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捕頭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就算用很是不好來形容,也不顯得過分。 咣當—— 象征捕頭身份的寬大製式長刀,連同寬大的刀鞘一起砸在飯桌上。 脖頸一提,揚聲喊向在不住打瞌睡的掌櫃和店小二:“生意上門,趕緊上菜上飯,速度點,要是誤了本捕頭的大事,哼哼……” 砰——又是一聲,這次是小何捕頭將一隻手心手背都是厚厚老繭的肉掌,拍在了放在飯桌上的刀鞘側麵。 從動作到神情,一舉一行,端的是土匪氣一籮筐。 怎會讓人意識到這位的真實身份,是名震此處的捕快世家,的現任扛把子。 “好、好、好,小何捕頭發話,自然是有多快就更快的給您置辦好。”瞌睡蟲轉世的掌櫃,熟絡的應承起來。 手邊不動聲色的抄起一塊抹布,嗖的砸在毫無職業操守的店小二頭上,抹布上沾著的塵灰,從店小二頭上跟敷麵膜一樣,蓋了一臉。 “啊……啊、咧個嚏”。 好麼,店小二這麼一個噴嚏,震得一旁剛睡醒有點低血壓的掌櫃眼前一黑,匆匆扶住身前的櫃臺。 掌櫃一時失了神、迷了心智,乾脆把平日裡寶貝的不得了的算盤,呼的再次砸到店小二身上。 嘩啦啦,半空中翻轉的算盤珠子,在各自所處的竹棍上來回撞擊。 看這情形,使不得一會兒就是,這些算盤珠子跑滿了整個酒館前廳。 呀! 總算反應過來的掌櫃,眼眶睜得極大,一隻手還保持著投擲的姿勢; 另一隻手則是像,想要抓住什麼東西的樣子,呈半握、合攏狀。 呀! 同樣的驚呼出聲,不是來自掌櫃的方向。 是眼看著要被砸個腦花四濺的店小二,剛從迷糊的瞌睡中拾起一點精神,看見瞄著自己腦殼兒飛來的不明物體,條件反射下,先破開喉嚨來了一發無濟於事的沖擊波。 當然,能無聊到打瞌睡的店小二,想來不是茶館曲院裡的故事中所說的,什麼厭倦了江湖紛爭,金盆洗手後退隱江湖的名家高手。 喉嚨中發出的沖擊波,什麼像樣的殺傷性能力也沒造成。 砰—— 在有些熟悉的掌擊聲響起後,掌櫃的和店小二共同預見的心肝兒疼、腦殼兒疼的未來,並沒有成為現實。 在那個未來即將成為現實之前,一隻布滿了老繭的肉掌,率先在半空中一抄一握,定住了翻轉半空中的算盤。 啪,一聲新的響動。 這一次的動靜,掌櫃的和店小二腦海中最後一點點殘留的困倦,一股腦的都被丟進了垃圾桶。 眼前的是誰,那可是一人一刀隻身入雁蕩嶺,將雁蕩嶺內盤踞多年的賊寇掃平一空的小何捕頭呀,要是得罪了—— 當地民間流傳,可以得罪縣丞和大老爺,可這在縣丞和大老爺手底下專門負責緝拿辦案的小何捕頭,那是萬萬不能得罪分毫的。 掌櫃的笑臉送上,雙手作勢高抬接過算盤的模樣,腳下卻是飛起,將身側職業節操掉了一地的店小二直接給踹進廚房內門。 隔著一道門簾,是一聲接著一聲的哎喲慘呼,也不知道店小二在內廚裡麵,又撞翻了幾個被瞌睡蟲附身的廚子、夥計。 手掌一翻,小何捕頭扣住的算盤牢牢按在掌櫃前的櫃臺上,不待掌櫃要說些什麼,直接轉身走回放置寬大製式長刀的客桌處。 小何捕頭大馬金刀的闊步坐下先前落座的飯桌,見店小二一番動靜算是替自己催了一把,火急火燎的氣勢總算落下幾分。 啊、唔、嗯。 掌櫃的見小何捕頭這般乾脆動作,本來想向小何捕頭示好的話語,不知怎的,囫圇成了一連串的支吾聲。 無聲嘆氣。 掌櫃的還能做些什麼,隻希望後廚的家夥們手腳麻利些,好趕快送走了這尊脾氣頗是躁動的活菩薩。 嗯……小何捕頭在此處的另一個稱呼,就是活菩薩。 