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勢,分分合合。 七百年的安穩日子,已經讓那些耐不住寂寞的能人誌士們饑渴難耐。 壯誌未酬、碌碌終生,絕不是能人誌士們甘心的歸宿,是以短短數年動蕩,造就了旱末時期、群雄割據的形勢。 千裡兵鋒,萬裡血飄,便是如此。 但,這一切,與十萬大山角落,蝸居著的狗子,又能有著什麼樣的關係呢? 搖曳的蘆葦蕩裡,是我們的愛,一團團飛舞的蒲公英,帶來千樹萬花開。 一條望不見源頭和盡頭的清澈小溪,蜿蜒曲折流經十萬大山之間。 單憑其中的小小一節,圍繞著山腳村落,便是哺育了在十萬大山角落,世世代代生活在此的淳樸村民。 …… 清澈小溪的某處,蘆葦生長異常茂密的一段,今天也是狗子一如往常般,辛勤努力耕耘中的幸福時光。 “狗子哥,你快……點,我、我要堅持、堅持不住了。”脆生生、惹人憐愛的清麗嗓音,明顯不是狗子這個,馬上就要二十及冠、行成人禮的半大糙漢子能夠發出的。 “嘿嘿,青芽兒,就再稍稍忍下——” 被叫做狗子的半大糙漢子,與略顯稚嫩的麵貌不太相符的,發出變聲末期特有的嗓音,一臉憨笑的不知道是第幾回,勸慰著名為青芽兒的女孩兒。 “哼、哼,不要。”青芽兒明顯緋紅一片的小臉頰,即便是不說一句話,也能讓人明白其內心中的掙紮,更不用說,那雙時不時左右橫瞥的大眼睛,不住的忽閃忽閃,早已將其中心思想顯露無疑。 “好青芽兒,乖青芽兒,咱們倆費了大半天的功夫,可不能在最後的一抖擻上,功虧一潰。”狀若誠懇的言語,從狗子憨笑著的口中吐露。 隻是,嫻熟的口吻,令話語中的信服力,嘩啦啦的直往下掉。 溪水清澈反射著晴朗的天空,兩岸沿途的蘆葦隨風招搖,混著微微潮氣的輕風拂麵,愜意的日常,好不悠閑。 其中停駐著的一葉扁舟上,兩道身形各立一頭,時而前後搖動,時而左右擺晃,又時不時有著糙漢子的呼喝,和小姑娘的驚呼交替出現。 一、二、三,戳! 全身的力氣,透過腰肢凝聚到一側肩膀,雙手手臂上經年歷練出的肌肉緊緊繃起。 隨著狗子上半身扭動到,大概一百二十度的高度,渾身的精氣神凝結到頂點。 噗,的一聲,溪水水麵被鋒利銳器刺開。 狗子定睛凝視,片刻後笑出聲來:“哈哈哈哈……青芽兒,快看呀,逮著大寶貝啦~~” “大、寶貝?有多大呀。”站立在船首的青芽兒,聽到狗子的笑聲,方才還處在忍耐極限、被緊緊抿住的唇瓣,不由的同是笑開了花。 “喏,你瞧。”狗子一邊說著,一邊就把之前奮力貫入溪水深處的簡易叉子,從青芽兒方向不可見的扁舟下盲區位置舉起,又挺了挺相對青芽兒纖細的身子骨要顯得壯碩、魁梧不少的胸膛。 青芽兒看著狗子舉起手中簡易叉子的同時,從狗子腋下的縫隙間,淺淺瞥見了這次行動的捕獲物——大寶貝的鮮嫩一角。 不待狗子轉身收叉的動作完成,青芽兒笑麵如花的,就開始呱唧呱唧的將兩隻手掌拍在了一起。 呱唧—— 噗通! 兩道聲響,幾乎是同時響起。 落水的狗子,在溪水中撲騰兩下,一臉錯愕的從溪底坐起身來。 另一邊站在船首的青芽兒,呀的一聲,整個人僵在原地,手是拍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一個站在船首,一個坐在溪水,兩人相顧半晌。 哈哈哈哈…… 狗子爽朗的憨笑,率先打破了僵持的氛圍。 挺在不遠處蒿草處的幾隻麻雀撲騰、撲騰著翅膀,向著遠方爭相逃離。 撲哧。 船首僵立著的青芽兒,呆呆的雙瞳,重新染上了豐富的色彩。 之前準備呱唧呱唧的兩隻小手,重疊一起捂在麵前,隱藏在小手之後的,是咧開大大的鮮嫩嘴唇。 縱情片刻之後,青芽兒終於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 趕忙抿住口唇,兩隻小手扶住扁舟兩側,低伏著身子,挪到扁舟中部。 單手一撈,將落在腳下的麻搓細繩抓起一端,扭頭看向坐在水底渾身濕噠噠的狗子。 “傻樣,就知道嘿嘿嘿,日頭不早了,天氣也冷了,著涼了可怎麼辦”。 明明青芽兒擺出的,是一副責備的姿態。 此情此景,狗子卻覺得,要是真的著涼了,那也是美滋滋的一件喜事。 看著青芽兒頗是費力的,將連接自己腰間,用來保持平衡的麻搓細繩拉起。 狗子半坐在溪水麵下,就是有種不願起身、就此也好的荒唐念頭。 陽光明媚,萬裡晴空,隨風飄動起伏的雲朵一路前行。 眨眼間出現變化,剛才還是暖洋洋的扁舟周邊,頃刻,被雲朵落下的陰影遮蔽完全。 阿嚏。 好吧,看來小性子當真使不得,這可不得不起身了,狗子無奈的在心底暗暗嘀咕著。 手腳並用,有了狗子發揮主觀能動性,狗子綁在腰間維持平衡的麻搓細繩,也就不再繃直的全靠青芽兒使力。 