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人類帝國這樣糟糕的政權中，機械教所做的一切幾乎已經超出了人類的底線。 　　從下至上，不同階層的帝國公民對於機械教的看法都是比較一致的。 　　但是在上校走出自己的登陸艇時，他依然對於機械教那種令人不安的狂熱感到震驚。 　　“未改造缺陷，九十七。” 　　一個高大的護教軍看著他發話了，與其說那是一個士兵，不如說那是一個人形坦克。 　　克裡格上校與其它星界軍，騎士家族乃至星際戰士都並肩作戰過，但是當他真正仔細打量機械教時，他隻感覺那個帝國雙頭鷹中的一極是那麼陌生。 　　因為他的植入物已經警告了他那個護教軍剛剛做了什麼，那個比原鑄星際戰士還要高大的護教軍掃描了自己並進行了一次數據空間中的模擬暗殺，並且狂妄地將結果直接當著他的麵報了出來。 　　為什麼是我們要和機械教並肩作戰。 　　即便是習慣了不懷好意打量的克裡格上校也感覺有些擔憂。 　　由於克裡格兵團中頗為常見的殉道者行為，很多無能的帝國軍官都將克裡格視作可以更好壓榨的牲口，並在各種作戰中都試圖將克裡格部隊作為炮灰使用。但那些蠢貨都不明白，克裡格的犧牲更多的是一種無可奈何，比如他在還是一名擲彈兵時就被守望兵長教導：“熱射槍的彈藥沒有用完，就不要動用射程更短的手槍；如果能夠扔出手榴彈殺敵就不要抱著它沖向敵人；隻要還有任何一件武器能夠使用，就不要和敵人徒手肉搏；如果沖鋒不能帶來勝利，就繼續深入戰壕之中；珍惜自己的生命，如同忠誠於帝皇一般保護它，並在帝皇需要自己為之殉道時毫不退縮。” 　　不過絕大部分僅僅是道聽途說得知克裡格作戰方式的東西都很難理解這些東西了，以至於很多戰鬥中麵對相同的炮火洗禮，克裡格往往因為應對得當而損失頗為輕微，而其它兵團可能已經失去戰鬥力甚至已經全軍覆沒。 　　當然，這一切還是需要建立在克裡格軍官具有較為充分的指揮權，而不是被很多虛有其表的東西上下其手。 　　而這一次，整個行星入侵部隊的最高指揮官是一位字麵意義上愛兵如紙的機械教大賢者，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從這樣一個銜位的指揮官手中保證自己的指揮權，他很難指望一個把自己的親兵當子彈用的家夥會對克裡格有什麼仁慈可言。 　　不過護教軍的速度真是太快了。 　　上校看著周圍還在飄落的黑色雪花狀物體，他的植入物告訴他那是輻射塵埃和礦渣的混合物。 　　他的背後是機械教剛剛用熱熔裝置推平各種地形而形成的臨時機場，一臺臺機械教的步行機大步邁向前線，在克裡格依然在集結部隊打造工事時，護教軍就已經在不斷推進戰線了。 　　那是血肉之軀望塵莫及的高效，克裡格僅僅隻是來到這裡，就已經開始落後於機械教的部隊了，這些袍子兵沒有和克裡格交流，即便克裡格的部隊會合時擋住了機械教的道路，護教軍也隻是迅速繞開了克裡格接著繼續自己的前進。 　　上校回想起了人類帝國在阿格裡蘭的慘敗，機械教的部隊當時同樣參戰，但是卻將注意力放在奪取鈦族的某種科技裝置，完全無視了星界軍的推進，並且在科技裝置到手後立刻撤軍，導致星界軍的防禦頓時出現了巨大的缺口。但星區指揮部也沒能力去懲戒機械教，也隻能咽下苦果，狼狽地撤出達摩克利斯灣區。 　　