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吞了口唾沫，在腦中重新加載了一遍剛才聽見的話。 　　或許是察覺到他自己的姿態有些不得體，肖楷將他的身體收了回去，清了清嗓子，好像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如果實在不願意開口就算了，我不會為難你的，嗬嗬。”他笑得慈眉善目。 　　“不會的，我隻是在回憶而已。”脫口而出的辯解，我並不想錯過這個了解作家的機會，要是能聽聽肖楷對作家的評價，或許我也會有所收獲。 　　“我和作家已經認識很多年了。”我把記憶再次調回到多年前。 　　“2007年，也就是十一歲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了作家。當時是我小升初的假期，而見他的契機，是《琴朵晚報》舉辦的一次活動。” 　　“哦？什麼活動？” 　　“一次粉絲見麵會。得益於我有一位擅於發掘的小學班主任，我從四年級就開始在各個報紙上投稿，也獲得了很多認可。恰巧那個小升初假期前我有一個非常巧妙的靈感構思，借此靈感我發布了一篇很受歡迎的短篇小說，成功受到了當時《琴朵晚報》主編的青睞。” 　　“2007年...那時候《琴朵晚報》的主編，不就是你的鄰居麼？”肖楷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沒錯。話說你知道他的名字麼？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沒有告訴過我。” 　　他肯定知道，我要問出來。 　　“我當然知道，為什麼一個名字也要搞得那麼神神秘秘？”對方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予今心，他的名字。還挺好聽的不是麼？” 　　予今心...《今心探案集》原來是他以自己為藍本的？真是有夠無趣的。 　　“接著說吧，你們那個什麼...什麼見麵會。” 　　“嗯。當時的主編，也就是予今心，邀請我和其他五位新秀投稿人一同去他家吃飯，他的來信中將我們這些新秀恭敬地稱為前途無量的啟明星，並且自詡是我們的忠實粉絲，想和我們見一麵。” 　　“所以那個粉絲是他？是這個意思麼?”肖楷摳了摳空無一發的頭頂。 　　“沒錯。他還挺能放低自己的姿態的。”我做出了這樣的評價，接著話鋒一轉說： 　　“但是這應該隻是表象罷了，是這樣嗎？” 　　“是的，在這方麵他確實有些表裡不一。”肖楷點了點頭。 　　“收到那封信時，其實我是不想去的。那會我唯一的好朋友去世了，我幾乎被迫放棄了所有社交，在家埋頭看書寫字，但是當我看到信中的地址時眼前一亮，這不是就在我家樓下麼？實在是太巧了。” 　　“就這樣，我認識了作家。他也是從那時候就戴著口罩了。” 　　“原來他那時候身體就不好了啊，真是的。說到這裡他的病我也有錯，老是讓我孩子給他送煙。” 　　“他以前還抽煙？”我有些驚訝。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每次都收的。接著說吧。” 　　“好吧。那天在所謂的粉絲見麵會上，他給我們傳授了很多寫作技巧，說起來當時他有很多個筆名，我們那一批人幾乎是看著他的作品長大的，有他親自傳授經驗，真是受益匪淺。” 　　“你是說你們都很認可他的能力？”肖楷忽然問道。 　　“對啊，那是當然。而且他對我們都很好。” 　　“其實我認識他、接觸他，隻是為了讓他給我寫一本自傳而已。我求了他很久，前不久他才終於答應下來，結果這下我又開始擔心了，怕他會不會寫不好，害我被世人唾棄，哎。”坐著的肖楷站了起來，似乎是目的已經達到，準備和我告別了。 　　“這人生在世，誰不想多讓些人記住你。”他疲憊地看著我的眼睛，說出了他最後的一個問題： 　　“你覺得他能寫好麼？別浪費我這最後一點點的時間了。” 　　“能。”我點點頭，做出很認可的表情。 　　