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似要找個替身。”一家蒼蠅小店裡，穆豁子和張錦坐在一起，壓低了聲音講話。 　　昨天張錦醒了就退燒了，年輕人身體好，觀察沒什麼其他問題，當天就辦了出院。 　　然後就去重癥監護室看了張鯉，一邊走，一邊大致的將之前的事情講了一遍，包括張小魚深夜去縣中男寢尋親，然後他們遇上的鬼孕婦。他說的詳略得當，不失細節之餘，小心略過鬼食鬼的情況，隻說隱隱約約一個像小魚的影子鎮退了鬼孕婦。 　　“絕對不可能！”當時穆豁子就愣住了，見鬼一樣看著張錦，回過神來，連說了幾個“龜龜”，然後匆匆申請進入重癥監護室。 　　據他所言，離體的生魂大多虛弱，陽氣重的青年吹一口氣就能散了，基本上都是躲著人的，絕對不可能亂走。就算是半夜也不會潛進陽氣逆天的男寢，更不可能跟那個明顯是厲鬼的鬼孕婦纏鬥，不然就是當零嘴。 　　而且張錦天生的背時陽衰，生魂能保持清醒都不容易。 　　張錦腦袋一懵，隻會跟著穆豁子跑，到了重癥監護室門口，也發現這件事情有點棘手，這裡的窗戶根本沒有被破壞的痕跡，更沒有什麼碎渣，而重癥監護室的門也沒有被張鯉暴力開鎖的痕跡。 　　當然，可能是時隔四五天，醫院已經把這一切全部修好，但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他們好歹要查一查監控，看看是誰搞的破壞，然後索賠。 　　張錦剛醒時，思慮的並不全麵，現在想起來真的是雲遮霧罩的詭異。 　　“你可能是進了那個鬼孕婦的鬼域，打碎的東西都是鬼域幻覺裡的。”穆豁子的語氣很疑惑，繼而十分震驚，“但你是怎麼出來的？” 　　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半場下來眼都是瞎的，等我睜眼的時候，隊友已經全屏控場了，打個輔助就行。你信嘛？ 　　張錦頓住一瞬，腦內極速思考。完好的玻璃，堅固的重癥監護室大門，使他對鬼域的概念隱隱有所猜測，但還需要驗證，於是虛心求教。 　　穆豁子大概也覺得他不大能了解到這些，至於張錦說自己第一次就能以血鑄符，他就當是個年輕人年輕氣盛鬼大牛吹的笑話了，因此講的很通俗易懂。 　　比如——大多鬼能影響人的精神，普通人所看到的悚鬼驚怪，大多隻來自鬼物強烈的怨念對人的精神霸淩，強烈持久的後勁足以使危害由精神外化肉體。 　　簡單來說，一般的鬼物不能直接傷害人，甚至要躲避白日，但可以使人產生幻覺，唆使人自己傷害自己。 　　而有的鬼物怨念很深，幾近實體，因此可以無視日光灼蝕，對人的肉身造成直接的攻擊侵害。 　　至於鬼域則是鬼怪為誘發幻覺而建造的一個場地，在這個地方，可以窺見人心深處最隱晦的恐怖，將之不斷放大。鬼怪的實力在此消彼長的加強，恐怖程度飆升。和老人口中的“鬼打墻”相通，但嚴峻程度更深。 　　但這隻是道行太淺的鬼物，當主宰鬼域的鬼怪實力強勢，鬼域擴大之餘，鬼物甚至可以進行無差別攻擊，傷害肉體化。 　　這個時候，要平息鬼物作亂，隻能進行道法中的物理度化，通常雙方都會付出慘烈代價。 　　那麼，那個鬼孕婦是個什麼檔次？穆豁子沒講，張錦低頭沉思。 　　反正不是個簡單的貨色。 　　“也是有點道行的。”重癥監護室裡，穆豁子開眼之後四處打量著，突然喃喃低語。 　　“怎麼說？” 　　穆豁子指著張小魚脖頸，叫他仔細觀察，果然發現一些異樣。 　　一是張鯉周身陰盛陽衰，就算是白天，看他一眼也有一種脊背發寒的感覺。二是張鯉喉嚨處莫名有兩個泛黑的嬰兒手印，產生扼住頸脖的視覺感受。 　　前者還好說，張鯉魂魄離體這麼久，陰氣指定不能少。 　　但後麵的那個嬰兒手印就很有說道了。張錦曾在鬼孕婦的身邊聽到嬰孩的哭聲。 　　“我以上來沒有看見耶，”穆豁子第一次來看張鯉時沒有想太多，這次拿出了年輕時查命案的態度，才將將發現：“這個印子邪氣的很嘞，好像要開了眼才能看見。” 　　“現在他還好嗎？”張錦回憶那團黑印，恍恍惚惚可以看皮質下惡心的粘稠，一時連冰紅茶都咽不下去了。 　　生理不適。 　　而對麵的穆豁子從出了醫院就開始沉默，眉毛糾結在一起，最後從懷裡摸了條玉墜子，仔細摩挲，“它還沒得動靜，張鯉身邊暫時沒有鬼祟。但詳細的情況，還得等他醒。” 　　張鯉曾經醒過一次，據說當時神誌還好，隻是當時沒人在場，但他的身上肯定是有魂魄壓著的。