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虎王殿(1 / 1)

虎王山,狀似猛虎咆哮之態,山頂一麵橫向凸出酷似開合張揚大口,大口中更有參差錯落,陽光照耀下晶瑩銳利之物排列生長,初次見過的行人旅客無不心驚膽顫。   虎王山背脊,從山頂向下望去,方圓數裡之地的風吹草動皆是一覽無餘。   這,並不是說背脊平平坦坦,如人工澆築沙石水泥的柏油馬路一般。   恰恰相反,用一個比較貼合的詞語來評判:   虎王山,那就是虎踞龍盤之地。   一麵威猛無雙,呈虎王踏地,迎天咆哮狀;   一麵蜿蜒險峻,十餘條盤旋山路從山腳到山頭,每條山路若是單單截出其中的一小段,那與天下間車來人往的其它土路,並沒有什麼彰顯特別的區分。   可,這十餘條山路頭尾相連之後,便成了虎王山屹立於天下大勢之外,七百年基業留存的保證。   虎王山頂,十幾代人的添磚增瓦,一座常人眼中絕不可能出現的青磚大瓦所建築而成的庭院,穩穩當當的立於虎頭前額位置。   遠遠相望,層雲籠罩半山腰的虎王山,就好像傳說中的天神蒞臨塵世,特意為虎王加冕。   隻是,這般鬼斧神工的壯闊景象,總有些頑劣家夥,心念畫龍點睛,實則畫蛇添足的勾勒上一劃,自信的敗筆。   圍繞著青磚大瓦的邊緣定睛細瞧,正正有個迎著日頭西斜舒展懶腰的頑劣子,在青磚庭院中最高一處瓦頂上休憩,補足著未睡飽的午間覺。   呼哧,呼哈,呼呼……   整個虎王山有此癖好,且膽大妄為的擺出這般閑雲野鶴姿勢的,怎麼說呢,唯有——   “不好了,不好啦,虎王殿下”。   喊話的是一副牧民打扮的青年,衣衫不整的青年顧不得擦拭像被瓢潑大雨澆過的滿臉水珠,使著兩條短小卻粗壯有力的腿腳,匆匆奔過虎王背脊各處設置的明哨暗卡,一路直入虎王殿所在的庭院正門。   “呔,停下”!   縱使青年雙手舉著象征著十萬火急的黑色令旗,庭院正門持刀守衛的兩名長髯壯漢,卻是噌噌兩聲,從腰間拔出各自的配刀,一副虎視眈眈、如臨大敵的怒視著牧民青年。   呼、呼、哈、哈……   牧民青年像是被身後不可名狀的厲鬼妖魔追擊了一路,奔跑疾馳時不覺如何,可這被人截停立定之後,所有的疲倦緊張齊齊上湧、興奮熱血整整退去。   諸般不足與外人道的酸爽感覺,頓時匯聚頭頂一處,高揚的骨質發髻處熱氣騰騰,從脖頸遍及整副麵龐,盡是脹大的青筋血管,尤其染紅了窮盡餘力睜大的雙瞳血仁。   撲通,青年頭重腳輕,在庭院正門前也就數步距離的空地,結結實實的擺出了個原地平地摔的姿勢。   呼哧,呼哈,呼呼……   同樣的鼾聲入眠,不僅僅從庭院最高的瓦頂上陣陣,在庭院正門處,也多了一道秋困夏乏時節的共鳴。   休憩著下午覺的頑劣子,哦不,應該是被尊稱為虎王殿下的頑劣子。   或許是下午覺本就睡得淺,還是大夢恰好到了收尾時,濃密眼睫毛掩蓋下的眼球,從狹短的縫隙中打了個轉兒,正要無事如常的回籠,繼續著舒服的酣眠。   一陣呼哧、呼哈、呼呼的熟悉頻率,闖進虎王殿下招搖闊大的迎風耳中,不由的將平整著的眉心凝成兩團袖珍的麻花狀。   管它是天翻地覆,管它是風雲變換,小虎爺要再補個回籠覺,那便是雷打不動。   虎王殿下,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翻翻身,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攤平在瓦頂上,妥妥當得一個言行如一。   