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瑪爾艾蘭特顯然對我更有信心了,因此表現地更加放鬆,不是把我當成一個邪惡的幽靈而是一位長輩來看待。 “這個問題非常簡單,所以不能證明你就是艾溫·法蘭本人。” “我明白了。你可盡量提出一些難度極高的問題,我會如實回答。” 瑪爾艾蘭特自信地推了推一體眼鏡,同時翻閱著手裡厚厚的一大本灰色書籍。 “斯帕羅納村的命名和一位詩人有關,而村子的象征——月桂葉則與那位詩人的一部作品有關。那位詩人是哪裡人?” 斯帕羅納村的命名? 斯帕羅納這個名字是來自於一條巨蛇-“黑霜之斯帕羅納“。 它具體是魔物還是野獸(注:魔物和野獸的區別在於能否使用魔力)無人知曉。 因為沒有人親眼見過她施展魔法。 傳說有一位傑出詩人站在弗洛蒙托河(雪山山麓)岸邊的花草裡向一位把玩著月桂花、年輕貌美的白發少女獻上各種才華橫溢的詩句進行求愛,被少女拒絕後依然喋喋不休... 最後被怒不可遏的白發少女變化而成的漆黑巨蛇所吞噬。 後來白發少女斯帕羅納許諾一位沿途經過此地的樵夫一枚金幣,讓他以自己的名字的名字建立一個村落、並散播村落中有傾城佳人的謠言以便自己遠走高飛。 這就是村子名稱的由來。 月桂葉…應該是詩人向巨蛇斯帕羅納示愛的詩句《月桂葉》: ——“這就是月桂花上才會有的月桂葉啊~” 全詩隻有這麼一句,不知反復誦念了多少遍,而聽過這個故事的人都覺得詩人死有餘辜。 因為這個贊嘆根本沒什麼用,隻是在闡明事實。 至於那位詩人是哪裡人,可能是詩人太可憐的關係,還沒對少女報上家門與姓名就被吞噬了,所以我沒印象... 2. “可以給我幾分鐘的時間嗎?” “我問問婆婆。” 瑪爾艾蘭特向坐在不知從哪裡拿來的椅子上的凱塞斯塔投以詢問的神色。 “五分鐘後要是老太婆我還沒有聽到正確答案…那就請你隆重的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凱塞斯塔銀發下的遲暮臉龐上充滿了殺氣。 其實就算說不出來我也不擔心。 現在的我不但依靠家畜補充了靈魂甚至還有富餘,大不了可以遠離這個村子和巨蛇斯帕羅納一樣再也不回來。 這個年邁的老人連走路都要人攙扶,竟然還想把我留下,原來人族從前就是這麼輕視不死族的嗎…? 怪不得會在不死軍團身上損失慘重,竟然還沒吸取教訓。 我偷偷用眼角餘光留意凱塞斯塔的動作並隨時做好逃跑準備。 3. “年輕人,希望你不要輕舉妄動。” “我曾在帝都的光明教會分會從事過近八十年的神職工作,如果你認為我隻是一個弓箭手那就大錯特錯了。” “凱塞斯塔嬸嬸…!” 霍夫曼焦急地伸手勸阻,但好像為時已晚。 睜開雙眼的凱塞斯塔綠寶石色的雙瞳中閃爍著金光,這種神秘的、神聖的光芒很快便自銀發之上流淌至全身。 她蒼老的麵容竟然也開始變得年輕。 原本有125歲,現在看來仿佛回到了70歲左右...也許並不貼切,但是我認為可以如此形容。 “雖然人老了,神術的水平也開始退化,但是7階對付你這個黑幽靈應該夠用了。” 麵對突如其來的局勢變化,我的內心開始直冒冷汗。 “年輕人,不要告訴我你不認識神術階位的概念,7階神術是可以輕易傷害甚至殺死8階不死族的,而且是任何不死族,哪怕是不死神的子嗣,讓你永遠無法再度復活。” “這就是7階神術-沐光術嗎...!為什麼祭司大人她...?!” 屋外的村民紛紛有些激動。 “我聽我的祖父說他的媽媽說過凱塞斯塔奶奶年輕的時候還可以施展16階的沐光術呀。” 一個嘴裡咬著糖的男孩也大膽地說道。 “小孩就不要和大人瞎摻和了!” 男孩的大人用力拍了一下孩童的屁股,警告他不要胡言亂語,而孩童竟然也沒有哭泣,而是很懂事的點了點頭。 “他沒有說錯。” 瑪爾艾蘭特以與年齡不符的莊嚴目光直視那個婦女。 “我聽我爺爺的舅舅的叔叔、一位教會的聖騎士說過,凱塞斯塔奶奶年輕的時候曾經是光明教會的紅衣祭祀。” “光明神萊爾特裡絲是世界上最後一位失蹤的人族神靈,她的座下沿襲有四位侍女,其中一位便是凱塞斯塔奶奶。” 瑪爾艾蘭特自豪地推了推眼鏡。 竟然是一位活著的紅衣祭祀…… 我咽了咽口水。 4. 光明教會的祭祀與魔法師不同,隻能施展以光元素為媒介的法術,即神術。 能夠施展13-14階神術的祭祀被稱為白衣祭祀,能夠施展15-16階神術的祭祀被稱為紅衣祭祀。 而17階的神術… 能夠使用的隻有光明女神。 神術對不死係生物的克製屬性與水克火類似,不同的是水係魔法無法越階克製火係魔法。 這個準則即使是長年浸淫煉金術而不接觸任何學問的我都知道的常識。 然而光係神術是個例外,對於不死生物能做到越階克製。 如果瑪爾艾蘭特和那個小男孩說的是真的,凱塞斯塔真的能夠施展出最大階位上限為16階的神術,那麼我大概能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 紅衣祭祀在教會被形容為——“光明神的侍女”,依仗克製屬性甚至能憑借凡軀傷害到不死神(注:不死係的神靈)。 在我生前光明女神-萊爾特裡絲座下有四位侍女,每一位據說都與不死神中的一位有過激烈的交鋒,她們的力量在死後則代代相傳給四位教會的紅衣祭祀。 當四位紅衣祭祀同時聚首,聯合四人之力就能夠施展17階神術,其殺傷力足以瞬間消滅一位不死神,因此被黑暗中的主宰們忌憚不已。 但黑暗中的主宰們最忌憚的依然是萊爾特裡絲。 5. 一直到我生前最後一年為止,如今大陸上的所有不死族都是從萊爾特裡絲失蹤後開始在世界上如雨後春筍般紮堆出現的。 自從最後一位人族神靈-光明女神也失蹤之後,整個人族世界已與他們的神靈徹底切斷了聯係、換句話說也就是失去了任何一位人族神靈的庇佑。 隻是世界上所有的魔物和不死族不知究竟還在害怕什麼而遲遲沒有對人族宣戰。 在這個問題上說法不一。 有人說是因為“它們”的神靈(魔物之王與不死神)也失蹤了。 有人認為,部分人族身上流淌著魔物首領的血(魔物之王與人族通婚的後代),一旦進攻人族將會引起許多魔物首領的憤怒。 當今世界上還存在著許多半神的後裔,他們對不死族與魔物的肆虐也與人族一樣深惡痛絕,這個原因也是其中之一。 當然,發展了數千年的各大人族帝國自身的威懾力自然不容小覷,還有人認為是她(光明女神)的四位侍女在發揮她們的餘威所致。 但是現在這個時代、紅衣祭祀的衣缽應該統一由年輕的下一代繼承才對。 我沒有想到還有像凱塞斯塔那麼年邁的祭祀。 難不成上一代的紅衣祭祀全部都還活著嗎… 也就是說,現在這個世界其實是由四個老到掉牙的老太婆守護的…? 我一陣哆嗦。 6. 以崇敬或是懼怕的目光重新看向凱塞斯塔之時,我不再萌生出任何與不滿沾邊的念頭。 首先,這是一位神之侍女。 如果這樣想的話,即使我現在立地成神(注:不死係-幽靈分支的神被稱為靈魂之神)說不定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凱塞斯塔、請原諒我的無禮行為。” 生前身為煉金術師的我除了煉金之門學院的院長法瑞教授、皇家數學學會的會長馬克斯韋爾外我還從沒有對哪個人如此低聲下氣過。 前兩個人是因為管理我的實驗室資金來源的緣故,後者則是因為把我的小命捏在了手裡。 “希望如此,否則我不會介意燃燒生命讓你再死一次,你還有五分鐘。” 凱塞斯塔的秘銀一般的雙瞳中充斥著聖輝。 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老太婆的頭發會是銀色,這是身體長年吸收光元素而產生的副作用。 至於她長壽的秘訣、我想應該也與神術修行有關,甚至對凱塞斯塔來說125歲也遠非壽命的盡頭。 