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醫院病床上醒了過來,四周的陳設與50年前並無二致,我頓時鬆了一口氣。穿越過程發生的意外,看來並沒有讓我成為時空渦流中的碎片。 我下意識地呼喊著智能機器人保姆,可我意識到這裡並不是我的私人醫院,現在也並不是2099年了,便做了罷。旁邊還有一張病床,上麵躺著的人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在昏迷。 當年就是這次事故,讓我和張靈犀原本應該沒有交集的人生匯合了。 事故發生後,我們被送到同一家醫院。是張靈犀率先認出了我,那時我正在醫院前臺詢問出院事宜。她拍了拍我的背,和我打招呼。她看起來很虛弱,估計傷得不輕。 換做以前在班裡,我們也幾乎形同陌路,沒搭過幾句話。但現在頗有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同病相憐之感,我關切地問她的情況,她說一切還好,隻是一些擦傷。隻是我覺得她好像在搪塞,她平常白皙的麵孔現在看起來毫無血色,蒼白得有些嚇人。以防萬一,我們都留院再觀察幾天。 這後來,她也常來我的病房同我聊天,順便給我帶點燕窩之類的昂貴營養品,說她吃不掉浪費。聊的話題都是現在的工作壓力什麼的,偶爾也會聊起過去上學的日子,表露出很懷念的樣子。我漸漸覺得她也沒有看起來那麼遙不可及,也有自己的煩惱。隔壁床的大叔,一度還以為張靈犀是我的女朋友。 一來二去間,我們變得越來越熟絡。出院那天,有輛勞斯萊斯在外麵等他,一個中年男人下了車。我以為是他爸,隻見那男人做了個請上車的手勢,畢恭畢敬的姿態,更像是她家的司機。她在車窗後麵同我招手,我抬起手和她再見,心裡想,我早該知道她的家境很好。 出院後,我倆也經常在線聊天,偶爾也會分享些日常。一天上班時,我收到她傳來的簡訊:下班後可以一起喝一杯嗎? 我們約在一家酒吧見麵。她化著濃妝,穿著一件抹胸的紅色短裙,臉色看起來紅潤了許多,不過或許是妝容的原因。她沒有說太多話,威士忌倒是一杯接著一杯的要。 我讓她別喝太多,燈紅影綠之間,她長長的睫毛裡不知何時竟然閃爍著淚花, “那次事故倒不如讓我直接死了算了!” 我寬慰她, “雖然我不知道你遭受了怎樣的打擊,可我覺得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過了一會兒,我像是想起來什麼補充了一句, “還有……你這麼漂亮,家境這麼好,有什麼事是不能挺過去的?”我有些不好意思,這笨拙的鼓勵,倒是讓張靈犀哈哈大笑了起來,估計是醉意上來了。 笑聲停止後,她忽然盯著我的眼睛愣愣地看,看了一會兒,索性直接躺倒在我懷裡,什麼也沒有再說。不過,那晚我們什麼事也沒發生。 再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 說實話,高中時她就是班裡人人艷羨的人物,我也曾給她遞過情書;進入社會後,她也一直是那種萬眾矚目的存在。後來,我得知她父親是一個有名科技公司的老板,我更是堅定了自己的選擇,以及感嘆自己的運氣。 我在一家新興的AI芯片公司上班,我懷揣著理想進入這裡,想的都是麵試官當初那句“我們一起開創一個新的時代吧”。隻是我那個垃圾上司,派給我的永遠都是些雜活;而我想進實驗室,參與AI芯片的研發。 我一直缺的就是一個機會,一個展現自己的機會。現在張靈犀的出現,讓我仿佛看到了實現理想的可能性,抓住,要抓住,我心裡隻有這個聲音。隻要和她結婚,我的前途就會一片光明。 可那時的我怎麼也想不到,那會是我罪惡的開始,或許也是當時太天真,中了張靈犀的圈套。 所以,重來一次,我絕不能重蹈覆轍。我不能讓張靈犀再一次認識我,最好別再遇到我。 現在最好就安安靜靜躺在這裡,哪也不要去,以免碰到張靈犀,就這樣一直待到出院就可以了。 “何天。”護士在叫這個名字,不知怎麼的,有些熟悉,莫非是我那個高中同學,不過也可能是同名吧。 隻見護士往我這邊走了過來,在我病床旁邊站定, “喊你名字,你怎麼不應呢?”護士有些不耐煩。 “我叫吳貴順。” “你不是叫何天嗎?你看看床頭的卡片。”護士一臉疑惑地望著我,似乎覺得我不應該在這裡,而應該在精神病院。 卡片上潦草的黑字,我依稀辨別出是“何天”兩個字,我寧願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我忽地跳下了床,奔向衛生間。 我不敢相信鏡子裡的那個人就是我——我不是我,竟然成了何天!我雙手捂住臉,隻覺得暈眩得更加厲害了。而手腕也顯得輕飄飄的,又好像發現了什麼,仔細一看,時間躍遷手表也不見了。 我徹底跌坐在地上。 果然還是出事了,或許是不穩定的能量波動導致了時空錯位。沒了躍遷手表,現在連解救的辦法都想不到。如果我穿越到了何天的身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怎麼改變我吳貴順的命運呢? 我怎麼也想不到我會發生這種事。直到出院時,我一直都懨懨的。唯一符合計劃的是,我沒有遇見張靈犀。出院那天,我拖著沉重的步子,邁出了醫院大門。我穿著何天的衣服,背著何天的背包,我該怎麼以何天的身份生活啊。 正當我覺得難以為繼的時候,不遠處一男一女的身影映入眼簾,有些熟悉: 是張靈犀和我! 我顧不得多想,便對著他們大喊。張靈犀應聲回過了頭,過了片刻認出我來, “何天?” 我小跑著來到他們麵前,看著張靈犀,還有吳貴順。在吳貴順身上我的視線停留了將近10秒:第一次以外人的視角審視我自己,我覺得有些奇怪。他平平無奇,一身黑灰色的裝扮說實話很不起眼,唯一有些活力的,是他的藍色眼鏡框,不過也像是一幅水墨畫突然出現了一片水彩的藍色大海,有些突兀。而一旁的張靈犀,化著淡妝,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依然不掩她明媚的光彩。他們走在一起,真的就像是癩蛤蟆和天鵝的故事。 真奇怪,我怎麼會這麼說我自己呢?那個是年輕時的我啊。 隨後,張靈犀上了一輛勞斯萊斯,開門的司機畢恭畢敬,與我記憶中的並無出入。她熱情地同我招手再見,一個年輕時的我,一個住在何天身體裡的我。 我熟絡地攬著吳貴順的肩,可以感覺到他有些不適,或者說有些抗拒。我收起了手, “你和張靈犀不是一路人,別做夢了!” 我看著天空,若無其事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