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警官走後，石鼎奕仍然坐在那裡，低著頭，慢吞吞地吃著麵。 　　吃完麵，石鼎奕沒有走，而是掏出手機，撥通了女兒的電話。 　　這一次電話瞬間就接通了，但女兒並沒有說話。 　　石鼎奕開口道：“茜茜，可以再幫我一個忙嗎？” 　　女兒頓時被這句話激怒了，罵道：“你是不是有病啊？人家都跟你說了，你這樣遲早會被星空吸引的，你怎麼就是聽不進去呢？” 　　石鼎奕默默承受女兒的怒火，沒有回答。 　　女兒眼看石鼎奕跟滾刀肉一樣，嗬斥完全起不到作用，語氣又軟化下來。 　　她循循善誘道：“你本來就沒多久好活了，臨死之前到處逛逛，吃點好的，你要是真的放不下，逢年過節燒點紙就行了，非要現在摻和到這裡麵乾什麼？” 　　石鼎奕反問道：“我不摻和，那警方真的能抓到秦皓軒嗎？ 　　就算抓到了，他會被審判嗎？” 　　從女兒那裡得知秦皓軒就是兇手的那天晚上，石鼎奕就在床上輾轉反側，畢竟根本說不通啊。 　　同居的戀人怎麼會突然下殺手呢？ 　　而且最奇怪的是，為什麼秦皓軒能憑空失蹤呢？尤其是城市裡這麼多的攝像頭，不說秦皓軒潛逃，而是說失蹤，說明警方根本不清楚秦皓軒是怎麼消失的，甚至，連確定秦皓軒是星空癥這一結論，可能都是當天上門之後才得出的。 　　一開始石鼎奕從警方得知案情的時候還在猜測，會不會是秦皓軒被分屍，然後拋屍了，畢竟碎屍雖然也不好處理，但總歸是能藏起來的。 　　然而從女兒那裡得知的兇手情報否定了這一可能，畢竟，屍體好藏，一個大活人要怎麼藏？難不成他可以隱形？ 　　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秦皓軒是星空癥患者，掌握一些特殊的能力，所以才能擺脫警方的追蹤，那麼現在警方從哪裡找來另一個願意幫助他們的星空癥患者呢？ 　　石鼎奕一開始的話就是在試探劉警官，現在星空癥患者的消息全都被封鎖，石鼎奕並不清楚警方是怎麼看待這個群體的。 　　從劉警官的回答來看，除非是撞見秦皓軒當場行兇，否則多半會先抓捕，確定其精神狀態後再做判決。 　　這根本不是石鼎奕能接受的，所以他不會去協助警方，他的想法很簡單，要秦皓軒死。 　　女兒眼看不管怎麼勸說都沒用，有些生氣，她質問石鼎奕：“警察抓不到，難不成你就能抓到了？ 　　你已經快五十了，稍微走些遠路就能讓你氣喘籲籲。身上大病小病加起來不知道多少，別說殺人了，就是人家躺著不動任你打，先倒下的也是你。 　　再說了，你這輩子都沒跟什麼人起過沖突，真找到對方了你要怎麼殺了對方？ 　　你告訴我，你憑什麼能做到警方做不到的事情？” 　　石鼎奕沉默片刻，的確，女兒的問題雖然一個比一個尖銳，但確實直指核心。 　　可是這些困難並不能成為他放棄的理由。 　　因此，他也隻是沉聲回答道：“我會殺了他的……就憑，我是一位父親。” 　　女兒聽了石鼎奕的問題，沉默片刻，也反問道：“要是，我不想讓秦皓軒死呢？” 　　石鼎奕這下有些啞口無言，最終還是搖搖頭：“你想不想不重要，現在是我要殺他。 　　你有什麼理由製止一位為女兒復仇的父親嗎？最重要的是，我猜你應該沒有辦法違抗我吧。說到底，你隻是我作為潛在星空癥患者的能力表現而已，一旦我選擇擁抱幻覺，成為真正的星空癥患者，你就絕對無法逃離我的掌控了不是嗎？” 　　女兒無言以對，最後隻是回應了一句：“那……答應我，請量力而行，好嗎？” 　　石鼎奕露出了笑容，既是為女兒態度的軟化感到開心，也是為事情終於能畫上一個句號而感到如釋重負。 　　他輕聲回答：“放心，我保證秦皓軒一定會死在我的手上的。 　　隻要他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在家裡，石鼎奕正在聽女兒講述秦皓軒的能力，女兒回憶片刻，開始講述起那天的場景。 　　“小軒他從‘星空’出現起就精神開始有點不正常，總說有人在監視他，想要謀害他。我們去醫院檢查過很多次，也拿了不少藥，但是始終沒什麼作用。” 　　