有著這樣惡劣的“前科”，各個星界軍指揮官對於火星祭司都頗有微詞，上校也不怎麼指望那位名為蓋爾的大賢者會全力支持自己。 　　也許唯一值得他慶幸的就是護教軍在開動時沒有直接從克裡格兵團身上碾過去。 　　“你們的指揮官要和我聯係，我們需要發動一次聯合攻擊。” 　　上校抬頭對著一個伺服顱骨說道，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掃描了上校的基因代碼和腦電波密文後以單調到敷衍般的語氣贊美了帝皇，接著以一種聖歌唱詩班的激情歌頌著“奧姆彌賽亞”。 　　“我究竟是做了什麼，讓我不得不在這裡和這些齒輪佬並肩作戰。” 　　“你能提供的幫助！” 　　蓋爾的聲音突然直接在上校的隱秘音陣中響起，他施加的所有安全措施形同虛設。 　　“我想你應該對於我們的做法有了基本的認識，這也是為什麼你的部隊會在我的計算中超過卡迪安人和塔蘭人被派往這裡。” 　　看著頭盔內尖叫的輻射計數器，上校已經明白了賢者的意思。 　　那些其它的星界軍並沒有克裡格這樣熟悉滿是致死量輻射的作戰環境，如果機械教打算將整個法比裡斯都變成這樣的煉獄的話，沒有克裡格這樣優秀的對輻射政策的部隊將會在被敵人殺死前先被輻射殺死。 　　當然，也許克裡格僅憑兩個團的編製便帶來了上百萬人的戰力也有著一定的作用，這一批遠征軍中其它星界軍加起來的數量也沒有克裡格數量這麼多。 　　“你會繼續炮擊這裡，將環境本身轉化為一種武器來應對鈦族。” 　　“不僅如此，我們的艦隊現在還在使用聚變武器和新星炮對抗鈦族艦隊，其中的有害物質很快就會隨著太陽風進入法比裡斯的大氣層。” 　　上校聽著，突然想起了自己母星恥辱的過去——劇毒的雨滴逐漸腐蝕穿了巢都尖塔的護盾，人們尖叫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肉自骨骼上脫落，肥沃的土地變成荒漠，幸存者不得不深入地下。 　　“你有指揮我們的權限，請長話短說，盡快結束對話，開始行動吧。” 　　上校搖了搖頭擺脫那種幻象，希望賢者可以快點一了百了。 　　“已經結束了，這就是我們的會議，沒有階段性指令，沒有協同作戰，你們按照自己的節奏展開戰鬥，盡快將整個巢都納入炮兵的攻擊範圍內吧。” 　　蓋爾的聲音隨後消失了。 　　機械教對於除了自己外的一切力量幾乎都是相同的態度——從來沒有任何指望，不進行交流也不渴求交流。 　　上校反應過來，開始一如既往地讓克裡格挖開地表建設自己的駐地，在鈦族無孔不入的導彈打擊指引小隊下，絕大部分地麵工事都顯得是在插標賣首。 　　後方如同山嶽相撞般的巨響使得上校回頭，機械教巨大的步行機開辟出了一整個機場，上百米高的工廠開始運作，一輛輛他也沒有見過的遺物戰車緩緩駛出接受著賢者們的祝福；一些可以被辯識為等離子轟擊炮的龐大車輛開進了剛剛建造好的堡壘之中。 　　“長官，我們的休息室設置在地下五十米嗎？” 　　負責建造工事的軍官詢問道，遠處的一處堡壘打開了上方的裝甲板，一顆人工恒星從中飛出，輻射計數器頓時釘死在了最大係數處提醒著上校要尋找防輻射掩體。 　　而護教軍一直在有條不紊地集結並向著前線開拔，仿佛那種足以讓常人苦不堪言的輻射量不過是溫和的陽光。 　　“還是一百米吧。” 　　上校說著，嘆息著自己的不幸，如果可以的話，他一向都是希望盡可能減少克裡格人的傷亡。 　　