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液體量足矣,劉先生示意徐清風拔下連接兩人的輸血管,隨即囑咐他可以繼續進行後續的祛蟲步驟。 徐清風重新取來一根乾凈的金絲蘆葦,一手托起此人的下頜,確保其喉部完全打開,另一手緩緩將蘆葦管送入口中,順著咽喉,延伸至食管內。徐清風的動作持續進行,再經賁門,胃腔,幽門,將蘆葦管引入腸腔。 徐清風看了一眼師父,充滿信心地說道:“雖然隻是憑手感,但我斷定這蘆葦管已經送至小腸。” 劉先生握緊拳頭,用拳背輕壓此人腹部,確認未有胃液從管道中流出,點頭對徐清風的手法表示肯定。 劉先生穩住身姿,隨後長吸一口空氣,兩腮驟然鼓起,隨後經脈循行,炁從丹田流出,聚集於口中,與兩腮之內的空氣充分混合。 接著,劉先生拿起蘆葦管的另一端,慢慢將口中的氣體吹入此人的腸腔內。 對於常人而言,時時刻刻離不開呼吸。然而,對於棲身於臟腑內的寄生蟲而言,這含有炁的天然空氣,卻是實實在在的致命毒藥。 其中的緣由,可通過現代醫學來解釋。腸腔為相對無氧環境,因此腸道寄生蟲主要依賴無氧糖酵解獲得能量,部分能量則從固定二氧化碳中獲得。 因此,劉先生口中的炁,猶如臨床中常用的純氧療法一般,能有效驅逐腸道寄生蟲。 隻見得此人腹部迅速鼓脹,隨後又驟然乾癟,隨之又隆起,此起彼伏,猶如八月的江潮一般風起雲湧、浩浩蕩蕩。 突然間,一聲“嘭”響,但見一條條蚯蚓般大小的肉粉色線蟲,扭集成團直接從其魄門排出。 徐清風一把抓住蟲團,猛地一扯,卻見這些線蟲首尾相繞,連綿不絕,千餘條指定是有了。 對此等寄生蟲,徐清風再熟悉不過。這蚯蚓般的肥胖線蟲,是人體最為常見,發病地區最為泛濫的似蚓蛔線蟲。 雖然這種蟲並不直接危及生命,但暗中掠奪營養,榨取宿主精氣,緩慢扼殺生機。最為重要的是,幼蟲在體內的隨意移行,誘發器官機械性損傷和超敏反應,甚為擾人。 尤其在安濟坊這種骯臟潮濕之地,蛔線蟲感染率之高令人咋舌。每逢秋冬時節,劉先生都會為此地孩童使用蛔蒿集體驅蟲。到了那時,別說是秋泄了,就連路上的犬糞中都是排出的蟲子。 然而,通常情況下,這種似蚓蛔線蟲數量不過寥寥數條,若是同時存在十數條,也已是罕見了。此人體內竟存有千餘條之多,實在是讓人毛骨悚然。 可見,即使是最尋常的蛔線蟲,到了這南洲人手裡,也能運用到卓爾不群的境界,真可謂術業有專攻。 在徐清風驚嘆不已之時,此人的腹部又是一陣翻湧,波動幅度比之剛才有過之而無不及。又聽得“嘭”的一聲,一條白色的帶狀肉片被噴到地上。 隻見這肉片長達半米,由數百枚約小拇指寬的節片狀物質首尾相接構成。徐清風湊近了細瞧,隻見節片上還布滿了極為細微的波紋狀花紋,隨著肉片在空氣中的暴露變得愈發清晰。 徐清風用銅鑷夾起肉片,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往外拖拽。 感受到鑷子傳來的觸感,徐清風覺著這肉片質地較韌,稍一用力,便拉出個七八厘米出來,但隨著拽出的肉片越來越長,其寬度也逐漸由一指寬變成半指寬,這使得徐清風手上的動作更加小心一些。一旦這肉片斷裂留在體內,可就難以處理了。 耐著性子,將這肉片足足拽出四米有餘,正當他鬆了鬆手指,準備將鑷子往前移動時,這肉片突然有了動靜,隨即全部從魄門滑落,如揮動的鞭子一般猛然甩了出來。 徐清風本能地把頭往旁邊一閃,差點被彈出的肉片掃中臉頰。 這肉片一觸地,猶如彈簧般迅速彈起。最後露出的圓球形頭節高高抬起,如同眼鏡蛇般拖著一條長長的帶狀尾巴,蠕動著身子,徑直朝門口遊去。 徐清風方才看清這條蟲的全貌,其體型為白色帶狀,全長不足五米,身體由千餘條密集的節片排列構成。隻見它那抬起的頭節上對稱分布四個充滿尖牙的吸盤,其餘區域則布滿了極為細小的倒刺小鉤,平日裡就靠著這些器官緊緊地吸附在宿主的腸壁。 “絳蟲!”。徐清風心頭一震,但用此地的稱呼,叫做寸白蟲才更合理。 這寸白蟲,本就是寄生蟲中相對罕見的種型,然而體型卻是最大的,輕易可長至三四米,而某些寄生於人體的牛寸白蟲,更可長至八米有餘。 然而,那些往昔所見的寸白蟲與眼前這蟲並不完全一致。 徐清風努力回憶書籍中的記載,一個獨特的名字在他腦海中浮現——鏈狀帶絳蟲,即豬寸白蟲。 在培養寸白蟲時,一般蟲師會將卵播種在牛內,培養出黃豆大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白色半透明的囊狀物,稱為囊蟲。隨後,蟲師通過某種方式引導受害者食用囊蟲,方能算是成功種蟲。 而在南洲,一些手段高明的蟲師,會使用豬為中間宿主培養囊蟲,從而孕育出寸白蟲的一種亞種,即豬寸白蟲。 這種寸白蟲的毒性相較於牛寸白蟲更為強烈,但需要更為復雜的手段來孕蟲,一直是南洲的不傳之秘。 對於徐清風來說,今日可謂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徐清風知曉,雖然豬寸白蟲在體內具有危險性,但一旦離體,其能量將會迅速耗盡。它迫切需要找到肥沃的土壤,鉆入土中裂解身體的節片,將數以億計的卵撒播在土中。待雨水降臨,進行首次孵化,然後通過水源進入家畜體內得以生存。這也解釋了為何這蟲一直拖著龐大的身體拚著命朝著屋外爬去。 徐清風忽然注意到這蟲抬起的頭節,不知何時生出兩個凸起的頂突,猶如牛角一般高高矗立。 一直默不發聲的劉先生冷哼一聲:“鯉魚化龍、蛇蛟化龍皆有所聞,你這骯臟不堪的小蟲,也有這癡心。” 話音剛落,徐來不知從何處閃入房間,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鐵鍬,一揮之間便將這寸白蟲的頭節鏟下,再接連幾鍬,將這一條長長的肉片,拍得稀爛。 那拍在地上的蟲子,宛如晨急的孩童在雪地中畫出的塗鴉一般滑稽可笑。 整個過程,僅是徐來隨意揮舞幾下臂膀而已,若稱之為降維打擊,也不足為過。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或許隻是蟲蚧臨死之前的幻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