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誕死,荒誕生(1 / 1)

爆爆仙人 謁仙鳴 6950 字 2024-03-17

“穀玄拜上,感荷仙恩。”   “景仰靈軒,來臨醮所,幸甚得睹真容。”   “即辰仲春上甲,急焚香檀,虔誠上啟。”   “修行周圓,又行緣闡醮,敬信實心,三教盡皈依。”   “今廣聚四海,稽首道前,大羅朝聖。”   “蓬萊仙島,閬苑靈路。體掛雲裳萬裡,蛻形去,名列仙曹。”   “眾生苦海,販骨如山。此番相離生滅,任往來,神度雲外。”   “……”   “達命道,永免輪回苦。縱古今,永存天地間。”   禱告者身著金色龍袍,錦衣繡羅,頭戴金冠,白綾束於腰間,玉帶盤於頸間,麵如冠玉。他神情莊重肅穆,眼神真摯,禱告聲如洪鐘,響徹天地。   巍峨的殿宇高聳入雲,門後臺階通往天際。眾山環抱,雲霧繚繞,遠處的鐘鼓聲響起,回蕩於仙穀之巔。   聖殿門前銅爐中焚起檀香,煙霧裊裊。祥雲中有瑞鶴舞騰,龍鳳呈祥。一尊神像矗立中央,悲憫的目光映照著世間蒼生。   “祝畢,躬身拜叩,匍匐登階。”   數道石階蜿蜒而上,通往聖殿。石階兩旁,古木參天,枝葉婆娑。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照出點點光斑。   朝聖者綿延數千裡,皆三步一叩首,七步一躬拜,口訴祈求,極盡虔誠。   聖殿大門緩緩敞開,光芒從長階灑下,靈氣匯聚如雲霞,將殿宇環繞。無數神諭從天而降,飄至眾人眉心處。   “神諭降臨,是在指引我等修行正道。”   “登神長階已開,吾輩修士有望超脫世俗,永垂不朽。”   眾修士心潮澎湃,施術破開眉心,讓鮮血與神識貫通神諭,探求其中的飛仙成神之法。   隨著血滴的沒入,神諭像是被驚醒般瘋狂搖曳,隨後凝聚虛無光觸插入修行者眉心,抽取著他們的生命精華。   修行者的眼神逐漸黯淡,麵色慘白,身體扭曲,口吐白沫,生機飛速流逝。他們神識逐漸迷離,已無心抵擋,隻能任由神諭榨乾最後一絲神魂和血液。   “啊,啊,啊……”慘叫聲響遍整個仙穀。   聖殿彌漫滔天血氣,光芒被黑暗吞噬,石階骸骨遍地,乾癟的軀殼擺出眾生慘相,誰料想,世間生靈竟淪為上仙祭品。   “神仙祭滅眾生苦,世事輪回幾銷歇。”   -------------------------------------   小泉城,東城門下。   初春的暖陽灑在城中,猶如金色的波浪舞動在古老的街巷上。   一棵巨大的古樹矗立在城墻邊,微風吹過,輕拂花草,帶來陣陣清涼。   穆風猛地醒來,驚起一樹飛鳥,他瞪大雙眼,呼吸顰蹙,額頭有汗珠滑落。身旁站著一位少女,她輕輕彎腰,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師,師姐?”透過樹葉的微光,輕輕灑向他的瞳孔,穆風揉了揉眼睛。   “你沒事吧,又做噩夢了?”一聲銀鈴從耳邊傳來。   穆風搖了搖頭,雖思緒萬千,卻是回憶不起夢中點點。唯一的記憶便是那朝聖與血祭的夢中虛幻,不過也都記不真切。   “或許是吧。”   穆巧兒直起身來,將額前那幾縷散落的發絲束於耳後。   她的眼睛如同一池清泉,碧玉清澈。微風拂過,一襲藍裳,袖舞飛揚。   “師姐,你好美!”穆風見穆巧兒仙子般容顏,頓時心神動蕩,猶如山澗清泉被驚起的浪花。   他的視線不忍離開,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慢慢遊走,像是探索著一片未知的領域。   最終,幾滴晶瑩的鮮血從他挺拔的鼻梁緩緩滑落。   “怎麼又流鼻血了?”穆巧兒臉頰泛起一抹紅暈,連忙拿出手帕給穆風擦拭。   “應該是幾天沒碰女人了。”穆風仰著頭,心想到。   穆風來到這世間已有十天,他前世是一名研究生,因為研究的太過深入導致被學校開除學籍,因此還上了熱搜。   “唉,一念之差,痛心疾首,悔不及當初。”   