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溫柔，繁星滿天。 　　朝陽峰眾人吃過晚飯後匆匆離去，李長生想著反正剛上山，以後時間多得是，不著急修煉，便在天水居閑逛。 　　天水居雖建在水麵上，但很寬敞，由十幾個小院子組成，而最外麵的一圈多被露天走廊環繞，拱弟子們散步玩樂。 　　李長生的院子離外圍不遠，右邊靠近正堂，左邊再繞個回廊就到了。 　　雖說一道晚上這裡就燈火通明，但他還是將夜明珠帶在身邊，他坐在水檻上，一手拿夜明珠，一手放在上麵，腳下是清冷的湖水，但他的腳還不能碰到水麵。李長生就這樣靜靜坐著。 　　忽然，一陣微風吹過。 　　李長生別過頭去，隻見秦婉裊裊婷婷地走了過來，他急忙跳下水檻，恭敬道：“師娘。” 　　秦婉笑道：“是不是想家了？” 　　李長生搖頭，靦腆地笑了：“想了一會兒，爹娘去世得早，其實人在哪兒家就可以在哪兒的。” 　　秦婉輕笑，微風吹過她的衣襟長發，襯得她如仙子一般，“你能想明白就好，山居清凈，對於少年人來說一時半會兒適應不了很正常。” 　　這話說著，她卻被李長生手上那顆散發藍色光澤的夜明珠吸引了，笑道：“這是你自己的還是別人送你的？” 　　李長生猶豫了一會兒，道：“是一位朋友送我的。” 　　秦婉詫異道：“是嗎？能不能給我看看？” 　　李長生遞到她麵前，笑道：“師娘想看就看吧。” 　　秦婉接到手心，一股溫熱的感覺襲卷而來，似是塵封多年的記憶被打破，“這可是昆侖仙山弱水盡頭弱水之淵盛產的夜明珠，是好東西呢…” 　　“咦？” 　　秦婉突然驚訝出聲，把玩間一個細小而隨意的“顏”字出現在眼前，她戲謔道：“定情信物？” 　　李長生臉色漲紅，急忙解釋道：“師娘你誤會了，不是的，是那位朋友隨意送的…” 　　很明顯，秦婉臉上寫著“不信”二字，李長生低著頭，輕聲道：“真的是朋友，她就是昆侖派弟子。” 　　“莫非是江顏師侄？”她想到了不久前林淺所說的話，又聯想到林通是在青山鎮收的徒。 　　“沒錯，正是江姑娘。”李長生開心的笑了。 　　“江顏師侄啊，好久沒見她了。” 　　李長生奇道：“難道師娘你認識…” 　　還沒說完他就閉嘴了，齊靜臨說過秦婉是忘憂真人的妹妹，兩人之間肯定少不了來往，見過也正常。 　　秦婉道：“過幾個月我兄長生辰，我會去看他，你要不要去昆侖轉轉？” 　　李長生神色激動，“這、這是真的嗎？師兄不是說本門弟子不能隨意外出嗎？” 　　“是不能隨意外出，但由長老門同意後就行了，再者老是呆在山裡也不太好，總要仙凡兼修才是，以往我與你師父有事外出，都會捎上一個你的師兄們。” 　　李長生欣喜道：“謝謝師娘。” 　　秦婉點了點頭：“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記得去半山腰，會有功課。” 　　“什麼時候啊？”李長生追問道。 　　“辰時準點。” 　　李長生嘆了口氣，隻好早些睡去。 　　… 　　…… 　　……… 　　………… 　　…………… 　　清晨的微光刺穿茫茫雲海，清風柔柔地拂過大地。 　　晨光與清風調皮地吻在李長生臉上，他全身顫抖了一下，猛然起身。 　　“壞了壞了，快遲到了”李長生迅速穿好衣服，簡單洗漱後打開院子門，卻見林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 　　李長生訕訕道：“師姐，早啊。” 　　林淺皺眉道：“都日上三竿了，還早？” 　　李長生紅著臉道：“我現在就去半山腰。” 　　“那趕緊啊。” 　　這話說完，林淺轉身就跑了。李長生後知後覺跟上，問道：“師姐你也要去嗎？” 　　“當然了，本脈弟子初入門五年裡每天都有任務，早上到半山腰去一路起跳上來，下午還得砍樹，一般都是晚上修煉。” 　　李長生腦子嗡嗡作響，就像天塌下來一樣，半晌不想說話。 　　