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從過往的美好回憶飄回冰冷的現實，巨大的落差感讓墨風感覺喘不過氣，伸手摸了摸口袋，手機餘額還有幾百塊，加上現金大概還有幾十塊，他不止一次在購票軟件上看過票價，知道要是坐硬座去東北，應該也是將就能夠過去的，但是回來就不會有一分錢了。而且馬上就是新年了，家裡人絕對不會同意讓自己一個人跑去東北的，而且還是為了早戀這種事情。估計自己隻要敢提，就等著被罵的狗血淋頭吧，快高考了，不抓緊一切時間去學習，反而要自己一個人跑去東北，就為了小朋友過家家一樣的愛情。 　　在老媽眼裡，世界就該是以讀書為中心而旋轉的，任何影響讀書的事情，都是十惡不赦的大事情。至於談戀愛，她自己就是包辦婚姻，她一點也不覺得談戀愛有什麼好的。他對墨風的安排也就是走包辦婚姻的老路。 　　每當墨風想要反駁她幾句，她立刻就生氣，然後批評墨風一點都不知道包辦婚姻的好處，總好過夫妻兩個人去外麵鬼混。非要說的墨風啞口無言，乖乖低頭認錯，才心滿意足的願意罷休。 　　可是現在看著自己被全部拉黑的聯係方式，居然覺得老媽說的也有點道理，墨風突然覺得人和人的聯係好緊密也好疏遠，離開手機就好像完全消失了，拿起手機才能存在。而刪除了記錄，就好像原先存在的記憶也一樣隨風而去，你再想去找尋這段回憶，可能人家早已經遺忘掉，開始新的生活了。好像老媽也沒說錯，談戀愛就像是買彩票，運氣好，就可以相濡以沫，運氣不好，就需要來來回回重復，既浪費時間還費心思，再有耐心的人，也會慢慢被這些重復的事情消磨的神經質。最後把戀愛談的一團亂麻。 　　但是就好像你才是那個罪魁禍首，把一切事情搞砸的人，明明你什麼也沒做錯，你才是被拋棄的人，才是悲傷的人，可是世界就是這樣的，沒有公平可講。隻會讓傷心的人更難過，失意者更加絕望，難道拋棄你的人還會愛你很久嗎？ 　　想到這裡，墨風隻覺得心裡一團亂麻，一團火焰在心裡熊熊燃燒起來，想要摧毀眼前看見的一切，有另一個自己站在角落裡說話。 　　“這個讓人討厭的世界，為什麼還有存在的必要呢，毀滅掉，消亡掉就好了。”憤怒的氣息穿過身體，四散籠罩在這小小的房間裡，充斥著巨大的惡意，讓墨風有點不寒而栗，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怎麼總是動不動情緒失控。 　　幸好這股惡意很快就煙消雲散了，不知道為什麼，墨風覺得自己有些時候總是動不動聽見另一個自己在低聲說話，可能分手以後精神分裂了吧，墨風自嘲的想。 　　這個春節墨風過的心不在焉，整個人完全不在狀態，年夜飯也隻是耷拉著腦袋安安靜靜坐在角落，還好父母沒空管這個不成器的小孩，他們有的是自己的娛樂項目，一年來之不易的幾天休息，總歸是要放鬆幾天的。 　　其實沒了李安然的高三最後半學期，日子過的好像還蠻快的。 　　每天就是寫不完的各科卷子，翻來覆去的做，老師翻來覆去的講，講到大家一看見題目就想吐，一拿到卷子就像機器人一樣啟動程序，輸入答案，至於對錯那誰也說不好，畢竟每個人的計算芯片都是獨一無二的。 　　墨風本來也不是多愛聽課的人，到後麵索性就不聽課了，隻喜歡盯著窗戶外麵的樹葉發呆，突然有一陣風吹過來把葉子吹掉了，就讓他覺得很悲傷。 　　墨風都覺得自己已經把李安然完全忘記了，已經接受了自己的人生再也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過，但是人最難的事情永遠是自己騙自己。