他自覺無顏再見鄉村父老,於是跳樓自殺。   穿梭中倒沒什麼光怪陸離的景象,隻看見了一條大長蟲,一直向他吐著信子,穆風氣不過,雙手用力將他捏爆,嘴裡還咒罵了一句:“真晦氣,死了都不安生。”   待他醒來時,發現自己白凈地躺在床上,身上正欲嵌下白花花“錠子”,嚇得他鴿兒連忙縮頭。   被女人罵了一句“孬種”後,穆風灰溜溜地跑回家去,半路上才反應過來,同樣罵自己一句:“我真他娘的是個孬種。”   穆風,小泉城浪蕩子,白天去雲海書院,晚上逛小花樓,每天樂此不疲,這身下的功夫無人不知曉,所以人們又叫他“穆頂天”。   有人說他每天早上一柱擎天,還有人慶幸他還沒成仙,不然能給天戳個窟窿來。   他老爹穆天正,小泉城四大家族之一的穆家家主,一見到他就埋汰:“你他娘的,把老子的臉都丟盡了。”   穆風總是頂起臀來反駁:“老子不是老子?有種你就割了下酒。”   “滾犢子!”穆天正狠狠踢他屁股,再嘖一口,不再理會。   不過這也怨不得穆風叛逆,自從母親去世後,穆天正就天天飲酒,自然少了對穆風的管束。   為了避開父親,穆風索性直接搬去穆家東隅小木屋,既落得清靜,翻墻還容易。   小屋自題“陋舍”,意為“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雖天天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不過也有好處,起碼證實了穆風腎好,血氣旺,在男人麵前如雄雞般昂首挺胸,自覺高人一等。   腎藏精,精能化氣、生血。由於腎精稟受於父母,來源於先天,是構成人體及養育新的生命體的原始物質,謂其“先天之本”。   穆風四處論道著他“天生我才必有用”的理:“老子天生的,不玩就是糟蹋了這副好皮囊,老天都不答應。”   穆天正也嘗試斷他錢財,可這癮一上來,別說是老子,神仙都留不住。穆風將賒的賬都記他爹頭上,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跑得了小子,跑不了老子。   到頭來這些小花樓的胭脂俗粉踏著木屐噠噠噠地踱步穆家門前,惹的全城的人都來圍觀,這陣仗都能把穆家祠堂的神主牌位給震倒。   穆天正最後索性不管了,走路都避著嫌,眼不見心不煩。   按理說這敗壞家風的玩意,就算是穆家少爺,也得跪祠堂,杖家法,甚至被逐出家族,可奈何有人護著。   這人就是穆風師姐,穆巧兒。   穆巧兒是穆天正在東城門外撿的,據說那晚穆天正喝暈了,迷迷糊糊地走到城外,正巧那天夜裡紫微星特別的亮,照著蜷縮在城墻邊的女娃娃。   這女娃娃不哭也不鬧,要不是沾點星光,還真發現不了。穆天正覺得這是個巧事,所以就給她取名穆巧兒。   有人說她是女妖,也有人說是福星轉世。   說她是女妖的人覺得在城外沒被野獸吃掉實在不正常,尤其是那修煉天賦太過驚人,實打實的小泉城年輕一輩的最強者。   至於為何說她是福星轉世,自從巧兒女娃娃的到來,小泉城風調雨順,歲稔年豐。   更讓人津津樂道的是,穆家一個老酒鬼,一個小色胚,都這樣了家族酒莊還沒垮,大半都是靠著穆巧兒的細心經營。   城裡人都誇她:“不僅是小泉城的福星,更是穆家的福星。”   穆天正不在乎她是人是妖,更不在乎她是誰誰誰的轉世,以他的性格,救人是本分,更何況穆巧兒乖巧懂事,自然甚是喜愛,待她如女兒一樣。   不過這女娃娃倒也是奇怪,好像眼裡隻有穆風,不管穆風的口碑有多爛,閑言碎語有多難聽,她都置若罔聞,論誰在背後使壞都不管用。   那些嫉妒穆風的同輩人,都說是天上掉下一個神仙姐姐,隻是可惜了這朵仙花插在了牛糞上。   誰讓穆巧兒是福星呢,穆風沾著光,城裡人對他能忍則忍。   不過穆天正也跟穆風約法三章,小花樓的事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不能對穆巧兒有非分之想,更不許糟蹋人家。   