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凡長嘆一聲,拄著拐杖行向木屋,背影顯得十分落寞。 看著父親佝僂的背影,程二狗不由握緊了拳頭。 倘若父親的腿沒斷,他何須半夜起來幫助父親宰羊,趕完早市,再頂著黑眼圈步行十裡路上學。 若非李衙內,父親不會斷腿。 若非李衙內,白先生不會曠職。 若非李衙內,程二狗不會挨梁老先生的戒尺。 可惡!李衙內這個畜生,焉能不死? 辰時三刻之前,程二狗趕到了程家村向東二裡外的黃泥嶺彩雲亭。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為了消除疲勞打起精神,去之前,他特意花錢買了一小包的普洱茶葉,乾嚼吞下,就是為了刺激精神! 彩雲亭中,一個窈窕身影正背向而坐,一頭如墨長發披落肩頭。 踩點趕到,遠遠觀望的程二狗心下疑惑:“飛雲姐是短發,那麼這個女子又是誰?” 他走近了些,喚道:“姑娘?” 端坐亭中的長發女子身子不動,頭扭轉過來,臉上光禿禿的,沒有五官! 她的天靈蓋處垂下一張黃色符籙,光禿禿的麵皮震動,發出低沉冷淡的聲音:“你差點遲到了。” 這是個紙人! 程二狗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紙人說道:“別怕,這是我親手製作的一個紙人偶,用來協助你的。” 程二狗捏了把汗:“差點把我三魂七魄嚇出來!飛雲姐,你人在哪裡?” 紙人道:“我就在附近,我得隱藏起來,操偶紙人。 它手裡捧著個布偶,你將布偶額前符籙撕下,貼在自己的額頭。” 看著紙人遞來布偶,程二狗麵色猶豫。 紙人道:“二狗,你要是怕就走吧,姐不逼你。” “飛雲姐,非去不可嗎?” 紙人嘆了一聲道:“采花大盜作祟江北,為了迅速結案,謀取政績,路過兇案現場的家父被李衙內抓入大牢,嚴刑拷打,冤死獄中! 家父死了! 采花案還是接連不斷! 令尊也因為李衙內斷了腿,變成殘廢! 此仇不報,愧為人子! 二狗,今天是縣尊的六十大壽,李衙內一定會暢飲美酒! 喝醉了就好辦了! 今天是殺他的大好時機! 你要是怕就走吧。 姐自己去,不拉你下水。” 說著,紙人轉身向無邊夜色行去。 程二狗猶豫良久,終於作出了決定。 他追了上去,抓住紙人輕飄飄的紙質手腕,拿過布偶,將布偶腦後的符籙撕下,貼在自己的頭上。 布偶掙開程二狗的手,跳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程二狗的視線中。 符籙貼緊額頭,緊接著一股熱流從腦門傳了進來,程二狗感到自己的身體變得不由自主起來、 他驚奇道:“這是怎麼回事?” 紙人說道:“別怕,這是傀儡術,你現在是我的傀儡了。 你天生神力,配合上我的傀儡術,肯定能無傷速殺李衙內!” 程二狗道:“俺也不算天生神力,隻是力氣比常人大一些而已!” “好了,不廢話,抓緊時間,我們走!” 程二狗跟著紙人穿梭在林木之間,翻過黃泥嶺頭,登上一顆大鬆樹的枝頭,俯瞰遠方風景。 夜晚的江北城,屋宇林立,鱗次櫛比,乾道上時不時有手持火把的巡邏官兵路過。 紙人一指東南:“李衙內就住在城南那座三進院子裡。” 程二狗手心發汗,咽了口口水道:“飛雲姐,我的心跳得好快!” 雖然自己經常操刀殺生,但從來沒殺過人! “別怕,姐來操控你,你隻需要放鬆身體!” 程二狗又感到雙腿不由自主地前後邁動起來。 這種身體失去掌控的感覺十分詭異,他試圖停下腳步,立刻遭到薑飛雲的反對:“不許動!放鬆身體!不然我的操控精準度會大大下降!” 程二狗臉色無奈:“好……好吧。” 奔下山嶺,程二狗迅速靠近一棵大榕樹,兩手挖開樹下泥土,取出一個木箱。 箱子裡麵裝著一套夜行衣,兩副火折子和迷魂香,以及一把開了刃的三尺環首精鋼長刀。 刀身寬三指,刀刃極其鋒利,吹毛斷發。 刀把纏著白色麻布,握在手心感覺沉甸甸的。 月色下,榕樹旁,手握長刀的程二狗不禁感覺有些荒唐。 我這就要去殺人了? 哎,一時意氣,現在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紙人道:“二狗,你在想什麼?” 程二狗道:“我在想這把刀砍在李衙內的腦袋上,感覺一定很爽快!” “對!這樣想就對了,姐還以為你怕了!” 程二狗略顯心虛道:“我不怕!” “二狗!你一旦膽怯退縮,想要逃跑,今天就功虧一簣了! 你被抓住,我也會被受牽連! 你必須一往無前! 說實話,你到底怕不怕?” “我……我有點怕死,對不起!飛雲姐,我是個孬種。” 紙人道:“怕死不可恥!正常人哪個不怕死?但是二狗你要明白,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世界上哪個人能長生不死?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 你要是死得有意義,為民除害,那不是很好嘛?” 程二狗一直暗暗仰慕成績優秀,活潑美麗的薑飛雲。 這次不僅能和她並肩作戰,還能為父報仇、為民除害,可謂一舉三得。 是啊,她說得很對,人終有一死,那些戰死沙場,英勇無畏的先烈,若是能像他們這般死得有價值,餘蔭後人,也好過渾渾噩噩地活著。除掉李衙內這一禍害,也可稱為福澤一方百姓,那就上吧! 程二狗終於拋卻了心頭那份對死亡的膽怯,眼神變得堅定且銳利。 他握緊長刀,目光犀利地投向那座三進四合院。 這把刀,今夜注定染血! 程二狗穿上夜行衣,隻露出一雙兇光畢現的狹長鳳眸,頂著夜色,飛簷走壁,高來高去,快速接近城南那座三進四合院。 紙人手握兩把薄如紙片的短刀,輕飄飄地隨行在側,宛如鬼魅。 僅僅幾十個呼吸,程二狗便來到四合院附近的一間民居上方。 他側首一看,一隊巡邏官兵正從西北方向行來,緩緩經過。 程二狗趴下身子,屏住呼吸,與夜色完美融為一體,靜靜等待官兵離去。 待官兵走後,程二狗迅速躍下民居,貓著腰,壓低腳步,走向背靠門框,打著瞌睡的看守壯漢。 刀刃悄無聲息地貼上看守壯漢的脖頸。 壯漢渾然不覺致命危險已經降臨,依舊鼾聲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