他不僅沒忘記，而且李安然在他記憶裡的模樣更加深刻了。 　　高考倒計時一天天在縮短，不論多難熬的日子，隻要沒有死去，都是會過去的，大家互相打著氣，堅持一天就算新一天的勝利，努力的活在學校和家兩點一線的枯燥世界裡。 　　說實話墨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高考考場出來的，他隻是盲目的在腦海裡搜索知識，然後寫在卷子上，等到考試截止的鈴聲響起，立刻收筆端坐在考場，這都是老師重點說過的注意事項，旁邊的同學等到收完卷子以後全都迫不及待的離開考場，歡呼雀躍的去享受自己這來之不易的假期了。 　　就像脫離了鳥籠的麻雀一樣，急不可耐的奔向自由了。 　　隻有墨風一個人愣在原地，站在考試桌前一動不動，一時間忘了走出考場，不知道是在想，原來自己的高中生活就這樣草率的結束了，又或者是想著李安然現在是否也在這些歡呼雀躍的人山人海裡，飛奔著跑出考場。 　　墨風兩手空空，考試工具一出門就被他甩進了垃圾箱，慢慢踱步著走到書店，拿著一本舊文學雜誌看了起來，老媽總是埋怨自己看這些沒用的閑書，但是她怎麼能知道，從清晨六點學到晚上十點該有多累，她隻會關心考試名單上的名次，雖然也是為自己好，但是壓力也是真的很大。 　　現在就不一樣了，一切都塵埃落定了，無論是否遺憾，是否悔恨，這段青春都隨著高考的結束永遠的變成了過去式。就如同秋天的落葉，你可以無數次看見落葉，但是這一片屬於你的葉子，隻能飄落一次，下一次飄落的，就隻會是別人的青春了。 　　“小風啊，怎麼今天心不在焉的？都高考結束了，還看什麼書，應該去同學聚會，大家好好緬懷一下難忘的高中生活嘛？喝一杯啤酒，好好發泄一下這一年的壓力。順便酒壯慫人膽，對自己喜歡的女生好好表白。不然這高中讀起來還有什麼意思，高中最值得期待的就是最後這幾天嘛。”書店老板大大咧咧的說，走過來用力的拍了拍墨風的肩膀。 　　墨風和書店老板很熟，大叔雖然今年就要過四十歲生日了，但是性格還是像個長不大的小孩一樣。 　　他每次偷偷點外賣都定位在這裡，和大叔一起吃廉價的優惠炸串，但是聊的卻是文學雜誌裡的深奧內容。 　　有時候他也不敢相信，自己才十八歲就有了一個大自己二十二歲的忘年交朋友，而且還衣冠不整，邋裡邋遢，要不是他開一家不小的書店還帶賣咖啡，否則活脫脫就是一個流浪漢，感覺不出他從哪裡掙錢養活自己。 　　墨風把書舉起來，把自己的頭埋在書裡，擋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自己，假裝在思索些什麼。 　　“怎麼，看起來表白失敗了？”大叔一臉懊悔的拍了拍額頭。 　　“你看看，是我這個當叔叔的不是了，我可不是故意揭你的短，這樣，我把店門關上，我倆不醉不休。就當慶祝你，刪掉了人生的一個錯誤選項。” 　　說完，就把書店的門從裡麵一推，掛上一個老板有事，暫不接客的時髦掛牌，上麵畫著一個大大的海綿寶寶，看起來很Q。墨風還挺羨慕大叔的少年感，不像自己，十八歲就活得像個老氣橫秋的老頭一樣，遇到事情隻會不停的拖延和放棄，猶猶豫豫像個懦夫一樣。 　　“我就不喝了，等會回家老媽還要問我考試考的怎麼樣呢？”墨風擺擺手拒絕了。 　　其實墨風不是不想喝酒，隻是害怕自己到時候喝醉了，會痛哭流涕，一臉衰樣。到時候一發不可收拾，晚上又要難受很久。 　　