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勢、雨勢交織,山洪、滑坡、高空墜物…… 提心吊膽、小心翼翼趟著泥濘,在越漸繁密的叢林中,緊趕慢趕的一行人,誤打誤撞的闖入了山腳村村民七百年來與世隔絕生活著的區域。 唰、唰、唰唰唰。 齊整整的刀鋒出鞘聲,沿途行進從不曾放下戒備感、警惕心,在同一瞬間,集體爆發似的宣泄出來。 神經緊繃的護衛們在長久的都已經忘記了逃亡的時間中,經歷過一次次的險中脫生,是愈加信服年輕女子的智謀算計。 但,不代表,在前行途中見到明顯與荒僻山野不同的,特屬於人類活動的行為蹤跡時,還能掩耳盜鈴一樣的進行視若不見的放鬆大意。 鳥語自在、花香撲鼻,小溪流水人家,夕陽西下,撒入泛著勃勃生機的農田。 鳥,是附近山林中隨處可見的飛禽,落在莊稼地附近開辟出來的灌溉水道旁,啄飲一下水麵,仰起頭左右晃蕩兩下,清水入腹,然後再是低頭啄飲…… 顯得比護衛們一路作為吃食的鳥,更加的溫順優雅,看似沒有危險的攻擊性。 花,不是富貴人家豪門大院裡精心培育的品種,蔓藤一端在村口前的小石板橋下探出,將花枝一角展露。 另一端在村莊屋舍的柵欄墻上蔓延一片,在屋舍茅草頂上不知是自然形成,還是人為調整,藤蔓在屋簷一上一下,加固著原本稍有點風波就會掀起不少的茅草屋頂。 既是連接,也是分割整座村莊的小石板路,不知形成在多少年前,這塊是添湊的嶄新石板,那塊上有青苔清理後仍然可以看出的明顯舊痕。 幾年前? 不,可能幾個月前,尚有一群人就生活在這一方土地上的小山村內。 這是年輕女子第一時間,所做出的理解和反應。 新的小石板數量相比整條小石板路的長度,顯得並不算多,實際上數量如果真的去一一細數,肯定比身邊的護衛數量要多上數倍。 粗略看起來,也就是最近幾年打磨嵌入的程度。 舊的小石板,形狀材質上的年代感,仿佛各種時期的都有。 從青苔覆蓋後清理了一次又一次,最後即便舊石板上看不到明顯的青苔痕跡,隻要在充足的陽光照射下低頭細瞧,還是能夠發覺到滲進舊石板表層不知有多厚的綠意。 延續不止三五百年而已,並且這處村莊內生活著的人群,直到被自己這些人發現前,可能還一代一代的在正常的繁衍生息。 想到這裡,年輕女子柳眉緊蹙,一個能夠在旱王朝疆域之外的荒僻蠻荒,人禍暫且不提,層出不窮的天災和每隔一段時間就算肆虐的獸潮,這個村莊的戰鬥力,能差到哪裡去? “收回兵刃,快”。 年輕女子相貌如何,在被數次追擊的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生死絕境後,慘白的實在無法描述,更別說,身邊根本沒有對比的情況下。 難道,和一旁蓬頭垢麵的比乞丐還要落魄的護衛們,作比較? 俏麗、嬌好,形容的不是年輕女子的容顏,而是僅僅單憑一句輕輕的言談。 護衛們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年輕女子的口吻中並沒有命令語氣,也沒有其他諸如請求、懇切的意味,這種平平淡淡的交流,反而讓雙手沾滿血漬的護衛們,更加容易保持著精神上的安定。 遲疑不過是本能反射,在確定沒有聽錯之後,再度的齊整整的回刀歸鞘,沒有任何猶疑。 年輕女子越過眾護衛的保護圈,站在麵對村莊的最前方,定定的出神。 空空蕩蕩,看似無人生活居住的幾十戶泥坯茅草屋,卻不見任何的衰敗破落,反常的充溢著勃勃生機的小山村,這是給年輕女子一行人的第一印象。 …… “空空蕩蕩、沒有人存在。”狗子後背上點點寒意上下滾動,以年輕女子和一應護衛的行事手段,如果當時的山腳村民就在他們的視線中,過著往日裡少有變化的生活—— “會怎樣對待山腳村的村民?”