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宴河。 一座孤零零的島嶼邊緣,漁船被固定在河岸,李長生和宋承鄞蹲在邊上狂吐,江顏十分嫌棄,離二人遠遠的。 這一路上在船上,淵鴻好幾次不聽話,時而快時而慢,快的時候跟離弦之箭似的,慢時連隻水獺都能超過他們,河上時不時狂風一吹,漁船左右搖擺不定,在船艙裡的江顏定力好道法又高,自然沒什麼事,但李長生和宋承鄞簡直是痛不欲生。 江顏發現這座島嶼後也是果斷靠了過來,生怕一個不小心兩人直接吐死在船上,自己還得費力收屍。 待兩人沒了動靜後,江顏拿出兩枚丹藥給他們,李長生果斷服下,那股惡心的感覺瞬間消失,腹中一陣暖流。 “江姑娘,你為什麼要等我們吐這麼久才給啊!”宋承鄞忍不住抱怨。 江顏淡淡道:“因為你們實在太差勁了。” “這周圍就這麼一座小島,咱們不會走錯了吧!”李長生站起來理了理頭發,看著小島,這裡很小,也就和小鎮差不多,十分清凈,不像是有人住的。 “等一下直接飛過去吧。”江顏也很無奈,這河說是江都不為過,實在太大了,行了一柱香都沒找到那什麼山莊,讓她有些心煩意亂。 宋承鄞苦笑:“江姑娘,要飛的時候你還是把我們打暈吧。” 李長生狠狠點頭表示贊同。 江顏忽然下巴努了努,“看你們後麵。” 就在李長生二人轉身時,江顏跨步上前,“砰砰”兩聲拍向後腦勺,李長生二人還沒反應過來就昏迷了。 “真是麻煩死了,待這趟走完後我還是走吧。”江顏邊說邊把兩人提起來站在淵鴻上,迅速飛向空中。 雲霧山莊。 這裡是大宴河以北支流,一眼望去,河裡隻有這一座小島。 島上風景頗為秀麗,鬱鬱蔥蔥的樹木和各種各樣的花卉共同構築了一道美麗的風景線,而在小島最中間有一群錯落有致的亭臺樓閣。 在一座三層閣樓最頂上,穿著灰色道袍的青年與白發蒼蒼的老者對坐。 此青年正是出現在小鎮中那五人之首,道號州密,而這老者是他的師父常棣。 州密笑道:“師父,如今妖孽已經捉全,咱們什麼時候開爐煉器?” 常棣喝口清茶,沉聲道:“尚且不急,那竹妖與蟾蜍不是還沒馴化嗎?” 州密不解,“為何一定要馴化呢?” “萬物靈長,絕非虛言!妖類縱然於修道一途遠不如人類,但壽命漫長,體質特殊,若不強行抹掉一些妖性,就算煉了神丹也是多遭反噬的命運。”常棣又喝了口茶,看著遠方茫茫大河,嘿嘿一笑道:“神器若成,我雲霧山莊必然地位超然,也不用受那河妖的氣。” 說起河妖,州密眼中不削,“區區一些畜牲而已,整日拿喬做大,遲早剁碎了它們。” 常棣看了他一眼,“萬萬不可急躁,你且先去把正事辦了吧。” 州密恭敬退下,腳尖輕點,直接躍下閣樓,繞出這座庭院,在一口古井邊的柱子邊停下,將那柱子上的石珠輕輕一按,古井突然一分為二,中間出現一條臺階,往上一看,裡麵漆黑似墨。 州密獨自走了下去,那裡麵每隔十步就有一人,見他來後,立刻點燃燭火,這才看清下麵麵貌。 古井下是個很長的暗室,州密繞左拐右那好幾次才到盡頭,這裡有很多鐵籠,每個籠子都關著一隻妖怪,見到州密,都十分憎恨,可又無能為力,鐵籠堅硬異常設了陣法,且他們都被鐵鏈捆著。 州密眼神犀利,一一向妖類看去,走到最盡頭,一棵亭亭玉立的竹子倒在地上,身上貼著一張明黃符籙,不能動彈,它的對麵則是隻人腦大小的蟾蜍,身上也有符籙,懨懨的趴著。 竹葉見到州密,立即動了一下,可就是那一動,發出慘叫,符籙上閃過一陣雷電纏繞她全身。 州密命人打開鐵籠,走上去抓住竹子取下符籙,竹葉瞬間化成人形,眼中淚光閃爍,楚楚可憐。 州密將她扔在地上,從瓶子裡倒出一顆藥丸,捏住她的雙頰,強迫她吃下,竹葉的一身妖力早就被封了,根本阻止不了,無奈吞下後州密放開她,冷冷一笑走出籠子。 竹葉掐著脖子,乾嘔片刻,那藥丸已經服下,再也吞不出來了,她淚流滿麵,十分傷心又害怕,蜷縮在角落。 