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裡已經派車過來了，我得先回去一趟，相關事宜我會再通知你們。”森警官抬起屁股就要出門。 　　“不送你了，之後再聯係。”作家擺擺手。 　　“我們不一起去麼？”我問道。 　　“不了，我們還是得有一點分寸感。你說是吧！”作家將頭轉向門口的森警官。 　　森警官重重點了點頭。 　　森警官走後，作家恢復了平日裡和我相處時的高冷。關於昨天的種種他也並沒急著和我解釋，先是替我沏了一壺茶，隨後又回房間更換了一副口罩，才慢慢悠悠地對我說道： 　　“我沒有告訴他們在廁所裡發現那張假身份證的事情。” 　　“根據警方調查來看，那個大爺就是實打實的罡堅強，身份信息應該是相當吻合的。” 　　“沒想到會陷入這樣的事件裡，事情越來越復雜了。” 　　“你沒有什麼要向我解釋的麼？你還挺手眼通天的啊，偽證你都做得出來。”看他不想提起，我先開了口。 　　“這都沒什麼的。”隻見他搖搖頭，扭了扭脖頸接著說： 　　“我隻是借了肖楷一個人情，他背後的勢力復雜得很。” 　　“復雜到都可以讓你隨便參與警方的案件調查？”對這樣的托辭我當然是不滿意。 　　“森警官和我多年前就是親密合作的關係，再說了，任何一個公民都有協助警方辦案的責任。” 　　“意思是之前你還做過警察？” 　　“不是，我隻是紀實記者而已。” 　　“好吧。”見作家還是不願意開口，我隻好放下我的好奇心。 　　“對了，既然罡堅強的屍體並沒有頭，那麼是怎麼能確定他的身份的呢？”我將話題轉回眼下的案子，剛說出這句話我的腦子裡就充斥起各式各樣的推理小說——無頭屍可是個熱門話題。 　　“血液檢測。罡堅強留有案底，曾犯走私罪。” 　　“啊。”原來這麼簡單，看來現實中合理的辦案流程還是更高效準確些。 　　“說起來他的走私經歷很有意思，他曾經從日本大量走私生物活體，一些珍禽異獸之類，也不像是賣給別人飼養，警方當年沒能找到他的下線。” 　　“日本...倒是也說得通。通過什麼走私？”我隨口問他。 　　“不知道。我又不是警察，哪有這麼多權限。”作家的口氣充滿了對抗的意味。 　　罡堅強有在日本走私的經歷其實從側麵印證了我的一些想法。據大爺所說，他的旅館名字中曾用了菊花作為牌麵，菊花現在是一個網絡流行詞，又叫尻，是指人體的器官——肛門的隱晦稱呼。菊花指代的其實是“肛門”的起源，這種說法源自日本90年代末的BBS，不同現在，在98年，這個詞語相當小眾，其中的隱晦含義應該很少有人知道，但要是說他有相關癖好，又常經停日本，那這就顯得比較合理了。 　　可是整個事件又是怎麼回事呢？兩個罡堅強，兩個身份證，到底該怎麼拚湊這個故事？難道說是當年的大爺知道幕後的真相，他恰巧自身處於危難之中，借機頂替了罡堅強的身份？ 　　大爺會不會也是曾經住在東風鎮的居民呢？可是他死無對證，我們也不可能再從他口中聽到相關回答了。 　　作家又怎麼看呢？他此刻好像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是還知道什麼嗎？ 　　現在的線索不足以進行下一步推論了，我們倆沉默著，各有所思。 　　“我回去洗個澡，順便把這些事情也整理整理記在我的調查筆記上。”不知道沉默持續了多久，我先提出了離辭。 　　“好的。等森警官通知我了我會來叫你的。”他也沒有挽留。 　　回到家，我將穿了好幾天的衣物放入洗衣機，然後打開了一旁用作淋浴的水龍頭。馬達高速運轉所發出來的噪鳴相當震腦，我卻沒有一點想要把它更換掉的心思。 　　這個洗衣機，是母親用工資為我們家購置的第一個家具。 　　母親曾經跟我說過一個故事，她小時候外公對她非常苛刻，幾乎從記事打起，外公就要求她做家務。本來這是一件在鄉村聽起來很平常的事情，可是聽她細細說起她的遭遇，我才懂得其中辛酸。 　　外公要求的家務，並不像簡簡單單幫幫忙那樣輕鬆。 　　打理農田、喂養牲畜、照顧花園、打掃家裡的衛生、洗衣做飯，隨便單拎出來就夠一個成年人忙活一會的事情，找書苑www.zhaoｓhuyuan．coｍ 外公全部丟給了母親，盡管那會她還隻是個孩子。 　　常年的勞作和過早的超負荷使用身體，讓母親的皮膚和脊椎都受到了莫大的摧殘，她很難長時間挺直腰背，而且每次手碰到水都會火辣辣地疼。 　　“從前有個人告訴我，他會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法，能夠從土地裡叫出小精靈，幫我完成這些活。” 　　記得說出這句話時，母親神采奕奕，眼中淚光閃動，直直看著墻壁，好像是見著了某個人。那會我還小，隻是傻傻地瞪大眼睛，期待她能說出個精彩的童話故事。 　　“我相信了，把河邊的衣服就那麼浸在水裡，然後跟隨他的指引閉上眼。他在我邊上轉悠轉悠地念叨著什麼咒語，然後我聽見了水花的聲音，幾乎是我要睡著的時候，他才讓我睜開眼睛。” 　　“果然，那一大桶衣服都被洗好了。” 　　“哇，真的有小精靈嗎！”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有哦。”母親寵溺地揉了揉我的腦袋。 　　哪裡有什麼小精靈，倒是有一臺用齒輪、線圈、數控板等零件組合起來的機械，叫做洗衣機。 　　它可比小精靈管用，也比人專一多了。 　　和往常一樣，水溫很快就從滾燙降到了溫潤的程度，我不舍地趁它在變得徹底冰涼之前打上了洗發水，賽跑般沖掉泡沫後用掛在窗臺的浴巾擦乾凈身子，然後換上了一套新衣服。 　　打理完這一切後，我將調查筆記攤開，翻到之前特意留下的空白頁，寫下這麼一行字。 　　“作家，據肖楷說名為予今心。有待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