老者自從手中短杖微微起伏後,就沒怎麼變動過的身形,現在依然保持著。 上了歲數的老人,經歷的多了,閱歷也就不會少的哪裡去。 狗子表情微動、稍一吭聲,其中的意圖就被老者看在眼中、心中了然。 山腳村依然存在,山腳村村民依然安居樂業,狗子覺得心中的話沒有問的意義,老者也不必說,畢竟狗子自己的存在,就足以說明很多的事情。 繼續等待著義父講述著,記憶中那些曾經發生過在這處小山村中的,與自己息息相關的老故事。 …… 傷勢,終究是需要一處適合療養的好去處,簡單包紮、風餐露宿,隻會將為了達成使命含不畏死的身邊護衛,無謂的拖入埋骨的深坑。 略作沉吟,向著山腳村的位置,年輕女子兩隻手掌一左一右完全展開,兩條手臂略低於肩膀,斜向下低垂著,再次向前走過十幾步,讓自己完全辨識不出本來圖樣的繡鞋,平穩的站立在村口的小石橋上。 “路過此地,無心冒犯,遠來是客,若是有所打擾,勞駕出麵一談,可否”? 平淡看來是年輕女子的本性如此,難以變化,似乎平淡中的少許的親近感,是真的少許的沒有被小山村內隱藏著的人們領會到,半晌,沒有任何來自小山村方向的回饋。 …… 又一次的獨斷專行,為什麼要加個又呢? 身後分散向各個方向警戒的護衛們,除了觀察情形,同時也在調整著適合作戰的調配。 畢竟年輕女子健康無缺,除了風塵洗麵、一身疲倦,並不需要刻意挑選歇腳的地點。 此刻執意要冒著巨大的風險,也要選擇落腳在療傷條件看似還算不錯的這處小山村,其中的種種隻能讓護衛們感恩戴德,哪敢說上半個不字。 於是,一隊傷痕累累、傷病交加的旅人們,無人自請的住進了看似空無一人,實則數百村民談笑風生、人聲鼎沸的山腳村。 一者,在哎喲哎喲的清洗傷口、重新敷藥包紮; 看不見的一者,懷裡抱著睡夢中的山腳村的新生代,嘴中哼著百年間流傳的兒歌。 看似,你踩著他,他坐著你。 可,誰又知道,身邊、身側、身上、身下,有著另一個,好幾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呢? …… 傷勢,有輕有重,傷勢最重的當戰鬥結束的時候,已經被同伴們含淚送離這世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不必再過多經受的苦難折磨中提早解脫; 傷勢稍重勉強吊在隊伍後麵,準備隨時為隊伍殿後的護衛,在山腳村一口氣鬆懈,一路上積累的所有困倦勞累、所有傷勢病癥,一股腦的將整個人癱軟在幾團乾草鋪出的臨時床鋪上。 幾天的時光,對於一病不起的傷員來說,就是醒來、張口接受喂水、昏睡的反復罷了。 有些傷勢皮毛,簡單敷些止血、止痛的草藥,轉身就是生龍活虎的精壯漢子,山腳村歇息的幾天裡,不是磨刀霍霍以備戰時,就是村南村北的爬上爬下,生恐被不知名的狀況突襲,害了眾人的性命,壞了誓死保衛的使命。 …… 說著、說著,老者似是想到了什麼愉快事,意識沉浸在多年前回憶中時,嗬嗬的輕笑了幾聲。 …… “瓜娃兒子他爹,你說這幾天裡門窗莫名其妙的,啪的一聲被打開,出去一看什麼人影都沒有,是不是——” “說什麼胡話,咱們剛擺完喜酒沒幾天,這就想要個瓜娃兒子咧,婦道人家家的,羞不羞、臊不臊”。 茅草屋舍,床鋪上準備休息的兩人明顯不在一個頻道上,關注的焦點明顯要被帶歪。 隻聽著床鋪上的婦女又氣又羞的罵著身前,一躺下就跟條木棍似的躺平男人: “呸,姑奶奶就想要個瓜娃兒子,你倒是給姑奶奶支楞起來啊”! 不過三五步之隔的草坯泥墻外,某個夜裡為山腳村的安危走動的壯老漢,短棒搭在肩頭一側,一邊擺著頭,一邊輕踮著腳避開這處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