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水淹邊城(1 / 1)

“蛇大公,不好啦,大事不好了”。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看來你這大公府管事做的太舒坦了”。   旱中邊城與中原其它州域的城池,有著很大的差異,無論是民眾的生活習性,還是一眼直觀的建築風格。   內城,七百年前短短一夜拔地而起的蛇王分殿,成為了開國大帝蒼蛇真君實現天下大一統後,分封給諸多蛇子蛇孫休養生息、安享晚年的養生庭院。   經過歷代蛇大公們的改建後,蛇公天守閣在蒼蛇嫡係一脈內憂外患、朝綱混亂的旱末時期,成為了幾乎不遜色於中央兩大首府:中京和西京內象征著大帝權威的蛇大帝宮殿一般的奢靡。   嗯……沒有錯,不是華貴與壯闊,是奢靡。   無論是天下權力核心的中京和西京,還是為了與之比肩而改建的蛇公天守閣,建國初期八方征伐、蕭殺肅穆的威壓,在七百年的歷史長河中,早已消磨殆盡。   ……   奢靡的源頭嘛,不得不談一談近臣,這一極易高薪養腐的行業。   近臣,有一萬個人擔當這份工作,就會演繹出一萬種風格差異的近臣。   而所有的近臣,或多或少的都會存在一些共通的特性:   比方說,閻王好過小鬼難纏;   比方說,欺上瞞下口蜜腹劍;   比方說,上下齊手、重口鑠金,等等……   當然,任何一門職業都要秉著實事求是的客觀態度,絕不能草率輕易的以偏概全。   畢竟除了權傾朝野、禍國殃民的頂級近臣——十常侍外,縱觀旱王朝七百年歷史,以及之前被亂世魔龍帝君血腥統治的混沌年代,還是有著不少隻為堅持一心、以死明誌,事跡被廣為流傳的勇士存在。   無論個中良善、兇惡之輩是平分秋色各持一半,還是冬風壓倒秋風呈一邊倒的景象。   近臣這一行業,被世人或廣泛認同、或廣泛唾棄的方方麵麵,總要有一說一才是。   有一說一,拿什麼作為標準呢?   評選年度最佳近臣人選,放眼整個旱王朝,估計從為該行業編名造冊、一一篩查再到公示天下,沒有個三五載的加班趕工,最後評估的結果,隻會引得眾說紛紜,不足以被世人信服。   若僅僅將評選的範圍,一再縮小至旱中邊城的管轄區域內,必定能既快又準的得出,人人信服的結果。   並非因為旱中邊城的城小民寡,恰恰相反。   作為開國大帝蒼蛇真君爭鋒天下時期重點打磨的前沿陣地,即便開國七百年的履歷中,從未有過首府的殊榮,無論人口總量、凈增長率,還是內外足足三層的城墻,均未掉出旱王朝疆域內位列前十的榮譽。   究其根本原因,旱中邊城不端陪都之名,卻享受著陪都的種種待遇。   待遇,意味著發展的機遇,機遇會變成廣泛吸引人才與勇士的溫床。   溫床是什麼?   趨利避害,無外乎飛禽走獸,是包括人類在內都刻印在血脈中的生存天性。   嗯,利益好處的絕大部分,被收容在歷代蛇大公的庫房中以作欣賞玩物,其中稍稍溢漏的油水,也是咱們旱中邊城第一近臣、蛇大公眼中的紅人:鴻大人的囊中之物。   鴻大人,這個大人稱呼並非朝廷欽點的品級職稱,是生活在旱中邊城內的商賈權貴間,潛默移化形成的共識之一。   鴻大人能夠穩坐這一人之下、數十萬人之上的第一近臣位子,除了行行本領出類拔萃,是樣樣俱全的多麵手外。   最被人稱道的是,其迅疾如風、如雪花飄飄灑灑的,打小報告的水準。   但凡在旱中邊城裡討生活的,如果生活拮據不入鴻大人法眼也就罷了,可要是有個些許的油水味道,飄啊飄的飄進了鴻大人的那副既狹窄又修長的嗅孔裡。   嘿嘿,少不得從飽滿圓潤的將軍肚上刮下幾層。   美其名曰:   鴻啊,作為蛇大公最為寵信的近臣,可不能讓雜質劣品汙了蛇大公無比尊貴之軀;   這把把關的工序,寧可讓自己多辛苦一番,也不能出現魚目混珠的混賬事呀。   呃,究竟這個混珠的魚目,是怎麼摻進去的。   不好說、更不能說。   ……   問,在旱中邊城裡掌控著如此滔天權勢的家夥,誰能讓鴻大人表現出丁點的毛躁和焦慮。   天守閣,保障蛇大公安全,同時代表蒼蛇真君一脈管轄下展示威勢的存在。   五層建製的樓閣外簷,眾多的翼角、鬥拱和山花,繁密得當;   內部十二根通天柱,穩穩紮入地基,向上支撐起比十丈高的城墻,還要高出足足一層的第五層閣樓。   