聽這名號,好似小何捕頭有什麼神通法力似的。 是能夠給求子求孫的人家帶來祝福? 或是,能夠在旱澇時節,揮揮手,天上便是雲消霧散的萬裡晴空? 坊間傳說,終歸是有些對本來麵目的藝術加工。 鄉鄰彼此間的笑談,又怎麼能隨意信以當真。 估計第一個因為小何捕頭除暴安良,而以活菩薩稱呼的家夥,也沒料到後來在眾說紛紜中所引起的變化。 …… 熱氣騰騰、香氣四溢,剛出鍋的菜品和饅頭。 小何捕頭不待吃食溫度適宜,幾口下肚之後,一口布包掃過,這就算是吃過了。 趕忙提刀起身,直沖正門方向。 一旁裝模做樣在敲著算盤記帳目的掌櫃,似是沒看見小何捕頭的離去身影,直至身影全部淡出酒館大門之外,這才一合賬簿,長舒一口氣。 吃白食,還是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的公然吃白食,小何捕頭不會是個以官威壓民的惡吏吧。 不,這怎麼可能,小何捕頭的威名和敬仰,是一刀一刀誅殺橫行村鎮的賊匪成就出來的,當然不會魚肉百姓,落了自己的名頭。 不說目送小何捕頭離去的掌櫃,就是剛出內廚準備端茶送水的店小二,也是毫無怨言的平和。 小何捕頭是這樣,曾經的老何捕頭,也是這樣。 習慣了…… 一回一回、又一回,是急從權。 多少年了,大約從酒館開張算起吧。 隻要一收到命案重案的線索消息,燥動的小何捕頭比縣丞和大老爺兩人加起來的都忙碌,人一忙碌起來,脾氣能好到哪裡去? 不管怎麼說,都是為民除害。 哦,為民除害就能白吃白喝,臨走還一口布包裝走? 這就有所不知了,沒聽到小何捕頭最開始說的,別誤了人家的大事,既然小何捕頭是辦大事的人,怎麼會在乎這十來個子的銅板? 肯定是辦案匆忙,身上除了一把刀,就沒功夫收拾其他的零碎物件,沒看到小何捕頭的公家製服底下十分清涼麼。 “哦,原來是這樣,我說你怎麼好端端的,不敢正眼看著那位離去的小何捕頭呢”。 與掌櫃的一應一合聊著閑天的,是與小何捕頭前後腳進門的客人。 一副妥妥的生麵孔,對於本地的常識果然如掌櫃預料的全然不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掌櫃笑盈盈的招牌動作下,心底裡卻是將這位客人記到了,絕不能放鬆視線、以防抹完嘴角就走脫的小本本裡。 這位新來的客官,可不就是孤身一人行走荒野的狗子嘛。 又是一個月的日夜兼程,橘皮子的狗子,顯得黑了一點,也壯了一點。 果然,出門遠行,會讓年輕人迅速的成長。 狗子初入此地,第一站選在了這裡,不為別的,吃吃喝喝,人生大事。 順便,還能打聽點消息。 狗子這兩個月,可沒少念叨、嘀咕著帶走青芽兒的兔玉宮。 未來的事,未來做; 眼下的事,還不少呢。 既然跋山涉水的,終於找到了一處人群聚集的地方,怎麼能少的了對美食的追求。 追求,除了吃,還有料理的做法。 狗子早就聽老一輩說,外界人生活著的世界裡,存在著各種想破腦袋都想像不到的料理方法。 嗯,在老一輩的嘴裡吐出的各種說辭,基本是山腳村式的說法: 什麼簡單吃個飯而已,還要大鍋小鍋文火武火一燒二煎三清蒸…… 哪裡有山腳村直接用手抓的吃,方便省心呢。 對於以上說法,狗子的態度是可以表麵認同,但體內的另一半血脈提醒著狗子,絕不能屈服。 可算看見人群聚集地的狗子,一路聞著酒菜飄蕩的香味,趕往這邊的酒館。 因此,也就有了先前,狗子在路邊見識到,在此處家喻戶曉的,小何捕頭風風火火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