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昏半醒間,林碧青感到腹中升起一股暖流,漸漸擴散至四肢百骸,猶如泡在溫泉中一般舒適。 林碧青緩緩睜眼,自己麵前的是一對青年男女,大約都在二十出頭,男的劍眉星目,麵如冠玉,女的明眸善睞,清麗動人,兩人站在一處便讓人聯想到戲文中的金童玉女。 “多,多謝……” 林碧青本想多說幾句,但隻說了這兩個字就已十分吃力,剩下的話也隻能咽回去了。 “喂,你是哪裡來的,怎麼會昏倒在這裡?” 林碧青不料這個一表人才的青年男子出言如此倨傲,他牛脾氣一上來索性閉目不言。 “師兄,你別這樣急,先讓他緩一緩。”青年女子對其師兄的態度亦有不滿,對林碧青溫言道:“小兄弟,你別急,慢慢說。” 林碧青聽那師妹細語溫言,心中一動,也不好再裝昏,便道:“在下林碧青,原河縣水涼村人,數日前村子造流寇洗劫,全村僅我一人生還。” 經過齊飆之事後,林碧青終於長了心眼,深怕這兩人又是天競教來試探自己,故而編了謊話。 女子感情豐富,乍聽林碧青遭逢慘變,沒有來的也替他難過,“啊,是這樣,那你又怎麼在這山穀裡?” “我本與父親相依為命,父親一死,我便到處流浪,夜間被野狼追趕,失足跌落至此。” 林碧青受師父教導,要以誠待人,故而平素也不喜撒謊,隻是不喜歸不喜,但不代表他不會撒謊。 “不對!”男子沒預兆的厲聲一喝,把他師妹和林碧青都嚇了一跳。 “你胸口明明還有刀傷,難道你野狼還用刀子捅你不成?” 男子對林碧青本就沒有好感,此時聽他話中有破綻,更是死咬不放。 不過林碧青業已想好措辭,不緊不慢道:“刀傷是被流寇捅的,摔下山穀的時候傷口又裂開了。” 這個說法倒也合理,那青年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女子嘆道:“如今這世道實在太亂了,你如今舉目無親打算如何過活?” 林碧青見女子真情流露,不似作假,便放鬆了些,低頭道:“本來我若遇不上二位仙子,便一死百了,眼下僥幸撿回殘命,我卻不知該何去何從。”(仙子之稱男女通用,望知之。) 女子想了想,忽而笑道:“既然你沒地方去,那就上我們雲夢山來吧。” “雲夢山?”林碧青聽這山名頗有些仙家風采,不由心生神往。 女子欣然道:“是呀,我和我師兄都是雲夢山弟子,我叫趙詩薇,他是我師兄,叫衛子楚,你若上了雲夢山便是咱們師弟了,師兄你道好不好?” “收徒並非兒戲,須得請師父裁奪,不知這位小兄弟是否肯入我門下。”衛子楚本來對林碧青有些敵意,但聽他稱呼自己仙子,心裡難免有些飄然,對他的態度也友好不少。 趙詩薇一雙秋水美眸望著林碧青,眼神中的期盼之色已經要溢出來了。 極少與女子接觸的林碧青,就算有也盡是些鄉野村婦,今天總算是知道了什麼叫眼睛會說話的女子。 他與趙詩薇一對眼便如觸電般,隻得低頭道:“二位仙子與我有救命之恩,於情於理我都不該拒絕,哪怕做不成貴門弟子,跳水燒火總是會的。” 衛子楚聽他說得誠懇,這會兒也不再刁難,“我和師妹此番就是回師門復命,不管成與不成都會有人來接你,你這幾天便安心等著吧。” 趙詩薇擔憂道:“師兄,他如今重傷在身,有不懂武功,若是遇上猛獸可怎生是好?” 衛子楚沉吟不語,一時也想不到辦法,還是林碧青開口道:“二位身上若有火石等引火之物可借與在下,隻要有火,山中野獸便不敢靠近了。” 趙詩薇兩手一拍,“這法子好,不過我們一來一去最快也要八日光景,你身上多處骨折,吃飯可成了問題。” 林碧青道:“吃食倒也不成問題,勞煩二位挖一些草根放在我身旁,我吃這個就夠了。” 趙詩薇臉色一變,驚呼道:“什麼?那種東西能吃嗎?” 林碧青點頭道:“自然是能的,以前田裡收成不好的時候,我和爹連土都挖來吃過。” 一旁的衛子楚微微皺眉。 林碧青自然看在眼裡,他麵上不露痕跡,心裡卻已明白這一男一女大抵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沒吃過什麼苦,自己和他們說這些恐怕是有些賺人同情的嫌疑了。 趙詩薇聞言也不再多說什麼,便去挖了些草根放在林碧青身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衛子楚則替林碧青將斷掉的腿骨正位,再用布條木棍固定結實,手法上甚是粗魯。 林碧青心知衛子楚肯幫自己,不過是礙於趙詩薇的麵子,但他受人恩惠總歸還是要跟人家道謝的。 趙詩薇拔來草根後還覺不妥,又去撿了些乾燥的柴火留給林碧青生火之用,雖是舉手之勞,林碧青卻倍感暖心,他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碰上好人了。 林碧青想哭,卻又不敢在趙詩薇麵前丟了麵子,讓人家姑娘小瞧了自己。 衛子楚冷冷道:“現在都準備妥當了,你好好照顧自己,我們這便走了。” 本來他對林碧青的態度已有所好轉,可是見師妹趙詩薇對他如此關心,心裡頓覺不是滋味,故而對林碧青又沒了好臉色。 趙詩薇給林碧青留下了火石之後,也跟著衛子楚上路了,臨走前還囑咐林碧青切莫讓火石受潮了。 林碧青一直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直到徹底看不到趙詩薇的倩影後才若有所失地躺下,心裡感念趙詩薇的好處,便是嚼著草根也覺甜滋滋的。 很快,天色漸晚,林碧青所在的山穀因為曬不到太陽黑得更快,他背靠石壁,用火石點著柴火才算安心。 林碧青經過這許多折騰,早已筋疲力盡,但怕火堆在半夜燒盡,故而隻是閉目調息不敢真的睡死,溫知新傳授他的那門內功心法極為神奇,哪怕如何疲憊,隻要調息一盞茶的工夫便可神采奕奕。 正當其漸入佳境之時,穀中卻沒由來的刮起了大風,風勢甚猛,幾乎要將他點著的火堆吹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