“好的，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突然累了，先走了。對了，你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會擺平的。” 　　肖楷慢慢走出了房門。 　　剛才雖然嘴上說得很真切，不過我的心裡可不這麼想。 　　作家...予今心，藏得實在是太深了，看來就連肖楷這樣的大人物也無法看清他麵具背後藏著的是什麼。 　　讓他代寫一本自傳？這樣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 　　作家是絕對不會允許他的作品被冠上他人的名號的，這點我非常清楚。 　　但是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我早就放棄一切了，我隻想要找到到底是誰殺死了我的家。 　　肖楷走後，我的困意也開始襲來。看了眼墻上的電子時鐘，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02：22：22，兩點二十二分二十二秒。 　　恰巧是我誕生的時刻。 　　就這樣，我躺在那條長椅上，一邊回想著有關罡堅強的事情，一邊睡了過去。長椅雖然很長，但是也很窄，估計警方也並不想犯人休息得太好。 　　八點的時候，一位警察將我叫醒，他讓我簽了一份保密協議和其它幾份雜七雜八的文件，就把我放了出去。據那名警察所說，最新的屍檢報告已經出來了，罡堅強屍體腐爛的原因雖然還沒找到，但法醫通過對屍體周圍環境的檢測確定了罡堅強的死亡時間，約在前天下午四點整，那時我正在醫院昏睡著，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線索鏈都斷了，自然將我放了出來。 　　“好了，抓捕過程中所有的損失我們都會賠償，抱歉了。另外，森警官今天會親自上門賠謝，這是他剛才給你寫的道歉信。” 　　這些警察真有意思，昨天還說我肯定是兇手呢。 　　“作家呢？那個叫予今心的呢？”我向警察問道。 　　“什麼予今心？”他一臉茫然。 　　“你們抓的另外一個人，我的鄰居，昨天我來的時候都還看見他的屋子也被你們警方搜查了。” 　　“沒那麼回事。我昨天也出了現場，你家那邊隻抓了你一人啊。”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 　　到底怎麼回事？我得回去問清楚。 　　從警察局出來時，我還向那些警察打探了些關於罡堅強案的事情，結果他們都守口如瓶，一點細枝末節都沒有透露給我。眼看希望無果，我直接離開了警局，先得去問問作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ju~ju~”剛出警局，我就聽到了有些熟悉的可愛聲音。 　　黑色桑塔納停在我麵前，作家剛停住車把門關上，隔著車我們對視了一眼，他尷尬地笑了一下。 　　“ju~ju~”這是桑塔納在說你好呢。 　　“上車再說。”我的怨氣非常之重。 　　“抱歉，我沒來得及保下你。”一坐上車他就先開了口。 　　“所以說，你根本沒被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當然沒被抓，當時那個電話打過來並沒有傳喚我，隻是向我問話的。”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昨天我就躲在房間裡看著你被抓走的，真的是太慘了嗚嗚。當時我正坐在屋子裡和一個警察聊天呢。”他補充道，還扁起了嘴巴。 　　“他們問你什麼了？”我問。 　　“他們問我你躲哪去了，啊！”我一拳砸在了他身上。 　　“不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真的是又氣又笑。 　　“萬一你真的犯什麼事情了呢！我怎麼知道！我還給了你把傘呢！”作家顯得好像真的很委屈。 　　“那你知道罡堅強他死了麼？”我接著問。 　　“當然知道，現在我的身份是特派協助調查員！