林淺不厚道的笑了，“我一開始也討厭訓練，後來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 　　“師姐，你練多久了？” 　　林淺笑嘻嘻地道：“我早就練完了啊，隻是娘叫我監督你。” 　　李長生無語了，真真就應了那句：哀莫大於心死！ 　　林淺道：“你不會以為一進門就能修那種上天入地的大法術吧，我可告訴你，修行就得腳踏實地。咱們道教極重養生，體魄尤為重要，若是身子不好，便是有無窮妙法經訣與絕世神器也是無用；再者，沒到一定境界是不會自行辟穀的，吃食方麵還是很重要，不過別大肆鋪張便可。” 　　李長生肅然記住。 　　過了半個時辰後，已近辰時，李長生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兩腿發酸，疲憊不堪。 　　反觀林淺，雖然走了這麼久，可依舊身姿輕快，時不時摘朵野花，一副高興活潑的樣子。 　　李長生來的時候站在林通劍上，那速度自然是極快的，而且山峰多半被雲霧籠罩，也看不清下麵究竟有多深，可當自己走一遍，當真是累煞人也！ 　　林淺冷眼看著他，沒好氣道：“停下來歇一下吧。” 　　李長生一屁股坐在乾燥的石頭上，不停捶打雙腿，並道：“這山也太高了吧！” 　　林淺笑道：“當然高，從上往下，還真是萬丈有餘，中峰就別說了，比這裡還高上百來丈。” 　　李長生張目結舌，普通山峰都隻有百多丈吧！ 　　他忍不住問道：“師姐，我們門派所占據的一共多少座山峰？” 　　林淺細細想來：“嗯…在一本書上看到過，綿延千裡，主峰七座，每一座又有好多附屬山頭，一共，一共大小幾百座吧。” 　　“我的天吶…”李長生邊捶腿邊嘆息，怪不得山門弟子在山裡不悶，怪不得那雲霧莊主能經常混跡在山裡找墓地。 　　林淺催促道：“你歇息好沒有？趕緊走吧，雖然是我一個人督促你，可也不能壞了規矩，要是壞了，我是不會在我爹娘麵前嘴下留情的。” 　　“走吧走吧。” 　　到了半山腰，幸虧沒有遲到，但李長生雙腿顫抖不停，又一屁股坐在枯草地上，不斷揉搓雙腿。 　　林淺在一旁大樹下，將摘好的野桃花花瓣取下來，一一放在石頭上，嘴裡哼著不知名小曲兒。 　　李長生抬頭看去，他們這一路下來，路很寬闊，全是臺階，不敢想象等一下自己一步一步跳上去，會不會直接死在半路？若真死了那傳出去不得被人笑話死，堂堂昊天劍派弟子，被訓練活活脫力而死… 　　不過轉念一想，這種丟人的事兒，換作誰都不會傳出去吧！ 　　“拿著！” 　　正在胡思亂想時，林淺扔給他一枚丹藥，道：“放心吃吧，這是緩解疼痛的。” 　　李長生心生感激，一口吞下，倒也不苦反而有種淡淡甜味，過了一會兒，身體果然輕鬆很多。 　　李長生不由得贊嘆道：“這丹藥真神奇。” 　　“那是當然，我娘煉丹很有名氣的。”林淺驕傲地道。 　　李長生站了起來，朝著林子深處走去，先前就聽到流水潺潺的聲音，果不其然，樹林深處有條清澈小溪，他走到溪水邊，雙手捧水，狠狠澆灌在臉上，連續三次，然後又捧起水來大口喝下。 　　林淺在路邊催促道：“你快點啊。” 　　“好，來了！” 　　李長生喝足水後走到臺階上，深呼吸一下，開始鍛煉！ 　　這一路上，林淺已經跟他說了，可以在一個臺階範圍內走，但雙腳同時跳上臺階，必須跳，漏了一個都得重新來，好在不是連續的，中途可以歇息三次，必須在午時之前上山。 　　又是半個時辰後。 　　李長生躺在一顆鬆樹下，陽光透過葉子照在他臉上，李長生衣襟濕透，腿腳抽搐，他自問自己從小乾活，體質已經領先大多數人，可也依舊耐不住這般消磨，他現在什麼都不做，連腦子也不想動了。 　　林淺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哼曲兒，雙手拿著笛子把玩，笑道：“這才第一天，你已經很不錯了，我以前比你這還嚴重呢。” 　　