“那倒是也不至於氣餒，下一個更好就是了，不算什麼大事，你要知道，我在你這個年紀。也是有不少小姑娘追我，大叔當年也是很有魅力的。當然現在也是一樣，隻不過更有男人味了。” 　　說完大叔嫻熟的製作出一杯美式咖啡，趁熱品嘗了一大口，點了點頭，好像對自己的男子氣概感到十分滿意。 　　墨風嫌棄的看了一眼，“明明是更自戀了吧。” 　　“真是不好喝啊。但是上了年紀的人，喜歡不喜歡早就不重要了，在我這個年紀還喝加一大勺白糖和脫脂牛奶的咖啡未免也太格格不入了。”大叔滿意完立刻擺出一幅苦瓜臉，看起來被苦到了。 　　“不用氣餒，一切都還沒有塵埃落定嘛，你有的是時間自怨自艾嘛，比如說自己還年輕，時間無限，但是連追上去的勇氣都沒有的話，有再多時間也是白費啊。”大叔話鋒一轉，一反常態，沉重而又銳利的目光注視著墨風，說的話語也很有深度。讓人不由自主的汗毛豎起，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過了什麼，好像不追上去，真的就會失去一切。 　　墨風很想從自己看過的所有書籍裡找出幾句話反駁大叔一下，但是他找不出來，翻遍這世界所有的書本裡都沒有答案。隻能把手裡那本擋住臉的雜誌灰溜溜的滑下來，攤放在書桌上，看起來要多失落就有多失落，終於無法偽裝自己這最後一點點堅強，人和書一樣，像一團癱軟的爛泥，靠在沙發上。 　　“但是我沒法預知她是不是會回頭？”墨風還是在猶豫不定，哪有人堵上一切隻是為了完全未知的前路。 　　“生活本來就是不能預知的，就像我嘴上說加一大勺白糖的美式咖啡對一個四十歲的大叔看起來格格不入，比如一點也不健康，吃了會發胖，變成油膩老男人，總之能找到加它的理由少之又少，找書苑 www.zhaoshuｙｕａn.com 但是其實我很想加，僅僅隻是因為我喜歡而已。別管那麼多，你覺得值得就好。” 　　說完，就從櫃子裡拿出一大包白糖，倒進咖啡杯裡，用手慢慢搖勻，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你看，還是這樣好喝，不加白糖的咖啡是很苦的，我可不喜歡。你要喝苦咖啡嗎？”大叔神情嚴肅，好像墨風已經是一個戰場上的逃兵，被硝煙四起的炮火聲和血肉橫飛的大場麵嚇破了膽子，正被自己的長官做著軍事法庭的最終審判。 　　墨風心裡想，是啊，很多人在愛情裡都說過要從一而終，可是不在一起的時候，就都迫切的想要證明自己從來也沒喜歡過對方，談戀愛隻是打發時間的無奈之舉，看上對方也是純屬一時的失算，非要爭出個勝負。 　　隻靠自己一個人的喜歡，還能怎麼辦呢？又不是拿到了作弊密碼，可以直接通關這漫長的人生，步入美好的婚姻殿堂。 　　就好像這樣就獲得了愛情的勝利，但是愛情的勝利不是白頭偕老嗎？ 　　想完也為自己倒了一大杯咖啡，一點白糖也不加，以前他最討厭這種苦味的飲料，他覺得喝飲料本身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喝咖啡則不一樣，讓人毫無快樂和喜悅的感覺，但是今天很奇怪，墨風就想喝點苦味飲料，一大口咕咚咕咚全喝進去，喝的又急又猛，還嗆了喉嚨，一瞬間，鼻腔，大腦裡全是苦澀的味道。 　　是的，決定了，如果什麼都不做，就等待自己被放棄的話，未免太像個窩囊廢，大叔說的對，不追上去問個清楚的話，無論如何都無法和年少的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