握住麻搓細繩另一端,早已漲紅了臉頰的青芽兒,一屁股自顧自地坐在扁舟內凸出的一段橫木上。 隨手將手中緊握的一端麻搓細繩,盤起團後放置在靠近狗子一側的船尾方向。 上身略微後仰,兩隻挺直的細長秀腿一左一右的頂在扁舟中部兩側,嫻熟的將扁舟的重心,掌握在相對溪水水麵較為平穩的位置。 浠瀝瀝的水珠,從狗子基本浸濕大半的麻衣麻褲中灑落,一連串的打在船尾的木板上。 狗子走過路過的木板位置,拖出一道道混著藻類的青綠色水漬。 “脫,快脫了。”青芽兒起身拉住狗子麻衣的一角,作勢就要將狗子剝了個乾乾凈凈,這番動作將剛剛手腳並用爬上船尾,正欲坐下歇息的狗子嚇了一跳。 平靜了沒有多少時間的溪水表麵,接連被扁舟的首尾起伏,再度蕩漾出陣陣漣漪。 或坐或站在扁舟中的兩人,神情一滯,失去平衡的兩具散發著青春氣息的身軀,不由自主的擁在一起。 …… 扁舟漸漸穩定,水平麵的浪花由大漸小,直至消失平靜。 而扁舟內的兩人,四目相視,呼吸卻是愈加短促、粗重。 如同經過了大約幾個時辰,還是僅僅發生在剎那眨眼間。 狗子兩手稍稍推動,將懷中眼神迷離的青芽兒安置坐下。 待到青芽兒在船首坐穩之後,狗子起身遠離兩步,停在船尾,逐一解開一番折騰後盡數濕透的外套。 青芽兒坐在船首,魂不守舍的癡癡看著狗子的一舉一動,身前因短暫接觸而打濕了一片的衣衫,兀自放置著不管不顧。 一向憨笑的狗子半晌沒有吭聲,隻是手腳麻利的拆解著腰間的麻搓細繩,盤好收置。 隨後,將簡易組合的叉子,從組合處重新拆解成便於放置的三段,並將綁有尖銳物的一側,雙手端平,放在青芽兒身前另一處凸起的橫木上。 青芽兒的視線依舊落在狗子身上,兩隻小手卻是經驗十足的接過此前收獲的大寶貝,一番靈巧的手上功夫,大寶貝從尖銳物上取下,被妥善收置在專門準備的容器內。 狗子兩臂使勁將脫下的潮濕麻衣擰乾,隨手搭在扁舟的一側邊沿。 見青芽兒手頭的活計完成個大概的情況,舒展兩三個深呼吸後,挺身站在船尾,兩手撐起了歸航的槳桿。 …… 一路上微波從扁舟的船首分割劃過,好似連接著年輕二人的心間,情愫從兩顆砰砰作響的心間累積,可誰都不願提早打破,這片刻間的寧靜時光。 直到,直到溪水的遠方,十萬大山的腳下,浮現出村落裊裊炊煙的輪廓。 “吶,狗子哥”。 “怎麼啦,青芽兒”。 “咱們回去後,就、就成親吧”。 “嗯——” 像是察覺到了女孩兒的不滿情緒,狗子連忙補充道,“有了這次捕獲的大寶貝,饞嘴的老叔肯定會同意咱們的親事的”。 希望,是對於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從兩位年輕人的目光中綻放,在歸航的扁舟上。 …… 十萬大山,不止十萬裡。 十萬裡乍一說來,隻是個數字。 將十萬層樓緊密重疊,平齊在一條從天向下垂直的線上。 還能說,隻是個數字而已麼? 旱末時代可沒有鋼筋水泥建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算有,也不存在緊密重疊的十萬層樓。 但是,從天向下垂直的線,是存在的。 無形無影,由十萬裡雲端之上的高空,投射而下。 線,什麼材質的線? 視線,說成是什麼材質的比較好呢。 視線? 什麼視線能穿越十萬裡,透過三十三重天的阻隔,就為了看兩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家夥,秀恩愛? …… 漆黑的小黑屋,閃爍著的十數個碩大熒幕,一桌一椅一黑影。 黑影節奏性的用小指輕擊椅子扶手,碩大熒幕一連串的機器語言符號在跳動中,重新排列組合。 在一旁的稍小一些的分屏上,顯示的,正在撐著槳竿回村的狗子和青芽兒二人。 排列組合後的幾枚大字,從鋪滿整個碩大熒幕的文字庫中躍出。 像是擁有著自己的意識,充滿生命感的圍著黑影的周身,跳著、舞著、嬉笑著…… 直到黑影似是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幾枚大字才收起自己的小性子,投身躍入稍小一些的分屏內。 【神說,使命加身,你在做,神就在注視。】 一行字,一個接著一個從狗子腦後的半空中,突兀跳出。 坐在船首的青芽兒,嘻嘻哈哈的清點著這一次外出的捕獲,偶爾和狗子視線交錯,羞答答的轉而低頭。 每個大字出現半空,皆是一個閃現,打入憨憨笑容的狗子背後,直至最後一字隱沒不見。 你濃我濃的二人,誰也沒有發現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