畢竟這是能夠弒神的凡人,不能以普通人的眼光來丈量。 7. 被巨蛇-斯帕羅納吞噬的詩人究竟是哪裡人? 我絞盡腦汁(如果我現在有腦子的話)地思考,成為幽靈帶給我的唯一優勢就是過目不忘,幽靈在世界上所有種族中擁有首屈一指的記憶力與回憶能力。 這也是我能清楚記得生前發生過的每一件事的原因所在。 但是這個問題為什麼我會想不起來… 月桂花…斯帕羅納…弗洛蒙托右岸… “你還有2分鐘,2分鐘後我的手掌上會燃起一團火球。” “好。” “這團火球長這樣。” “......” 凱塞斯塔麵色不善地對我進行口頭審判,右手心正中燃起一縷底色淡金的白色火苗,轉瞬而逝。 真是迫在眉睫的危機… 弗洛蒙托… 斯帕羅納… 斯帕羅納村歸帝國北部城市-波德金管轄,這裡也是離北部邊境-弗洛蒙托雪山最近的村落。 越過弗洛蒙托雪山後就是北極圈了。 假如從弗洛蒙托那個方向、也就是斯帕羅那村北部,一直走會到哪裡? 幾乎都是連綿不斷的永封雪山。 從沒聽說過如此酷寒的極端環境裡還有城市或者村落… 8. 每年斯羅佩頓的商旅與狩獵隊都會穿越雪山,抵達斐比思冰湖進行資源采集與魔物狩獵。 在經過雪山時需要準備特製的熱水瓶和隔層衣物,穿梭時間限製在7天內。 因為正常補給隻能堅持7天。 這是帝國的商旅數十年來穿梭弗洛蒙托山脈的經驗總結。 7天後還留在山脈中的商旅全部都會與那一具具結冰的無名屍骨作伴。 以行動迅捷聞名的不死族進入到雪山都要被限製4成以上的機動力,可以說這是一座天然的屏障也不為過。 怎麼想都不會是在雪山裡。 向南邊想象一下吧。 9. 向斯帕羅那村南邊行進。 越過斯羅佩頓的波德萬卡森林走廊後就能抵達斯羅佩頓北部第一大城市-波德金。 波德金是著名的鹽城,供應全帝國20%以上的優質食鹽。 鹽是國家命脈,因此帝國派遣邊境銀龍軍團日夜把守。 那裡的氣候也要溫暖不少。 那位詩人應該是來自於波德金... 等等,好像又有些不對... 話說時間還剩多久呢? 凱塞斯塔突然閉上了雙眼,嚇得我手足無措。 “聖焚…” “是波…!” “波…?” 瑪爾艾蘭特擔憂地看著我,也許她還是希望我活下來的。 “考波恩。” “正確。” 凱塞斯塔周身的金色光芒漸漸平息。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仿佛在她那活化石一般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激動的笑容。 真是虛驚一場。 帝國北部第三大城市,白鏡之城,考波恩,以城市中心有一座龐大的永凍湖泊而聞名。 北部第一大城市則是波德金。 而巧合的是,“考波恩”和“波德金”在“斯羅佩頓語”中的意思是相同的。 ——“月桂”。 不僅僅是斯帕羅納人與月桂這種植物相依為命。 考波恩人和波德金人也是如此。 10. 歷史上斯帕羅納村的創始者便是出生在鹽城-波德金。 如今的斯帕羅納村有很多都去波德金走親戚,而波德金的市民有時也會去考波恩市進行文化交流。 兩座城市每年一度的“月桂節”便是其象征。 雖然我沒有親戚在波德金。 事實上、自從我的父親答應我的母親去諾亞城之後,我的親戚大體上不是在諾亞城(注:北部第二大城市)就是在拉爾德爾(注:諾亞城下轄村莊)。 盡管潛意識裡我還是將斯帕羅納當成我的故鄉,因為父親與村子決裂的緣故,我也被迫在孩童時期遠離此地。 “瑪爾艾蘭特,你先退下吧,之後的問題我親自問。” 凱塞斯塔不再保持著一副死板的麵孔,對我的戒備也稍稍降下。 這位日暮西沉的光之侍女和村長霍夫曼吩咐了幾句後,所有人都退到了屋外。 隻剩下我和她兩個人。 11. “我暫時相信你了。” “那就…” 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不要妄下結論,我說相信你是一個斯帕羅納人,但你究竟是不是‘艾溫·法蘭’,必須要由我來親自確認。” 