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發生在2019年11月25日,確切的說是從11月24日開始的。 24號下午大概4點,我載著客戶從酒店開車回到我的水產廠,正當下班時間,路上堵得很,開了有40分鐘才到。本來那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回到水產廠,水產廠出了大問題,必須賣掉。坐在我旁邊的客戶,或者說是新的水產廠老板也可以,她就是來接手廠房的。 說來巧合,賣掉廠房的想法還沒張揚,就有人聯係了我。那人叫嶽成,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才二十多歲。他想要在市區內買一個廠子,而我的水產廠就在市區內,有兩個足球場大小,廠房和車庫已經已經很舊了,因為乾了十多年的水產生意,難聞的腥味已經滲進了墻縫,隻有廠房旁邊的辦公樓還算乾凈。 本來是賣不了多少錢的,那種廠房,不做水產也做不了什麼好生意了。不過他執意要買,我也沒客氣,直接把價格抬高了一倍。提完報價,我心裡忐忑著,生怕他後悔。讓我沒想到的是,後悔的人還是我,因為他答應得十分爽快。早知道如此,我就應該再抬高一倍價格。 那天,我就是載著他的助理前往水產廠,因為有件事是一定要在我辦公室才能說的,不然沒有誰會相信。 車子緩慢駛向學校路段,但很快就被來往的人群和車輛徹底堵死了,接孩子的家長把車橫在雙向車道上,倒來倒去誰也不讓過。我把車窗關上,盡量保持車內的安靜。 前麵的車,一輛輛緊貼著,很久都沒能往前挪動一步。索性我也熄了火。旁邊的女人是嶽成的助理,她端坐在副駕駛上,目光看著前方,隻是看著,或者說是高高在上的觀察著外麵的人。 我心裡猜測這個女人和嶽成的關係肯定要比助理還要親密,漂亮是一方麵原因,另一方麵是她實在不像那種能夠為人著想,耐心梳理日程的人。 我從煙盒裡敲出兩支煙,遞給她其中一支,“來根?” “謝謝。”她接過之後,從手包裡拿出打火機點著了它,看起來十分熟練。 “我是戈辰,這家水產廠的老板。”我連忙改了口,“...前老板哈哈,您怎麼稱呼?” “孫冰。”孫冰吸一口就按下車窗按鈕,將煙頭半搭在窗縫邊,似乎不太喜歡這煙的口味。 “孫小姐,以後就是您來管理這個水產廠了。” “嗯。” “水產嘛,你也懂,這裡麵有不少門道。。” 還沒等我說完,孫冰就打斷了我的話,“不,我們收購這個廠房隻是看重了它的位置,幾年內它就會變成商業區。”她禮貌的一笑。 “合同已經簽過了,要違約的話...” 我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也陪著露出笑臉:“您想錯了,孫小姐,就算我有嶽先生那樣的遠見,也沒有那麼多錢啊。建什麼商業區是我這種小老板想都不敢想的。反正合同已經簽完了,所以我才能跟您說說那種事。” “什麼事?” “廠子中邪了。” 孫冰沒有回應,眼神也沒有飄向我,而是一直在看煙的形狀。 既然她不害怕,我便繼續說著:“隔三岔五就有事,工人有中邪的,有的。。唉,反正挺邪門。” 孫冰側著頭,根本沒把我的話當回事,她淡淡的說:“我明白,你想要商業合作,或者想說點故事嚇唬我們,搞點什麼迷信的東西然後擺上一道,這些都可以。不過我不負責這一塊,你可以找我們的客戶經理談。” “我什麼都不要,唉,你這樣壞了規矩,對大家都不好。”我有些生氣,便猛著連按了幾下喇叭,讓排在最前麵車快點開動。 剩下的路途,我開得很快,一直讓車子在超速的邊緣徘徊。 驅車不斷向前沖刺讓我輕鬆很多,不到10分鐘灰色廠房和它身後清水河就從視野裡緩緩浮現。廠子如今已經變得空蕩,周圍雖然算不上荒涼,但人氣兒一消失,還是顯得有些森森的。工人走的時候留下不少垃圾廢物,有些就扔在地上,被風一刮堆成了一座小山。 門衛老李還在,我留他看著廠子,工資日結。他遠遠就看見了我的車,從保安亭裡走出來,站著迎接我。不過奇怪的是,廠區的鐵門已經打開了。隨著車子離他越來越近,我也探出身子和大哥打了招呼。 “老李!” 老李擺了擺手,朝著我這邊的車門走過來:“小晨回來啦,小姐剛才來找你,見你沒在剛走。” 他指了指大開的鐵門繼續說著:“小姐她往北麵走,你打南麵來。剛好是前後腳啊,沒撞見。” 老李在車窗邊把這些說完才抬頭瞄了一眼孫冰,故作驚訝的笑了兩聲,“呀哈哈,這大美女誰啊?”老李回看我,咧著半邊嘴。 我解釋道:“這就是廠子的新老板,姓孫。以後你就要跟她混啦。” “呦,孫老板。真是年輕才俊啊。”老李半欠著身子跟孫冰打了招呼,自然的把手搭在了車窗上。 孫冰看著老李點了點頭,“正好我們也需要一個熟悉這裡的門衛,你不願意走,就留著繼續乾吧。” “謝謝!謝謝孫老板。我這一把老骨頭了,不好找工作啊。真是,真是謝謝你了!”老李這才把手從車窗縮了回去,跟我點了點頭。 “老李,我們進去了。” “誒,好嘞!” 車子離開老李的視線後,又拐進一個不長的坡道,直走了一段,很快就開到了辦公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辦公樓隻有三層樓,不高的房頂上蓋了一個半圓的頂,從外麵看起來像是那種老式的歐洲建築,但玻璃窗卻是實打實的中式雲紋窗,看起來有點古怪。墻角堵著一些黑泥,滿墻的綠藤就從那裡伸出來,蔓延到整片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墻麵。 我將車子停在樓前熄了火,看著這棟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建築,有些唏噓。 孫冰也抬頭看著,有些好奇,但她也隻是略微睜大了些眼睛,沒有我想的那樣驚訝。 “上樓吧。” 我打開門,帶著孫冰拐了幾個樓梯,經過沉默的幾分鐘後,來到了位於三樓的廠長辦公室。 辦公樓還是那股熟悉的味道,盡管遠離著廠房,依舊混著海物的腥臊。陽光照在西麵的墻上,蒸出了一絲潮氣。幾朵絮狀灰塵凝在窗戶上,看不出形狀,卻如影子般似有若無的漂浮著。 鏤空的窗戶把陽光剪成了各種形狀,一塊一塊的照進房間,像是孩子的積木一樣,鋪撒在了地上。 “我還是很喜歡這種自然美感的,因為隨著陽光角度的變化,照進來的形狀也會跟著變化。老外說這是什麼來著。” 我蹲下身,讓影子爬上胳膊,“對!鏤空藝術。” 孫冰快步走向窗邊,搖頭向左右張望了一圈。然後就拉上了滿是灰塵的窗簾。灰塵揚起,她皺緊眉頭表達自己的不悅。“說吧。”孫冰看著我。 我靠著沙發,沒有去看她,而是點了一根煙,想了半天才深抽了一口。然後給她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一個關於魚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