負責協助調查這起案件。” 　　“你一點嫌疑也沒有？還成了協助者？”我感到不可思議。 　　“當然，又沒有我的指紋，而且我不可能做出這樣血腥的事情。再說了，還是我把你帶到醫院的呢，你都沒有作案時間，我哪裡來的作案時間。” 　　“其實你還是得謝謝我，昨天我連夜調查發現，監控裡邊是罡堅強先跑出去的，過了二十分鐘咱們才離開的。而且之後我們的路線一路都覆蓋監控，相當充足的不在場證明。” 　　“那罡堅強沒被監控錄進去？”我再次向他提問。 　　“沒有。他走的估計是自建房區域的小路，那一片是盲區。罡堅強遇害的地方也很偏僻，一路上都沒能找到證據來鎖定他的路線。” 　　“你知道的怎麼這麼多...” 　　“我可是特派協助調查員啊！” 　　“......” 　　車子一路開回了小區樓下，我取下安全帶正準備下車，卻通過後視鏡處看見我的背後居然還有一名乘客！ 　　“我C！”我平時從來不說臟話的，真是被嚇到了。 　　“嘿嘿，對不起，又嚇到你了。剛才躺在後麵睡覺，真是不好意思。” 　　是昨天逮捕我的那位森警官。他已經完全沒有昨天那樣囂張的氣焰。 　　“昨天你抓我的時候沒見多不好意思。”生氣，十分的生氣。 　　“別那麼少見多怪嘛。森警官就是我的協助對象，我們已經認識很多年了。”作家朝我們打趣到。認識很多年了？我還有多少事情是不知道的？ 　　“你的門已經拜托人連夜修好了，對不住哈！”森警官低頭向我致歉，我禮貌性地也點了下頭。 　　我們三人擁擠地走在樓道上，先是一同去看了看我的家門，修復得還算可以，基本看不出有什麼痕跡，然後一起進入了作者家中。 　　因為沙發三個人坐起來有些擠，作家決定從房間搬一張折疊椅過來。趁著這個間隙，森岱巍悄悄將嘴放在我耳邊問道： 　　“你知道作家叫什麼名字麼？這麼多年了，我一直都不清楚。” 　　“不知道。”我擺擺頭，我還不想讓外人知道我已經知曉作家之名，希望肖楷也別說出去的好。 　　“好了，這樣就方便了！”作家撐開他的折疊椅，坐在一旁。 　　“森警官，我們和段洛通通氣吧，交換一下彼此之間的信息。”今心就要變成今心探長了，他擼了擼袖子，然後點開了手機屏幕，幾乎把手機湊到了眼睛上。 　　“你看看我哎爾普給給你的東西。”他依舊是笨拙地點著屏幕 　　這家夥原來會用現代手段進行記錄和信息傳輸啊。 　　“我不是蘋果機。”我有些無奈。 　　作家大跌眼鏡，一臉難以理解地看著我說：“我當然知道你沒有蘋果肌，笑起來跟個驢似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ｎ.com 我看你是傻了。” 　　“我是說蘋果手機！我收不到你傳的東西。”我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向他解釋道。 　　“哦，好吧，窮鬼。” 　　“拿我的看吧，剛好也有利於保密。”森警官將他的手機遞了過來。 　　是罡堅強的死亡現場，看見畫麵的那瞬間，我幾乎感覺暈了過去。 　　屍體本應該是以一種固體的形式存在，但是畫麵中整個屍體卻是一種半流動的粘稠液體形態，可以說整具屍體是處於一個類似溶解的狀態當中，就像是一大堆鼻涕蟲在一大灘鼻涕泡上爬行一樣。 　　“他的頭呢？”最值得注意的還是屍體上不翼而飛的腦袋。 　　“被人割走了，現在還沒找到。”森警官回答了我的問題。 　　“昨天我們還在犯罪現場周圍不到一公裡的地方抓到了另一名嫌疑人，叫董東。死者衣服上有他的指紋。” 　　“那你們發現我的指...唔！”作家突然捂住了我的嘴。 　　森警官仍舊在滔滔不絕地說著，似乎沒發現我們的怪異行為。 　　看來我那件事，是作家托肖楷幫我擺平的。 　　“你的指紋和罡堅強身上找到的指紋是一樣的，別再好奇了。另外，你的口供我也改過了，上麵否認你曾接觸過罡堅強。別再好奇了。” 　　作家將這傳話寫在一頁新紙上，給我看了一眼。 　　“等等，有最新消息了！”森警官突然大聲說了起來。 　　“什麼新消息？”我和作家異口同聲。 　　“剛才董東的大便中檢測出了罡堅強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