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中夏,草木碧翠,暖流拂絮,“玉柳迎風立,烈陽昭群芳,最是人間意,當為南行長!”文人所向的雅致之所就是如此! 端陽,正是在這風景最秀之時! 白日裡,人們踩著花行街,享受著浪漫與風情的極致。青年才俊和妙齡女子們把心意和所期寫在紅綾上,或掛在長梢,或折船隨流! 洛天殤抽出兩三條細綢,擠過擁厚的人群,來到並行的三人旁邊“你們要不要寫上兩句!” 武忠河來了點興趣:“趙師妹這個好。” 趙沐語接過紅綢,遞給了風頃一支:“想什麼就寫出來吧!” “——所期即所願,所願即所成!” 這夏行盛景,何人見了不覺心動慨然呢!可偏偏她,是一個沒了心願所期,隻留相思愁容的風塵獨客。明明初到淮陽,自己見了平常俗世都可以欣喜驚覺,而今青城富榮至此,她卻沒有興趣。 遊客絡繹不絕,風頃和趙沐語傾城之姿自是少不了旁人的贊譽和觀賞! 除了熱烈的年少心,優美的花彩和舞袖表演吸引著來往過客! 桂春園設立臺宴為端陽張喜,文人們可憑借著自身才學贏得頭彩,獎勵就是桂春園的上賓禮! 南域文學享譽天下,在這青城郡內,詩詞文賦都是家常手段,尚德堂才學千餘,出色的更不在少數,要比文氣可真就是百花爭艷之景! 桂春園錢管事登臺吆喝:“我青城才俊無雙,天下冠絕,普通的題作已不新鮮了!今年改例,不作文詞,不寫詩賦。出個新樣式讓大家奪彩怎麼樣啊!” 下行的觀客隨聲問著:“錢管事,你說的新樣式是什麼啊?不比文詞,難道是武鬥嗎?” 臺前來討彩的人也是越來越多,左右的都在互相猜測這桂春園的盤算! 錢管事看見行客們的熱情,也不再吊人胃口:“前些日子,我家老爺作了七篇行口,分別對應七字,今年的彩頭,便請大家解字來取,隻要全部解對了的,都可獲得我桂春園送出的上賓禮。” 洛天殤站在遠處思量著:“字謎嗎,有意思!”要說行文貫口他比不得學堂卓才出色,但這解題隱謎他可是有些手段的!剛想叫上風頃一起,卻看見三人已經擠到臺前去了! 風頃被趙沐語拽著進來,有些不解著說道:“沐語姐姐也想要桂春園的彩頭?” “試試嗎?總歸是有些意思的!” 人們對這字謎都顯露出極大的興趣,擠兌著湊上前去!突然就又有人問:“錢管事,這七卷字題是什麼呢?我們又該如何解字?” “各位請看!”錢管事抬手請示身後!宴臺後麵,桂春園的街坊酒樓上,自頂層開始,齊齊落下七卷行文,卷寬尺過,長有丈餘! “文題就在我的身後!各位隻需登臺領了號牌,在對應的書卷上依次寫出所解之字,半個時辰為限!防止聚眾商議,一刻鐘後,再登臺者,便做不得數了!” 一聲鑼響。眾人盯著七卷文書開始品察起來!有些人自信大膽就直接上臺開始解字!有些人看著文題,搖了搖頭覺得甚是難解! 風頃饒有興致的端詳著!沒回過神,旁邊的趙沐語直接把她扯了上去!選定兩處牌號,風頃隻得順從! 文題一:金錢樹,光陰柱,采光造櫝,呆在水處。 這題,文意明了,對大多數學士而言,都沒什麼難度。 文題二:揚沙起浪不還休,驚鳥折花!伴聲無形空自流,倒是常有。 文題三:天上行者,長夜別客,三十而合,最是值得。 文題四:信中有,無人不見!可成詩詞,可做語論! 文題五:葉爍花開相逢,葉落碩果在等,葉埋老根一身!葉在何時可成? 文題六:文行成意,曲樂不離,儀態當思,長歌在即! 文題七:空! 風頃解了六字,看到最後時一怔,單字一個‘空’該作何解! 思索良久,筆落一字帶著牌號就下臺去了! 洛天殤杵在臺下好半天了!見到風頃下臺,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風師妹,你解得如何?” “前六字都可明意,這最後一題卻難會意!”風頃無關喜怒的回了一句。接著問到“洛師兄呢?” “我題五沒解出來!” 這話正巧被下臺的武忠河聽見了,嘲笑著說道:“蠢吶!” 洛天殤怒目而視,有些不悅的說了一句:“你才蠢!” 武忠河又變了聲調:“我說文題解字是春,不要一副自知之明的樣子好嗎!” 洛天殤一聽,恍然大悟,但還是覺得武忠河先前是在罵他!“這麼說,你是全解出來了?” “卡在題六了!”武忠河尷尬的笑了笑! 洛天殤一聽,有底氣的唏噓了一聲! 趙沐語下臺,尋著三人,首先找到風頃。