆的媳婦是你一輩子的福氣,你不得對我好點兒?”   戴鴻哲連連點頭肯定:“是是是,你要啥我都給你買。說吧,要什麼,盡管說!”   陳千柔看見對方這種裝闊的樣子,實在好笑。就故意逗他:“那就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   眼看對方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陳千柔口風又一轉:“……這些我都不愛吃,天熱了,我就想吃西瓜,就菜市場門口那家的。”   戴鴻哲頓時來了精神,一拍床板:“這要求算什麼,吃,必須吃。還得是無籽的,不然怎麼顯得咱們有格調呢。”   陳千柔笑得前仰後合,又跟戴鴻哲鬧了很久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