相對於凱塞斯塔的冷靜,我更期待的是她會問什麼。 生前我的生活非常樸素平淡,甚至連一日三餐也經常吃素。 除了做煉金實驗、指導學生的論文寫作,出去采購實驗材料外,大部分業餘時間全部用來與花鳥魚蟲作伴。 因此常常被人指責遊手好閑。 地位與貴族等同的煉金術師常活躍於帝都的社交圈,與上流名媛結伴而行出沒於公共場合也不在少數。 不僅是我的同事裡茨和拉格爾,就連我在煉金合成係的其他同事也都希望憑借一張獨創的煉金配方一舉成名、名利雙收。 但是我太習慣於平淡安穩的生活了。 假如說我學習煉金術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我想看看這條路走到盡頭以後的風景。 並非是我天生喜歡清貧,人不可能做到無欲無求的境界,而是我的長相太過普通、出身也非富貴世家。 在還沒有什麼名氣的時候,除了蕾奧茜爾之外、主動來找我的異性不是我的學生就是學院裡的其他教師。 他們的目的千篇一律,都是向我請教煉金術方麵的一些問題。 盡管千篇一律,我還是為有人能需要我的幫助感到慶幸。 隻是當孤身一人的時候、我也常常在想能夠有一位異性知音或許也不錯… 12. 話說回來,蕾奧茜爾她對我而言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因為在我當上煉金合成係的主任之後才了解到她是王儲的事實,此前竟然連她是皇族都不知道,而且歷史上斯羅佩頓的女皇屈指可數。 能夠擊敗她的一大堆兄長們以少年姿態登上皇位,我甚至不想了解她到底采取了什麼樣的手段和對策。 但是她一直以來總是在我麵前抱怨 ——“艾溫,為什麼人在被生下來的時候不能替自己做出選擇呢?” “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不想遇見你。” ——“欸?為什麼?” “因為你太笨了。” ——“對女生好歹也溫柔一點吧...” “我對笨的女生溫柔不起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那真是沒辦法,我隻能揍你一頓了。” “......” 每次都是類似的對話,結果每次都會被暴打一頓。 雖生於帝王之家,比起那些爭權奪位的兄長、她卻毫無繼位之意。 如果不是生於帝王之家的蕾奧茜爾·馮·羅斯,而是作為一名就讀煉金之門學院的普通學生,煉金之門-合成係的學徒——蕾奧茜爾。 隻有這個,這樣應該會好很多吧。 或許我喜歡的她應該是一位普通女孩的樣子...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確實很令人疲憊。 不知為何我稍微有點能夠感同身受了。 13. 等等…我喜歡她? 意識到這個問題後,我不得不嚴陣以待。 我對蕾奧茜爾的感情是喜歡…嗎? 是喜歡嗎... 而我生前卻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 遺憾一會多一會少什麼的,真是令人無奈。 我悵然若失地對著屋頂笑了。 其實真正無奈的是那個時代的帝王-馮羅斯八世,也就是蕾奧茜爾的父親。 他的十七位皇子沒有一個是可堪大用的棟梁之才,假如帝國要交給這些人中的一個,蕾奧茜爾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她犧牲了自己以後的人生顧全帝國的未來,而這份意誌正是那個時代的皇室後裔所欠缺的。 我平息了一下情緒後回過頭來看向凱塞斯塔。 “你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