說到這裡，女兒長長地嘆了口氣，解釋道：“當時我真的被整的筋疲力竭，他有時候會在半夜突然發狂地尖叫，整個人仿佛遊離在現實之外，隻有極少數時間能回歸正常。 　　還有的時候，他會一個人喃喃自語，甚至出現自殘的行為。 　　最嚴重的時候，他甚至會嘗試自殺。 　　不僅僅如此，他病情發作的時候甚至認不出我來，總覺得任何人都想要謀害他。 　　我試圖和他溝通，搞清楚他到底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幻覺。 　　可是他根本無法正常交流，即便把證據擺在他麵前，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幻覺，他也拒絕承認。 　　我甚至考慮過乾脆把他送進精神病院，這樣對彼此都好。 　　可惜，精神病院並不接受因‘星空’產生幻覺的患者，因為危險性太大了。由於有部分時間，他還是正常的，所以醫院判定他還在第二階段，讓我想送他去隔離都做不到。直到……” 　　說到這裡，女兒又嘆了口氣，聲音中透露著說不出的痛苦，與疲憊。 　　“然後那天，我回到家，發現他仿佛精神崩潰一樣，沖著墻壁瘋狂磕頭求饒，祈求什麼人能放過他。 　　然後，他注意到了我，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突然沖上來一把把我推倒在地。 　　我當時頭撞到了櫃子，疼得根本起不來，隻覺得對身體都失去控製了。 　　然後他從廚房拿來水果刀，朝我走來，我當時害怕極了，不停地呼喊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冷靜下來。 　　可是完全沒用，他仿佛徹底進入幻覺了一樣，根本對我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石鼎奕緊握著拳頭，從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來看，顯然已經是憤怒到了極點。 　　女兒繼續講述：“第一刀，我記得是捅在肚子上，然後是肩膀還是手臂來著？ 　　一開始很疼，然後就是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伴隨著傷口處鮮血的流淌，整個人仿佛躺在冰天雪地一般，逐漸喪失對身體的感知和操控。 　　最後記得的畫麵，就是他整個人突然消失，連帶著刀一起消失了，隻有一滴滴的鮮血從空中滴下。 　　所以，我猜測，他的能力大概是隱身一類的吧，確實非常符合他想要從某人的監視中逃離的願望。 　　再之後，我就沒有印象了。 　　隻是感覺很累，全身上下莫名的疲憊，而且很冷，眼前發黑，直到我再也撐不住，就這樣睡著了。” 　　女兒已經盡量冷靜地談論這件事了，可是講到最後，還是能聽出話語中潛藏的痛苦和恐懼。 　　石鼎奕的怒火簡直要將他淹沒，但是他仍然沒有表露，隻是盡量平緩心情，安撫道：“茜茜，別怕，已經過去了。爸爸會保護你的。” 　　女兒停頓片刻，繼續分析道：“按照他當時的精神狀態，我不覺得他能跑多遠，人多的地方隻會讓他的被監視感更強，恐怕現在大概躲在附近的哪裡吧？不過我是不清楚了，我死後就變成鬼魂被束縛在你旁邊了。” 　　石鼎奕平復心情，開始分析狀況。 　　首先，現在的情況可以說是非常明了，最主要的問題是找到秦皓軒的藏身處，隻是，要怎麼找到一位躲藏在某個地方可能根本不出門的隱形人？ 　　對別人來說確實很困難，對石鼎奕來說就並非如此了。 　　女兒可以在自身一定範圍內瞬移，還可以穿墻等，就和真正的鬼一樣。現在的秦皓軒多半在女兒的家附近找了個地方躲起來，哪怕再能躲藏，肯定會留下痕跡的。而女兒的能力就可以非常方便地偵察這些痕跡，可以說是極為克製秦皓軒。 　　隻是，會躲在哪呢？ 　　也許是潛入了沒人居住的房子，隻是要怎麼潛入？撬鎖？不現實，破門的話動靜太大，也不太可能。 　　