他看向地平線，紅色星球的鐵衛正不斷前進著，法比裡斯的氣候已經變得極為惡劣，夾雜著毒素的空氣和沙塵暴一起籠罩著整個戰場，但機械教和鈦族交戰時紛飛的等離子烈焰將昏暗的世界一次次點亮。 　　一顆顆藍白色的等離子體在狂風呼嘯的空中飛過，落在了遙遠地平線之上，宣泄其足以蕩平一整個街區的怒火。 　　而高空中，氣氏飛行員和機械教字麵意義上武裝到牙齒的半機械飛行員都將自身催穀到了極限，在法比裡斯的天空中相互廝殺。 　　這場戰鬥雖然隻席卷了一個星球，一個對於人類帝國而言此前幾乎被遺忘的星球，但是這依舊是兩個文明之間最熾烈的碰撞。 　　每一個個體的特性與獨一無二的地方都被遺忘，被毫不吝惜地投入到這個毀滅一切士兵，戰車，飛機乃至更加巨大的戰爭機器的磨盤當中，人類帝國的殘暴與鈦族對擴張的狂熱在此淩駕於一切其它定義之上。 　　置身於這樣的宏偉戰爭之中，即便是上校也感受到了巨大的虛無感，仿佛他隻是無足輕重的微塵，所做的不過是如同風暴之下的石子一般加入這場殺戮。 　　但他不是那樣的微塵，他也渴望一次勝利，就像每一個克裡格士兵一樣。 　　“長官，我們剛剛發現了一個暗道，根據現場遺留的痕跡來看，在護教軍發動打擊之前，異形和叛徒在準備伏擊暗道中過來的東西，現在怎麼做了？” 　　那可能是友軍，根據剛剛截獲的情報來看，鈦族和它們的仆從軍不久前還在曠野中四處搜捕沒被完全殲滅的忠誠派殘軍。 　　不過現在情況已經截然不同，光是第一波空降就把上百萬帝國部隊送到了法比裡斯的地表，那些沒有退回天使之鍛鈦族主力駐紮地的鈦帝國部隊要麼跑快點，要麼就得死快點了。找書苑www.zhａoshuyuan.com 　　但如果異形借助這些忠誠派逃生的通道呢？如果異形利用隧道殺光了忠誠派殘軍接著直接突襲到護教軍腳下呢？無論如何，上校都覺得自己應該身先士卒，去那裡一探究竟。 　　“我們進去。” 　　上校拿起了一把熱射槍，與其它克裡格指揮官一樣，他也是從擲彈兵，守望兵長一直升上為上校，熱射槍對於他而言早已不僅僅是一件武器。即便這是十分危險的工作，他也認為自己這樣一位執行過上百次類似任務的老兵是最合適開展它的人，一個連前線都沒上過，沒有親自體會戰場狀況的人也沒有資格領導克裡格死亡兵團。 　　伴隨著他的動作，十位克裡格擲彈兵加入了上校，接著是幾個克裡格工兵，他們的地震鳥卜儀以及動態捕捉儀將會告訴上校在法比裡斯錯綜復雜的地下迷宮之中潛藏的威脅，並且在情況變得及其惡劣時使用炸藥做出終極犧牲，在壯烈的死亡中得到救贖。 　　上校和他挑選的精銳無言地進入了隧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機械教依舊在一刻不停地建設著指揮部，各種建築組件在湧泉般的火柱中降落，並在機械臂的組裝中揉在了一起。克裡格上校的離開並沒有造成哪怕一丁點的混亂。 　　而在數千公裡之上，法比裡斯昏暗的大氣層被一次撼天動地的爆炸驅散，新星炮沉重的打擊蒸發了厚厚的雲層，使得常年不見天日的法比裡斯再一次看見了深藍的天空和病態的烈日。 　　接著，如同雙方在此地的命運一樣，空中再一次被旋轉的骯臟氣旋填滿，無可捉摸其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