庭院正門守衛的兩名拔刀出鞘的壯漢,是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半晌無言。   正所謂,眼不見心靜。   可,事情擺到腳邊,當又該如何處理呢?   大大的問號,從壯漢兩人間的眉目傳情中,來回交替往復著。   尷尬、僵持的兩名壯漢,一番計較後,終於是達成了某個共識:   齊齊手腕一抖,正要回刀入鞘繼續著,原本那份光榮而神聖的門神任務。   啪嗒,泛有橙黃的雨珠突兀的打下,打在其中一位壯漢準備歸鞘的刀身刃口。   嗯……嗯?   毫無征兆的雨落,怎會如此怪異。   驚詫著的壯漢二人,先是一齊看向被雨珠擊打的叮叮作響的刀身,隨後順著降雨的軌跡,反溯落雨的源頭。   更大的驚愕,凝結住兩名壯漢守衛的麵目。   隻見,之前一如既往酣眠在瓦頂上的虎王殿下,不知怎麼的已然起身。   此時此刻,似醒未醒的瞇縫著眼,搖著光溜溜的兩瓣弧線,源源不絕的噴發著一縷縷清澈中,略帶些許橙黃的液珠。   清澈液珠從軟塌塌的噴口中湧出,經由一條完美的拋物線,映照著夕陽的餘暉,灑落在壯漢手持著的刀身之上。   而後四濺開來,其中的幾縷,濺射在另一名壯漢的衣角,略多的幾縷噠噠的,打在僵立當場的刀身主人臉頰兩側。   而更多的份額,傾瀉在從平地摔後就是一副脫力乏困、一覺不醒的牧民青年頭上。   被清澈液珠打濕衣角的壯漢,視線飄忽的掃著另一壯漢的臉頰,心頭暗恨著:   怎麼不是我,虎王殿下的恩澤,怎麼就被那個家夥搶走了,明明那個家夥要比我晚上山、晚入門有兩個多時辰……   渾然不覺被怨念鎖住的一者壯漢守衛,僵化錯愕的表情中洋溢起幸福的微笑,心中滿滿是:   啊,今天回家一定不能洗臉——不!是從今往後再不洗臉。   虎王殿下恩澤後的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可不是普通的臉,那是能讓祖祖輩輩煥發榮光的榮耀啊。   心念如此,直到視線落在軟倒在地的牧民青年身上。   幸福的微笑還沒有轉化一半,與另一位怨念不逞多讓的壯漢,陷入了同樣的情緒變化中。   因為,更多的榮耀,被那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楞頭青年搶占。   ……   這一瞬間的情景:   一名壯漢守衛的衣角上,幾滴晶瑩水珠滴答滴答滑落;   另一名壯漢守衛的麵頰上,閃爍著一層層神聖的光輝;   平躺在地的牧民青年,則是從頭到腳,被虎王殿下賜予的榮耀洗刷了一遍、又是一遍。   同仇敵愾。   沒錯,雙倍的怨念,同虎王殿下兩瓣弧線間湧出的晶瑩液珠,一起從頭掃過倒地青年的全身。   如果視線可以殺人的話,如果怨念可以殺人的話,如果……   一萬種清蒸、油燜、醋溜,乃至生切、爆炒的方式,在壯漢守衛兩者瘋狂湧動的怨念目光中回旋閃現。   源源不絕的清澈液珠,先著怨念一步,兀的消失不見,仿佛從一開始就沒有產生過的樣子。   難道,一切隻是錯覺?   怨念二人組仰目注視庭院瓦頂的位置,虎王殿下抖動起伏的兩瓣弧線消失不見,給壯漢守衛二者留下的,隻有一副酣暢淋漓後的瀟灑背影。   二人組口唇齊動,端是不滿足般的,喃喃著、吐露著如何如何。   “啊,虎王殿下,不好啦”。   盡職盡守的牧民青年,睡夢中仍舊為了某件事情,疾馳奔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