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故人(1 / 1)

蟲與仙 呆驍 3183 字 2024-03-17

二人的分析,解除了徐清風心中的疑慮,之前所考慮的第三個難題,亦無需憂矣。   徐清風所提及的皮質敷料在保持傷口濕潤環境,促進創麵清潔,提供保護和隔離方麵具有潛在的益處。   劉先生自先前的木箱內取出數張炮製過的乾燥鮭魚皮,進而兩手充滿綠色的熒光,將這幾張鮭魚皮浸泡在手中的炁團中。   經過劉先生的畫龍點睛,這些本已失去活性的鮭魚皮重新變得柔軟、濕潤且富有彈性。稍稍用力,這幾張魚皮便被他拉伸至原來三倍大小,觸感格外細膩,幾乎與人的皮膚一模一樣。   徐清風先從師父手中接過幾張大的魚皮,將此人的前胸、後背等大麵積區域一一覆蓋,再用月牙刃將剩下的魚皮裁至合適大小,將四肢等剩餘部位皮膚也一一覆蓋,就連手指部的創口,也用魚皮裹了個完整。   覆蓋著魚皮敷料的皮膚雖然摸起來冰冷而滑膩,細膩的觸感和濕滑的質地也會令部分人感到不適,但隨著此人表皮的再生,這些起保護作用的魚皮將會自然脫落。   對此人的治療選擇,徐清風覺著再合適不過。   完成了手中的最後一步,徐清風看向眼前之人。目睹其身上呈現出的一種特殊層次感,雖然魚皮上的鱗片早已被抹去,但仍能辨識出隱約的暗黑色鱗紋,感受到全身長滿鱗片所帶來的獨特而富有沖擊的視覺效果。   ……   三日後。   斜陽青雲外,半抹人世間。   灰烏郡黃昏的新雨總是特別的。仿佛沒了這九月的雨水,灰烏郡就不再是真正的灰烏郡了。   雨滴有章法地輕拍屋頂,高粱席子做的苫蓋發出的聲音不大,但淅淅瀝瀝的聲音讓人在這個獨特的季節困意繾綣。   每年這時,灰烏郡有一種叫做軟棗的野果,正是其成熟的季節。這些果實格外肥美,酸酸甜甜的,不失為一種閑時的優良小食。   傍晚雨水小一些,軟棗便紛紛從泥土中鉆出,到地勢高一些的堤壩或田埂上透口氣,緊接著便迅速開花成熟,頗為神奇。灰烏郡的兒童最喜歡背著小竹簍,三五成群地漫步在細雨中,尋覓軟棗的足跡。   徐清風對這田間的娛樂活動頗感興致,跟劉先生打了個招呼,用過晚飯,趁著太陽還沒落,與徐來一起去尋一下這初秋的快樂。   沒了徒兒們的打擾,圍爐煮茶,這種雨天再愜意不過。吃一口麵油做的油餅,抿一口焰火中的苦茶,劉先生略感倦意,但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舒坦。   劉先生隨意翻動手中的古卷,時不時撥弄著火爐子中的木炭。突然間,他察覺到病床上那人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而對於那蟲噬之人,同樣在努力睜開自己沉重的眼皮。   他感覺眼球仿佛受到無窮的壓迫,努力睜開眼睛的過程中,明顯感受到眼球在眼眶中不受控製地滑動,試圖擺脫昏迷的束縛,尋找一絲清晰的視線。   在他努力睜眼的某一刻,眼周的肌肉微微抽動,一股閃爍的光線似乎透過眼瞼的縫隙傳入,更激發了其內心對蘇醒的渴望。   “別急,慢慢來。”一個久違而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聲說著。   他感到手上一股熱流傳來,順著手臂傳到軀乾,循著身體轉了一圈後抵達大腦,腦袋頓時暖洋洋的。   他努力控製情緒,將注意力再度聚焦在眼睛上,平靜地深吸一口氣。   眼皮猛地抬起,仿佛被一股強大的沖擊力推動,眼睛瞬間從沉睡中蘇醒。   “陳煥之,陳煥之……”那熟悉的聲音再次於耳邊響起。   斑駁陸離,柳暗花明,炳如觀火。   映入眼簾的,正是劉先生那挺拔的身影。   那叫陳煥之的男子努力拉動嘴角,劃出一個真摯的笑容。隨後他的嘴唇緊閉,下頜微微顫抖,眼角略顯抽搐,眼睛不停眨動,努力壓製那要流出的淚水。   劉先生於臥榻前坐下,審視著陳煥之那憔悴的麵貌,輕聲道:“你我南洲一別,已是一甲子有餘,時間過得真是快呢。”   陳煥之虛弱地抬動嘴唇,努力地將一個個字符擠出來:“滄海桑田不過一瞬耳,六十多年了,每時每刻不在思念著中洲的故土。”   “我知你必會回來,但比我所料,還要早上那麼幾十年。”劉先生站身,走到火爐旁,端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苦茶過來,“不過你這返家的途徑,確實是有些不走尋常路了。”   “事態發展之迅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著實與預料中的有些出入。”陳煥之本能地想起身接過熱茶,但發覺根本沒有力氣,此舉著實困難。   劉先生給他喂了一口熱茶,注視著那不到二十歲的容貌,略帶疑惑地問道:“我觀你體內並未見炁的流動,至今仍未開蒙,但是你這容貌,仍與你我分別時無異,這是何故。”   “南洲的叢林深處有著一種數量極少的火蟻,壽命僅有兩三年,但是當它們被某種寄生蟲感染時,卻能活到十餘歲。”陳煥之答道,“南洲部分洞民早已掌握此等延壽之法,即使是普通人,也會在成年後接受這種蟲兒所帶來的益處。”   打量著陳煥之那滿布魚皮的身體,劉先生沉吟道:“不過看來,你這蟲噬之癥既然已經破除,恐怕體內那些共生的蟲子,也順帶著被夷滅了。”   陳煥之含笑不語。   劉先生微皺眉,尷尬道:“看來怪我這無差別攻擊了。”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陳煥之對於這件事的損失並不以為意,既已歸來中洲,當更顧及下一步的打算。   為此事,他已等得太久,從昔日豪情,到風燭草露。雖然容貌未改,但內心卻已是紅顏暗老。   陳煥之看了看劉先生,故弄玄虛地說:“說了這麼多了,你就不想問一下,那事,我究竟是否完成了?”   劉先生並沒有回答他,而是起身,看了看窗外,眼神凝重,似乎是回憶起了那群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們,喃喃自語道:“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