而另外一邊,那隻蟾蜍化成一個三十來歲的大漢,也被迫吃了那藥,怎麼也吐不出來,心灰意冷之下又繼續趴著,那州密得意的出去了,臨走前不忘叮囑眾人,千萬要守好這裡。 竹葉靠在墻壁上,腦海中不停想起宋承鄞和從前的山穀。 原來,昨日晚上竹葉回去後便睡下了,但她一直謹記江顏的話,把水精珠子放在身上,可誰知弄巧成拙,第二日灑掃宋承鄞庭院時,一個小丫頭端著盆炭火從宋承鄞房裡出來放到了外麵,然後又去拿了些柴火燒著,另外一個丫鬟在幫竹葉一起乾活時被地上的石子絆倒,連同竹葉也栽倒在地上,那顆竹子滾落出來。 燒柴火的丫鬟將水精珠子撿起來,想還給竹葉,可手心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冒上來,小丫鬟雙手抖了抖,水精珠直接掉到了火盆裡。 竹葉頓感大驚失色,也不顧身上的泥土,急忙上前查看,卻見那珠子在火盆裡已經化了,隻留下淡淡水漬。 竹葉也無法了,失魂落魄的掃完院子,準備去與江顏說一下,卻不知陳氏什麼時候將五個道士請來的,聽人說來為宋家作法鎮宅。 竹葉嚇得不敢出去,跟宋承鄞告假後準備離開,沒曾想那為首的州密隨身帶著法寶,正在作法時立即發現竹葉,就這樣她被帶走了。 一般捉妖的道士捉拿妖怪後都會當場斬殺,這幫人行為怪異,既不曾虐待他們,也沒有任何要放走的意思,讓她很擔心,是不是在煉什麼禁忌陣法之類的。 “老頭,聽說你最近在煉法器。” 平靜的山莊被一聲不知從哪兒傳來的聲響打破。 坐在閣樓上的常棣猛然睜眼,杯子裡的水抖了抖,他笑道:“鰻岐兄,別來無恙啊,快快請坐,聽說你去了遙遠東海尋找三紋海螺珍珠,怎的這麼快就來了?” 風聲裡,一個穿著黑衣,身材高瘦的人踏上閣樓隨意坐在常棣對麵,他笑道:“本是要去的,半路遇到個出海遠遊回來的道士,與他把酒言歡頗為合心,沒想到啊他正好就有珍珠,於是送了我一顆,這不?閑來無事又回來了,怎麼聽常兄的語氣不太歡迎我啊?” 常棣嗬嗬一笑,“哪裡哪裡?鰻兄能來,我心甚喜啊。”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是不是在煉什麼神器?”黑衣人斜睨了他一眼,問道。 “不錯,前些日子偶然得了本鑄器秘訣,想著無所事事便煉煉。”常棣此刻內心有些頭大,當初叫人刻意散出那三紋海螺珠的消息,就是想為了引開他,哪兒成想這才一個禮拜左右就回來了。 黑衣人饒有興致的道:“可否拿出來給我看看?” 常棣心頭一緊,久久不語。 鰻岐內心暗笑,這人本事不大,野心卻是不小,當年他被人追殺至這裡,自己大發善心還送了座島給他,這些年來倒也算和平,可最近一旦出去,總會莫名消失一些河妖,雖說這些河妖與他非親非故,可好歹住在這兒上百年,不查清楚很難心安。 “算了,我今日回去閉關,你且慢慢煉吧,煉好後記得給我看一眼。”鰻岐起身,準備跳下去。 常棣道:“鰻兄何不在此大吃大喝一頓再走不遲,我這兒又多了點好酒。” “算了,待我下次再來也不遲。” 常棣麵色難看,過了一會兒確認鰻奇走後,叫道:“州密。” 州密從下麵一樓緩緩走上來,恭敬道:“師父,怎麼了?” “這鰻妖已經開始懷疑了,事不宜遲,去將鍛造好的玄鐵劍和丹爐拿到院子裡,把那些妖類也抓出來吧,從此刻起一定要嚴加把守,將院子圍起來,誰來,誰死!” 常棣眼中寒芒畢露,師徒二人走下閣樓,常棣獨自看著天空,內心深處隱隱興奮。 “這老東西果然不對勁,你們三個該不會要硬闖吧。” 山莊對麵的河邊,李長生三人與鰻岐在一塊兒。 “不硬闖還能怎麼辦?智取太麻煩了。”江顏很直白,不喜歡動腦子,她覺得可以動手最好別動口。 “他們有多少人啊?”宋承鄞道。 “嗯…具體我不知道,那老家夥修為很高,有三個弟子,剩下的不足百人,好壞不明,但那老東西絕對不是什麼好的。”鰻岐道。 李長生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巴,“五十人啊,要不…還是智取吧。” 江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李長生,“我看你們是讀書讀傻了吧,他們胡亂抓妖動機不明,這荒郊野嶺的怎麼智取?” “有道理。”李長生耳根子通紅,神色尷尬。 “話說,你這電鰻精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江顏挑眉看著鰻岐。 原來,不久前禦劍在河麵的江顏感受到水裡有古怪,因手裡還提著兩個人,不敢貿然查看,便飛到了河岸,誰知剛一解開兩人穴道,那古怪的東西居然追上來了,浮出水麵是一條比人還大些的電鰻精。 江顏正欲拔開淵鴻,那電鰻精化成人形說沒有惡意,隻是想問一下他們去哪兒,江顏倒是鎮定,把事情簡單說了,李長生兩人嚇得半死,不敢吱聲,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魚。 鰻岐則簡單說他自己正好去哪兒有些事,讓李長生三人在這兒等他。 鰻岐無奈道:“這河裡時不時也有妖類消失,所以我才告訴你們的。” “那幾人如此,我們合作一下,如何?” 鰻岐道:“怎麼個合作法?” “你帶著他倆救妖,那些人交給我,至於事後山莊裡的東西我也不貪,隻挑三樣喜歡的,其他都給你了,怎麼樣?”江顏似笑非笑地道。 鰻岐沉吟片刻,決然道:“可以。” “那走吧。” 旁邊的李長生與宋承鄞聽兩人說話都不敢大聲喘氣,他們這意思是不僅要殺人還要霸占財務! 那可是殺人啊! 這是李長生這輩子都不敢想的事,江顏說得輕描淡寫。 宋承鄞雖年長於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同樣震驚不小,可是為了竹葉也沒辦法。 鰻岐走到水裡,眨眼間就變成了一條滑嫩而修長的電鰻,比剛剛還要大些,尾巴一擺一擺的,魚頭轉過來口吐人言:“趕緊上來吧,我渡你們過去。” 李長生與宋承鄞麵麵相覷。 李長生道:“這…這會不會被電啊!” 鰻岐怒哼一聲,“不上來我走了。” “哎哎哎等一下,馬上。”宋承鄞捂住李長生嘴巴,江他一並帶了上去,而江顏依舊禦劍,還拿出一塊黑布把臉遮住,攏了攏鬥笠,隻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和光潔的額頭。 李長生二人坐在電鰻上,感受到那柔軟而穩重的魚背,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見江顏這般舉動,疑惑道:“江姑娘,你為什麼要蒙著黑布?” 江顏站在劍上,河風吹著她的衣襟與秀發,整個人就像一道靚麗的風景,她輕輕一笑:“因為…這樣很帥,越是神秘,越能給人壓力。” 二人一魚頓時傻眼了。 “難道不是嗎?”江顏眼帶笑意,目視前方。 “呃…是吧,不過江姑娘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李長生道。 “說唄。” “你為什麼這麼爽快就答應跟我們一起救人?” 江顏傲嬌的道:“沒什麼,無聊而已。” 李長生看著她,臉上寫滿了不信。 江顏當然不能直白的說,畢竟那水精珠是自己給竹葉的,還信誓旦旦能避免妖氣,其實她是有些愧疚的;二來,李長生救她一命,嘴上說不用報答,但她不想欠人情,也就跟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