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決定好了”？ 　　“是的，義父”。 　　“去找你的生母？”老者說到這裡，從語氣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上的變化，就像是談論著別人家的家長裡短。 　　狗子沒有過多的進行思考，肯定的回應著老者：“既然當年她決定將我安置在山腳村，那就說明我跟在她身旁，他們認為不會有更好的結果”。 　　“即便那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年”？ 　　“即便是發生了已經有二十年”。 　　…… 　　沉默似乎成了二人間的常態，時間的流動仿佛卡在了某處定點，不再變動。 　　嘎、嘎、嘎嘎—— 　　戲水的鴨群在小池塘中左一圈右一圈的自由溯回，兩三隻明顯肥碩不少的頭鴨昂著脖頸，圍著稚嫩的小鴨子們轉了幾圈，被圍在其中的幾隻小鴨子，遊戲般的反過來也圍著頭鴨轉了幾圈。 　　好一副闔家團圓、愜意的光景。 　　“狗子你有沒有想過，她曾經來找過你，隻是因為山腳村的特殊，所以你不知道她的出現，而她自然就沒有將你接走”？ 　　老者沉吟後，話語訴說的語氣，像是真的曾經發生過似的。 　　狗子心中不由的一顫，而後肯定、以及更為堅定的說著：“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我會去找尋她，嗯……也隻會是在未來”。 　　“可你現在就要離開。”老者似乎在久遠的過去，就做好了會有這一刻出現的準備，古波無驚的雙目隨著鴨群一直在池塘中流轉，未曾在狗子的身上有過一瞬的停留。 　　“終究是要離開的，不是麼，義父”。 　　無言沉默中，小池塘淺灘處，兩三隻頭鴨有些疲倦的靠在一起，不知疲倦為何物的小鴨子們，繼續圍著頭鴨休息的地方左左右右的擺動著小短腿，在秋意正濃的涼爽天氣中玩耍嬉戲。 　　沒有了頭鴨們嚴密的看護，這群小鴨子的活力像是蓄水池去了閥門後的水勢，小巧羽翼未滿的雙翅，撲打起陣陣浪花，在高懸雲端後的日光透射中，晶瑩透亮。 　　“嗯……”恍惚間，狗子無意識的應承著什麼。 　　是老者的再三叮囑麼？ 　　倒像是自己在腦海中回憶起的某些片段，倉促間，隻是發出無意義的一聲。 　　不論為何，兩人在溝通中，了解了彼此想要確認的信息，兩人間的交流似乎就這樣，可以暫時告一段落。 　　嘆息，數不清是老者這短短半柱香內，發出的不知道第幾次，老者自己像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嘆息之後，是略顯沉重的一道聞訊：“離開後，你是清楚的，狗子”。 　　嗯……狗子覺得這個時候，無論說什麼都會如鯁在喉，卡在咽喉處，無法道出。 　　隻聽老者接著說道：“這是一條不歸路，日後即便發生了什麼，當你決定再次返回山腳村後，山腳村的一切終將為你關閉，就像之前你的所見、所聽、所想”。 　　“我答應過青芽兒，要和她一起回來，要回來成親，我會接她回來。”說著說著，狗子由蹲伏姿勢中起身，如同除舊迎新時喜迎福神，麵向著老者不曾變動的背影一拱到底，沉聲道：“我會接她一起回來成親的，義父”。 　　似是察覺到身後狗子的動作，老者眉毛一挑，看似淡定的交代著，可能與狗子在這一世裡最後的囑咐：“好啊，到時候，這把老骨頭可指不定埋在哪座山頭底下哩”。 　　喜迎福神、再迎祿神、三迎壽神、禮畢，狗子言之鑿鑿的重復著之前的決斷：“一定會回來的，義父”。 　　…… 　　起身、轉身，兩枚堅實的腳印，印在小池塘邊的土壤裡。 　　耳邊呼呼的氣流，腦海中回響著似乎有、似乎沒有的對話： 　　“義父，俺爹是山腳村的誰？”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補充問道，“什麼時候沒了的”？ 　　回答的一方像是未聽明白的答非所問，“你母親在山腳村生活了兩年，從顯出孕兆到分娩，大概是是十六個月”。 　　…… 　　出門在外，總有許許多多的事前準備。 　　狗子的準備嘛，本著一切從簡的原則。 　　從必不可少的衣食，到遭逢風吹雨打時緊急庇護的護具，事無巨細的在保證實用的前提下準備完全。 　　倘若放在家中雙親健在的家庭，想必會大包小包的替即將出行的遊子多般操心準備，以求出行順利、一路平安。 　　這次出行，必然是一場長途跋涉，耗時良久的長期任務，和平常的外出遊獵，短則一天，長則三五天返回明顯不能同日而語。 　　兔玉宮的方位，狗子別說方位，放在月前，狗子才不在乎山腳村外，有著什麼亂七八糟的是是非非。 　　這次出行，首先向著從前有所耳聞的道路指引，先找到一處有著外界人生活的聚集地，其他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根據狗子回憶中，自稱為修行中的流浪者們的說法，從外界到山腳村所在的區域，陸路上有著一重山巒丘陵自然間形成的迷陣，不是精於布陣的行家，一旦誤入，必定找不到出口。 　　布陣，是什麼？ 　　狗子權當姑且一聽，反正離山腳村遊獵的範圍可是不近。 　　富有好奇心的小時候的狗子不能去，長大後有能力去見識的時候，狗子才懶得特意兜個那麼大的圈子，說不定還有什麼危險嘞。 　　如果是行駛水路，根據潮起變化，在特定的時候可以暢通無阻的進出天然迷陣。 　　到時，一路沿水岸找尋外界人煙的聚集地，扁舟上估計要收拾不少大大小小的儲備和用具。找書苑 www.zhaｏshuyuan.com 　　既然準備輕裝出行，狗子路徑的選擇經過一一盤算，定成了另一條出行速度銳減，危險係數可能略高，但更適宜現在狀況的通行方向。 　　丟掉手中用來勾畫山腳村附近地勢圖的三指長的枝條，細數了常年陪伴自己出行的幾樣必備物件，計較一番，狗子輕輕舒出一口氣。 　　透過泥墻窗戶框和窗戶擋風木板間的縫隙，狗子注視了一會兒仍團團聚集在扁舟處，各家各戶按人頭數量和個頭大小，分享材料和吃食的人群。 　　心中想著，下一次自己再看到這副場景，怕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後了。 　　收束心神，狗子在生活的柵欄院落內，隻有自己忙碌中的身影，在左右穿梭的搬運著珍藏了好些年的寶貝們。 　　一別經年，已經是狗子預期中最好的結果，自己屋子裡的儲備，以義父的性格，怕是真要等到不知道多少年後，要那時的狗子自己重新收拾。 　　“呼，再能儲備存放的住的寶貝，估計隻能腐壞成一坨坨的模樣。”狗子輕笑中驅散掉自己腦海中不怎麼賞心悅目的畫麵。 　　籬笆院木製大缸旁，狗子拍拍手、抖抖身，筋骨間的脆響連連，掛在渾身的灰塵顆粒，落的滿院子都是。 　　茅草屋內，儲備吃食的幾個特大號木桶塞的是滿滿當當，儲備工具材料的架子擺滿各種未加工或半加工後的材料，屋內屋外的儲備水也是和木製大缸的邊緣齊平。 　　還有什麼能做的麼…… 　　狗子掰著手指，一件件的日常瑣事從腦海中劃掉，再三確認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