也可能是躲在了有人居住的房屋，隻要跟在別人身後進屋就可以了。但是以目前秦皓軒的精神狀況，恐怕是見人就會發瘋，躲在別人家裡也不是很現實。 　　除非，在躲進去的當晚，就把這家人給殺了！ 　　但這樣還是有問題，第一，怎麼保證這家人不掙紮，否則動靜太大肯定會被發現；第二，屍體怎麼處理？夏天屍體的氣味可是很大的，女兒的屍體不就是被人發現然後報案了嗎？ 　　另外，尚不清楚隱形狀態到底是持續的還是短暫的，如果是持續的，那就真的不好找了，如果是短暫的，那女兒應該可以發現。 　　總之，還是要先去調查。 　　……………………………… 　　來到女兒家樓下，石鼎奕環顧四周，這裡屬於最近新建成的樓房，比他之前住的老城區要新的多。 　　作為代價，人口密度也要更高。一棟樓動輒二十多層，住了不知道多少戶，和老城區低矮的樓房比起來，找人非常困難。 　　那最好是先去女兒家看一眼，萬一對方就藏在家中呢？ 　　石鼎奕走到女兒樓下，抬頭看了看，女兒家住在二十樓，案情發生時，動靜恐怕不算小，樓下的鄰居為什麼沒有報警呢？ 　　難不成，秦皓軒的能力還能消除聲音嗎？ 　　當然，也可能真的是巧合，別人聽見了聲音，隻覺得是吵架而沒有報警這種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相比起警方可以方便的走訪，石鼎奕隻能猜測鄰居的反應，這也是他麵對的比較棘手的問題。 　　不管怎麼說，還是得先調查，於是他來到女兒的房前。 　　還沒進去，石鼎奕就已經確定秦皓軒不太可能躲在裡麵了——房子已經被警方封鎖了起來，這裡是二十樓，秦皓軒又不可能爬窗進出，在這裡生活恐怕做不到。 　　不過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石鼎奕撥通了女兒的電話：“茜茜，能拜托你再去裡麵看一眼嗎？如果覺得不舒服的話不看也可以，這裡的可能性不太大。” 　　女兒沒有拒絕，說道：“還是去看看吧，我還挺想再看一眼的。” 　　說完，女兒就進入了房間。 　　這裡基本上和案發的當晚沒什麼太大的差別，女兒聞不到氣味，所以不能區分出這裡到底和當初有什麼變化。 　　不過，這下房東的房子可不好租了啊，女兒心想。 　　這家房東人挺好的，要求寬鬆，現在給別人添這麼多麻煩女兒其實覺得很抱歉。找書苑 ｗww．zhａｏshuyuan.coｍ 　　接著，她又查看起了地麵，這才幾天，地麵就已經有落塵了，看起來極其不整潔。 　　其實，這倒是好事兒，代表秦皓軒應該沒有躲在這裡。 　　她繼續查看案發現場，警方對這裡的保護還是很好的，線索基本上沒有被破壞。 　　櫃子旁有一灘不規則的血跡，那應該是石茜秀臨死前掙紮和死後屍體沒了支撐滑落時導致的。 　　正和女兒記憶中一樣，除了這攤最明顯的血跡以外，還有點點血跡延伸出來。 　　沒有延伸多久，應該是兇手發現了血跡的滴落，不知道經過了什麼處理，血跡就突兀地消失了。 　　全程石茜秀基本上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抗，不過女兒清楚地記得，自己倒下的時候是有發出過尖叫的，後麵被捅了以後反而喊不出聲了。 　　然而，屍體卻在四天後，才被發現。 　　這真是奇怪。 　　女兒繼續檢查，沒有什麼奇特的了，非要說，隻能是床頭邊一堆藥盒十分顯眼了。 　　女兒從房子裡麵出來，跟石鼎奕詳細描述了一番裡麵的情況後，兩人才從房門前離開。 　　來和走的時候，石鼎奕是走的步梯，因為不太想被攝像頭拍攝到，石鼎奕在調查這件事，不能被警方得知，不然，很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大概率就算被攝像頭拍到了問題也不大，畢竟現在人手確實不多。各種案件積壓在一起，也不太可能專門抽人去注意完全沒什麼嫌疑的石鼎奕。 　　石鼎奕也很清楚這一點，但是為了達成目標，再小心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