李長生苦笑道：“我想喝水…” 　　“嗯…這裡離山頭不遠了，反正我也沒事，不如這樣你在這裡歇息，我上山給你帶水。” 　　“不用這麼麻煩吧，這附近難道沒有嗎？”李長生起身，靠在鬆樹乾上。 　　“沒有，剛剛下麵那條小溪是暗流。” 　　“那好吧，多謝師姐了。” 　　林淺站起來，使了個法訣，玉笛橫在虛空中，隱有波光流動，她站在笛子上，禦笛而上。 　　李長生看得一陣羨慕，心道懶可以偷，嘴也可以硬，但在一些事情上絕對要認真，隻要努力，他一定可以與他們一樣！ 　　李長生眼中帶著一絲狠色，咬著牙堅持繼續。 　　就這樣不斷堅持，李長生縱然很累，但身體卻莫名有了一絲力氣，憑著這股氣和諸般念想，他終於是跳了大半路程，猜想接下來最多半個時辰就能到山頭了。 　　李長生停下來，走到旁邊躺下，這時一道破空聲傳來，卻是林淺帶了個比木桶還大些的酒葫蘆。 　　她將笛子別在腰間後，單手把葫蘆放在李長生麵前，笑道：“這些水夠了吧！” 　　李長生躺著翻了個白眼，“你這是打算讓我撐死嗎？” 　　林淺沒有理會他，打開蓋子，樂道：“這葫蘆是我爹存酒剩下的，可不是普通葫蘆，是幾百年的葫蘆精去世前給他的。” 　　李長生奇怪道：“怎麼你們這些修士都不討厭妖怪？” 　　林淺怪異地看著他，道：“為什麼要討厭？你這問題簡直莫名其妙，萬物靈長，我們討厭的是那種毫無底線濫殺無辜、助紂為虐的，生命誠可貴，無關種族。” 　　李長生一聽這話，如釋重負，世人皆對妖類避之不及，隻有真正見識到高處的人才會明白林淺這番說辭吧。 　　“你怎麼又不說話了？是不是累傻了？”林淺坐下道。 　　李長生起來，抱著個葫蘆猛喝兩口，道：“師姐說得有道理，勞煩師姐幫我拿一下葫蘆，我又得繼續了。” 　　“哦。” 　　天水居，一棵柳樹下。 　　林通夫婦對坐，他笑道：“這小子倒也不錯。” 　　秦婉點頭，“是啊，心性好人也善良，就是不知以後哪家姑娘能與他相好。” 　　林通剜了一眼自家妻子，笑道：“他才十四歲，你怎麼就突然關心這個了。” 　　“我昨晚見他獨自發呆，手裡還拿著昆侖那位江顏師侄送的夜明珠，隻怕是心裡有鬼，我擔心長此以往會影響他的道心。” 　　林通皺眉沉默，道士不比那些個和尚，尤其是李長生這種正值大好年華的小子，找書苑 wwｗ.zhaoｓhuyｕan.cｏｍ 少年人若遇到太過驚艷的人，隻怕很難走那道坎。 　　林通沉聲道：“讓那幾個不成器的家夥多暗中觀察他，絕對不能因為情字而壞了大好前途。” 　　“那是自然。” 　　“再堅持一會兒，還有一點點就到了。”大路上林淺背著酒葫蘆在李長生前麵。 　　李長生不想說話，隻是默默起跳，終於把最後的二百九十個臺階跳完，他抬眸看著遠處的天水居和兩道好看的瀑布，轉身坐下，麵朝雲海。 　　林淺把水遞給他，李長生仰頭大喝，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笑道：“可算上來了。” 　　林淺也道：“既然上來了那我就先走了，哦對了，廚房裡隨時都有熱水，你自己去打水，吃過飯後可以睡一會兒，還有樹沒砍呢。” 　　李長生又躺下了，等酸痛感快消失的時候一個人走向灶房，提了整整六桶水，回到自己院子的澡堂，全身上下洗乾凈後，又把衣服洗好晾乾，回屋看了眼柔軟的大床，倒頭就睡。 　　這一睡也不知過了多久，意猶未盡，聽到敲門聲急忙起來開門，卻見齊靜臨笑道：“累壞了吧！” 　　李長生睡眼惺忪地撓頭，道：“還好吧，師兄有事嗎？” 　　齊靜臨大笑道：“該吃飯了！” 　　“好。” 　　齊靜臨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師兄弟倆相擁到膳房裡，見裡麵人都坐齊了，李長生見了師禮後跟眾人打招呼也坐下了。 　　林通罷了罷手，道：“趕緊吃飯吧，吃完後十一你歇息會兒就來正堂找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