穆風倒不以為意,雖說是美人胚子,但是還太稚嫩,沒長開,提不起來興趣。   其實穆家沒有垮不僅是穆巧兒的經營得當,還憑借著穆風他娘高超的釀酒手藝。   據說穆風他娘釀出的‘桂花釀’非人間凡品,十裡八鄉的但凡喝過的沒有說差的,連九江帝國的那些貴族豪紳都常來這買酒,還有些逍遙散仙,也都貪這一口。   人們美美喚她“桂花娘”。   不過可惜了,穆風剛斷奶就死了,化成灰了。   穆天正喪妻之後並未再娶,他整日借酒消愁,四處招攬釀酒師,人們都說他是失了心,昏了頭,奈何他隻想再飲一次那桂花釀。   傳聞她開辟了仙玉‘酒泉’,釀出的酒有仙氣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此事傳到王上那,還派出專門的鑒師,鑒了幾次卻僅為一凡人,時間一長此事便作罷。   “純靠手藝?那為何沒人能夠釀出來那種韻味。”   “照著釀方一步步來也不行?”   久而久之這就成了人們飯後閑談的一件怪事。   至於仙玉‘酒泉’,反正穆風是沒見過,甚至連她長什麼樣子都忘記了,唯一的印象便是躺在娘親懷中,嘬嘬那甘甜的母乳。   不過酒終歸是消遣之物,老一輩人每每抿上一口桂花釀,便會懷念起桂花樹下的那道蘭質蕙心的倩影。   “你說說那麼好的姑娘,怎麼生了穆風這麼個臭蟲。”   “要是我是臭蟲,那我爹就是大臭蟲,真不知道他是何如娶到娘的。”   穆風慪氣,滴酒不沾,自家酒莊的桂花林都不去,就連街邊小童都嘲笑他。他強裝著性子,故作老道地說:“喝酒誤事,支棱不起來,你們這些乳臭未乾的小屁孩是不會懂的。”   ……   穿越過來的穆風,偶爾腦海中會閃現出這些片段,總覺得兩世皆夢,但又無比真實,隻好搖頭嘲弄:   “夢境與否誰又能說得清,道得明,或許是大夢初醒,又或是夢中再夢。”   在穆風的認知裡,記憶塑造思維,可現在他有兩個人的記憶,待人處事是否發生變化,他還不知,總之身體不是了,他隻希望不要染上什麼病才好。   “好像‘他娘的’氣味更重了,而且看女人總是先看乳和臀。”穆風無奈苦笑。   不過他倒是樂得其所,倚窗憑欄,翻閱古籍,倦了就躺在東城古樹下,曬曬太陽吹吹風,沐浴新生。   “不識其中真緣由,夢醒已在此身中。與其追根溯源,不如享受現在。”   不過小花樓他是不去了,改“清風茶館”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茶館的掌櫃“老茶頭”倒是個客氣人,釀的一手好茶“竹葉青”。   茶味清淡,香醇,沁人心脾,可以遮蓋掉穆風體內的那股惡心粘稠的血漿氣兒。   更重要的是老茶頭不另眼看他,待誰都是樂樂嗬嗬的,不過穆風總覺得茶裡麵有讓人至癮的東西,不然怎會喝的身體亂顫。   其實亂顫不是壞事,是喝得太爽了,這茶他要是一天不喝,就會全身痙攣,七竅流血。   他剛進入這身體的時候可嚇壞了,還以為自己得了什麼絕癥,心想著還沒重生幾天呢,又要歇菜了。後來他才知道,是他忍著不去小花樓瀉火,導致血氣沖漲,無處排解。   他無奈隻能每天晚上在手臂上割一道口子放血,血液滴滴答答地流了整宿,搞得穆風連覺都睡不好。   直到有一天他路過清風茶館,那狗鼻子聞著茶味兒,身體就不自覺飄了進來。他顫顫巍巍地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身體瞬間就舒暢了,連著打了十幾個哆嗦,就跟磕了藥一樣。   之後他就時常來此消遣,順便聽人嘮嘮奇人軼事。這些花甲老油子還在心心念叨著想成仙,殊不知自己半截身子都已經入土了,這穆風通過血氣味兒聞得出來。   這世界好像人人都想飛升成仙,追求仙壽無可厚非,但讓穆風不解的是,為何成仙之後卻沒有一人再回來。   “莫非真是極致樂土,讓人不思故鄉?”   穆風沒這追求,每天隻要抿上一口竹葉青,便覺得這人間煙火無比值得。   “世人皆求神仙道,唯我逍遙自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