那麼這具身軀上的魂魄，是張鯉，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如果不是張鯉，那又會是誰？張錦摸著口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的指骨，現在是一想一個不知道。 　　假設一下，當晚他被人形蛤蟆拖進鬼域，從安全通道的綠光裡沖出來的血肉模糊的鬼影不是張鯉，而是另一個非人類（就那個樣，怎麼看也不像活人）。 　　那麼可以得出幾點， 　　首先，那個非人跟鬼孕婦有仇有怨。 　　其次，沒順手捏死張錦，說明殺心不重，甚至有點善意。 　　最後，它和鬼孕婦的檔次差不多，雖然斷了三指頭，但在帶一個拖油瓶張錦的情況下，還能咬對方一個指頭，雖然最後張錦不講武德偷襲了鬼孕婦，但可以說明它確實不錯。 　　但是，它是誰啊？張錦不認識嘛。不開玩笑，他覺得自己可能要長腦子了。 　　而且，“為什麼說鬼孕婦是找小魚替身的？” 　　“它有一個鬼孩子，不排除是給它孩子的。而張鯉缺命，大概就是這麼被盯上了。” 　　“你對這場車禍了解多少？”穆豁子定定的望著張錦，見張錦一時發愣，也搖搖頭，道：“你昏了這麼久，問你有什麼用？你以後也別讓老頭子罵小魚亂交狐朋狗友小混混了。吶，這是他狐朋狗友送來的。” 　　說著，穆豁子放下瓜子，在工裝褲上擦擦手，摸出手機：“是小魚出車禍當時的視頻，是從附近一家小超市門口調出來的。你家老頭年紀大不頂事，你又暈了，正好我在醫院，他們就給我了。” 　　“這個能隨便拿到，人超市老板肯私下給他們嘛？”張錦原以為會是交警來調監控。 　　“他們是混混地痞嘛，”穆豁子滿不在乎，直道：“他們下三爛的法子多嘞。大錦，我知道你實心眼兒的人，想靠自個兒出息，但你不能明麵上兒就瞧不起他們，有時候他們的用處大著哩。” 　　張錦喏喏稱是。 　　二人便開始看張鯉車禍的視頻，畫質感人，但勝在距離近，一切都還清晰。 　　大概是四月六日早上八點二十四分，張鯉吊兒郎當的背包進了這家小超市，大概兩分多鐘後出來，手裡多了一瓶礦泉水和雜牌煙，背包也變得鼓鼓囊囊的。 　　剛出門，張鯉拆開煙盒，包裝都沒有撕乾凈就叼了一顆。來回踱步，最後蹲在了馬路牙子上，煙灰亂抖，煙蒂隨地一摁，丟在了垃圾桶裡。 　　大概緩了幾分鐘，張鯉可能還記得自己老爹哭著喊著讓他不要再亂混好好上學的叮囑，特地走了斑馬線左右觀望過街，這是上學的必經路，他也算是難得的聽話了。 　　但這時就出意外了，一輛本地牌照的寶馬x7直接從斜角出橫沖過來，先是撞上中間護欄，然後車速不減直接刮上張鯉，把人捎了十幾米，最後拖著撞進了一家早餐店。 　　結果是當場死一人重傷兩人，因為早餐店裡有人吃飯。 　　死的是肇事司機，重傷的一個是張鯉，一個是早餐店老板，據說老板是當時偷懶，包完包子看人少就躲在櫃臺後麵睡一會兒，還沒回神就被車直接懟墻裡了，找書苑 www.zhaoｓhuyuan.coｍ 人當即就軟了。 　　“看出什麼了沒，”穆豁子從看見張鯉抽煙，手便開始摩挲口袋裡的煙盒，終於沒忍住，甫一打上火，人就愜意的瞇上眼。 　　張錦這邊已經看的眼睛發紅了，恨恨的伸手拖拽視頻進度條，“這裡，這裡的司機背後有東西！”這是張錦找到的最明顯的畫麵。 　　大概有一點幾秒，可以看清司機的麵部表情十分驚恐，那時候他已經撞上張鯉，普通人大概以為是撞人後的恐慌。 　　但不是，司機有一瞬間的歪頭向外，麵部猙獰扭曲。張錦順著他的視線，配合其他幾家店鋪的監控，在同一時間，往前往後一幀一幀的刷，最後在某不知名的畫麵右上角捕捉到了一隻黑氣纏繞的紅色衣角，上麵鮮血淋漓，似乎在往下滾落，但在地上沒有一點痕跡。 　　“見過它嘛，”穆豁子掐了煙。 　　張錦呼吸困難，想起一開始穆豁子對鬼孕婦要讓張小魚替死的推論，堪堪發聲道：“這個紅裙子沒有正臉，但我記得鬼孕婦也是裙子的。” 　　話正說著，飯館老板娘上菜來，一碟西紅柿炒雞蛋，一碟拍黃瓜，一碗紫菜蛋花湯。穆豁子勸他先吃飯，隻是相比於穆豁子的哼哧哼哧，張錦顯然很心不在焉。 　　“快吃……”穆豁子直接抄起盤子往張錦碗裡刮，“吃完咱去事發地瞧瞧。” 　　“你確定是鬼孕婦乾的，它為啥要找替死鬼？” 　　“我哪知道，待會兒不正要看看去嘛！”穆豁子噎了一口飯，吧唧吧唧道：“神棍辦事看眼緣，我覺著是事情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