“風頃妹妹果然聰慧,這麼早就解完了!” 風頃客氣的說著“也不是了,題七是根據理解隨意解的!未必就對!在沐語姐姐看來,最後這題,應作何解啊?” 趙沐語搖了搖頭:“不知,我在臺上思考了好久,還是覺得,有即是有,無即是無,空就是空,所以我解的就是“空”字。” 風頃思考了一會兒:“沐語姐姐是對的,這題不僅是變通和才識,也要有膽量和主見!” “這麼說妹妹和我想到一出去了?” 風頃搖了搖頭,她解的可不是“空”字。 “實事張行,主道,修心,見形,聞聲。無往成空!我解的字是‘行’。” 趙沐語也是認可的點了點頭!時辰過後,錢管事派人收卷驗題!臺宴上歌舞繼續!臺前的貢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點心和茶品! 不遠處,華服錦衣的公子哥開起了“小劇場!” “快看,是青城郡太守府的小少爺!他怎麼在這兒?” “你沒看見嗎,剛剛他也上臺解字了!” 人們紛紛議論著!卻見那個小少爺拋起銅錢,對著眾人朗聲說到:“猜猜是正麵還是反麵,對了有獎噢!” 眾人一聽,紛湧上前,有人喊:“正麵!”有人說:“反麵!” 就在所有人爭執不休的時候,小少爺張開了手掌,手中的銅錢碎成兩半,一半是正,一半為反:“哈哈,你們都猜錯了!” 洛天殤看著那人的低級趣味,有些鄙視!這人他是認識的,同在學堂文正底下聽學,太守府小公子楊躍可是出了名的不服管教! 似乎是注意到了這邊的眼神,楊躍叫散了麵前的人群:“走開走開!”徑直的走了過來,一眼看到風頃,眼睛裡止不住的驚嘆:“你就是先生帶回來的小公……哦不,小仙女吧!” 南康公主回國那麼大陣仗,消息早早就傳開了的,文首帶她們回來的時候楊躍也在,旁人不清楚,學堂裡可是傳開了的,雖說洛天殤和武忠河是後麵回來的,但口風流言總歸是人性陋習,他們也知道了風頃二人的身份! 風頃沉眼低眉:“楊公子過譽了!”這楊家小公子,風頃也聽洛天殤說過!不過都是些貶低不屑的話語!光看身形麵相,除了占了些富貴俗氣,倒是個端秀俊生! “小仙女,剛才臺上臺下閑雜人屬實太多,我沒過多注意。莫非你也是來解字的?”楊躍討好般的笑著! 沒等風頃回話,趙沐語上前一步:“剛才見楊公子上臺,信心十足。一刻鐘不到就解完了字題,當真學才!” 楊躍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隻顧看著風頃了,旁邊這位絕色卻被自己忽略了:“這位師妹,也是個仙女!” 風頃和趙沐語幾乎同時定義了這個人,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洛天殤一臉嫌棄,武忠河直接怒聲:“收起你的這幅德行,小心先生讓你再也進不了學堂的大門!” 楊躍也是不驕躁:“你們兩個,承著給先生跑腿的情,一天沒事就待在後園裡!不怕先生把你們兩個也掃地出門!” 這話說的,洛天殤倒也不懼,如果先生真的想趕他們,怕是早就進不了學堂後園的門了,還怕等到現在! 就在幾人爭執不休的時候。錢管事上臺喊話:“七字文題,前六字,隻三卷符合文解!這最後一題,按照題解,卻隻有一人!” 臺下等待結果的人都麵露驚疑!有人喊話: “管事,到底是哪一號人物解對了七字,讓我們見識見識!” 錢管事見狀。朝著人群中喊話:“天字十二號題解,是哪位卓才?” 趙沐語看著手中牌號,遲疑了一會兒,走到臺前,遞給了行事的夥計! 夥計看了看牌號,回禮相邀:“請姑娘上臺!” 趙沐語步疊翩翩,神色泰然!絕色之姿引來更多人賞目! “這是誰家的小姐,生的如此俊秀。” “青城郡裡,沒見過這號人物啊。” “此等容顏,比之當年南域三秀都毫不遜色!” “小聲點兒,禁忌之言,被人聽到了可不好。” …… 錢管事看見趙沐語,也是一驚:“恭喜姑娘,奪得頭彩,獲得我桂春園的上賓禮。”隨後叫人遞來一個的玉牌,上麵刻著“春”字,精致美觀!“姑娘憑借此牌,便是我桂春園上賓,可隨意進出桂春園所轄的所有酒樓牌坊,吃喝玩樂,分文不取。” 趙沐語接過玉牌,思考了一會兒問道:“先生,這最後一題隻解一字嗎?” 錢管事一怔,還笑說道:“老爺並沒說明,隻有前六字取一,第七字,給出的題解是:可解為‘空’,似乎並不唯一!” 