據說通天柱的底下部分,被埋藏的長度,是地上長度的三倍不止。   種種描述,隻為了一句話:   爬樓梯,苦;   爬高層建築的樓梯,苦上更苦。   鴻大人的腿腳疲軟,不知是一路風鳳火火趟過了多少的泥濘。   在第五層閣樓上,尚未進門,也就是剛從樓梯處冒了個頭。   啪,的一副四肢伏地的不雅姿勢。   不想動,真的不想動唉。   ……   相隔一門,是天守閣真正的主人,同時也是整座旱中邊城的執掌者——這一代的蛇大公,慵懶的倚在躺椅上享受著浩日初升時,一瞬息間的先天紫氣的洗禮。   “毛毛躁躁,鴻咂何處學的雜耍,休要丟了蛇大公府的顏麵”。   不冷不淡,不痛不癢,在天守閣之外受眾人稱道的鴻大人,原本還挺立些許的兩隻上肢小臂,卸去了僅存的膽氣。   一下散開,竟是不顧顏麵的,呈現五體投地狀。   “老奴不敢,不敢抹了蛇大公府的顏麵,就算是吞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要是有哪個混蛋敢讓蛇大公府失了寸縷的顏麵,老奴定要以死相搏,將此賊誅殺當場”。   門內沉寂,不曉得慵懶的蛇大公是睡下了,還是神遊天外中。   鴻大人恪守規矩,主家不問、絕不多言,這是多年以來安身立命的教條。   沒有等待過久,門內蛇大公些許語調起伏也無的說道:   “嗯,說說吧”。   如蒙大赦,已是外焦內躁的鴻大人連忙交代:   “水,好大的水,鋪天蓋地的水”。   ……   於此同時,旱中邊城居民區,歪脖子大槐樹處。   脖子歪了,再想直回來,難,難,難,不是一個難字,足以道的出其中的心酸苦悶。   往日裡人流繞行,除了聽故事的時辰外,沒什麼人在意的歪脖子老槐樹。   從何時起,不由自主的將歪掉的脖子,更加的低垂幾分。   無他,上麵站著、蹲著、坐著、趴著的人,忒多了點。   可要了老命哩……如果歪脖子老槐樹,能夠直抒胸臆的話。   ……   混雜著脂粉色的水色上,這邊漂著是布莊裡花式圖案皆是上品的綾羅綢緞,那頭兒打著旋兒沖撞在某家店鋪門麵上,啪喀輕響炸成數段的是曾經珠光寶氣惹人憐愛的凝脂碧玉。   一團黑影咻的,從歪脖子大槐樹前的汪汪水勢中爭相飛遊。   定睛一看。   好麼,竟是好再來藥鋪裡的黑木抽屜。   一抽屜後,緊跟著隊形稀鬆的再有好幾個,裡麵細瞧,搖搖晃晃放著的,可不都是平日裡珍藏著的山珍奇寶。   雁過留影,藥過餘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沁人心脾的滋味,繞著歪脖子大槐樹卷了個圈。   站著、蹲著、坐著、趴著的一群死氣沉沉的落湯雞,精神為之一震。   隻聽著樹上眾人議論紛紛:   “上次俺兄弟上山打柴,回來的時候,腿腳被路過覓食的野山豬刮了一下,當場舍下了大半條命,好不容易才拖著骨折的殘腿,爬到好再來藥鋪。嘿,各位猜上一猜,那好再來的掌櫃怎麼說”?   談話之人見著附近幾位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自己身上。   緊咬著崩了半邊的門牙罵道:“喲,不過擦破了點皮,找塊燒過十年熱灶的大鐵鍋,抹點鍋底灰再歇個幾天就結啦。小小拾柴人,可不能浪費了他辛辛苦苦為權貴老爺們,費盡心血收集的山珍奇寶”。   竟有此事?   竟有此事!   眾說紛紜,原本是不甚在意的樹上其餘幾人,聞訊也是興起了同仇敵愾的氣結。   “這可怎能有假,俺那信以為真的兄弟,拖著不成形狀的斷腿回了家,從家裡燒了幾十年熱灶的大鐵鍋下扣下一塊鐵灰,敷在傷口上,當場就是人事不醒、昏死過去”。   說著說著,就朝著黑木抽屜漂來那個方向,吐上一團混著黃綠沫子的濃痰。   “要不是俺當天回家的早,背著俺兄弟走了十幾裡的山路,趕到鄰村赤腳郎中的家裡,俺兄弟可就不是簡單瘸一副腿,變成隻能靠拄著拐挪動的跛子樣兒哩”。   聽者難過,聞者傷心,眾人有樣兒學樣兒,齊齊憋了口黃黃綠綠的濃痰,向著好再來藥鋪的牌麵方向,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