趙沐語疑聲問著:“那就是還有它解?” “應當如此,可我等才學尚淺,不能明辨!” “先生但說無妨!” “天字十五號題解為‘行’,地字一號題解為‘色’。不知何意?”錢管事茫然的問! “虛實在行,無往成空,所謂空空世道,皆在世行!此字當為上解!”趙沐語解釋著! 認可的點了點頭,接著又問“姑娘在理,可這‘色’字又作何解釋啊!” 趙沐語思考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到“應當是佛家箴言,小女子不才,難會其意!” 錢管事看向臺下,再度朗聲:“天字十五號,解一“行”字,也合題文,同樣獲得我桂春園的上賓禮。” 風頃突然麵色驚訝,她曉得是趙沐語幫了她。也不好意思推脫。 上臺之後,底下又是一片嘩然! 洛天殤喜笑:“不愧是風師妹!”楊躍看在一旁:“小仙女厲害啊!” 洛天殤嘲笑到:“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的玩世不恭嗎?” 楊躍不忙著計較:“這麼說,你也解全字題嘍!” 洛天殤知會了一聲:“半斤八兩,不要搞的自己解對了一樣。” 等風頃和趙沐語下了臺後,卻見錢管事再度開口:“地字一號,題七解了一個“色”字,不知可請卓才上臺解意!” 楊躍掏出牌號,掛在手指上搖了搖,得意的看了洛天殤一眼。大步上前去了! 錢管事一看是太守府的小公子,忙聲相邀,露出笑意說道:“原來是楊少爺,既然少爺解字,必有高論,還請解惑!” 楊躍大談闊論,高聲說著:“佛家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意思說的是世間萬物,因果輪回,不留貪念,欲望,今天是你的,明天是他的,到頭來都是空的!隻要心中有佛,一切皆為過往雲煙!” 趙沐語驚疑:“這家夥看起來玩世不恭,沒想到對這佛學還有研究!” 風頃解釋:“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風頃妹妹有學過佛家世語?” “看過些書罷了!” 二人正討論著,卻見楊躍繼續開口:“可佛家行事,拘於世俗!作為紅塵看客,當享受人世,看盡風景!我這裡解字,色是俗世中的色!空是佛理中的空!不說什麼絕色最終一場空,準確一點兒,好色就是一種境界,懂不懂?” 底下議論紛紛!錢管事為難了起來:“若是以佛解字,倒還說的過去。若是把好色當成一種境界,豈不是腐流低俗之輩!” 風頃隨口說了一句:“這個楊公子,還真是有意思!” 趙沐語也笑著回了一句:“是因為像陳公子?” 洛天殤聽著楊躍話談,在一旁咋著口舌:“輕浮浪蕩!” 畢竟是太守家的小公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錢管事不好得罪!隻得也給了一枚玉牌! 楊躍本想跟著風頃一行人一起遊街,奈何洛天殤和武忠河阻攔,趙沐語不想壞了氛圍!沒讓隨行! 傍晚,四人出了花行街,燈會尚早!風頃覺著,有些乏味,招呼了一聲準備先回學堂!趙沐語自是放心不下的,雖是有些無奈,洛天殤和武忠河隻得順從,一道回去! 前街擁擠,洛天殤帶著他們進了後巷,人們都在盼著燈會,這裡當是空無一人的! 端陽燈會是一年中最盛大的景觀之一!洛天殤難免失落:“風師妹不太高興?” 風頃搖了搖頭:“沒有,隻真是有些乏了,洛師兄若想看燈會,沒必要和我們同行的!” 洛天殤趕忙解釋:“風師妹誤會了,是我考慮不周!” 後巷不映燭火,稍晚一點,路行就難走了!迎著一點微光,一旁的窄道上,似有黑影閃爍! 突如其來的劍影,伴隨著幾人露麵!四人皆是一驚,顯然來者不善。 風頃定神說道:“是你們?”六個人中,拿劍的五人她是見過的!淮陽外城冷風細雨!生死一線之時,麵對的就是他們! 當初還不明白他們的意圖,現在看來就很清楚了,風頃沒了曾經的怯懦和軟弱,既然說過要守護在他的身邊,就一定不能退縮:“你們找的人是我?” 除了當初的那五人,多了一個拿刀的兇漢,身材高俊,氣勢淩人!:“有人出了價錢,你必須死!” 為首拿劍的那位手放在腰間的劍柄上,沉聲說著:“廢什麼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