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釋無言,花落隨風誰可憐?(2)(1 / 1)

刀劍錄 夜丨丨 5476 字 2024-03-17

夜色浸沒了桃花渡,重重山林中一點燈火獨明,諾大府邸燭火孤燃,又一次的空蕩。望著那道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樓十一的臉色緩緩晦暗,他的雙拳攢出鮮血,撫摸著漸愈的傷口,又自懷中掏出一把斑駁刻刀。青銅刻刀銹跡斑斑,此正是李太一口中防身的玩意,亦是他本應厭惡之物!   這時,忽有狂風入室,一旁的平劍十二勢書冊迎風而動,十二劍式急轉,一抹訝然自樓十一眼中閃過。   書影、劍影、人影、燭影,樓十一於十二劍式連貫後竟發現其似乎並不尋常。那十二劍式每一招每一勢單單觀之也不過平常,但十二式連貫後卻似乎有什麼能直指心海最深處,那刻,樓十一持匕,以刻刀習劍勢,匕光無影,劍意錚然。   至夜已深,樓十一體力將盡大汗淋漓,又片刻,半夜,一聲霹靂炸響。北邙山,雨落劈啪。電光驟逝,風雨更緊,隻那時桃花渡上忽有一人道:“青虛峰炎家,炎千重,奉族長之命,特來此拜會李師叔!先前炎氏葬碑林中突現異像,故族中特派晚輩此來聽訓。此為家長所賜族紋靈箋,以證己身,還望太一師叔示下!”   話音弗落,一道靈光入府。   下刻,樓十一隻見一道似符似篆的炎紅靈箋徑直向自己刺來。那時他手中刻刀微顫,刀光驟起,剎那間,他隻聞一聲錚然,手中青銅刻刀已徑直飛掠而出,將那半空中的靈箋劈作兩半。   啪嗒一聲。失去靈性的拜箋無力地掉落在地。一陣沉寂後,似乎為人感知了去,卻隻聞門外那人慍怒道:“太一師叔何意?若不願示下旨意,當退吾靈箋,吾自會隱去,卻為何要毀卻族箋辱我!吾聞師叔入道僅僅三載,修為便已登堂入室。千重不才,今日願以青鋒三尺,拜請尊長賜教!”   這時樓十一驚慌中隻見一青袍道士手持三尺青鋒,一腳踹開桃花府的大門,直直怒視堂中。   炎千重踏入府中,當隻見到那手持兩截靈箋滿臉驚慌的樓十一時隻微微一愣。然而當待其看清了樓氏那雙特有的紫瞳時卻忽而厭惡怒道:“惡仆!安敢辱我!”   他拋出一劍,狠狠刺下,鋒利的法劍直取樓十一眉心三寸!   驚駭間,樓十一隻持刻刀欲要格擋。然而那劍卻若急風快電,隻光火一閃,驚悚中,樓十一眸眼被劍氣所攝,眸仁充血,直擊跌坐在地。劍,將行殺道,然而那時隻聽叮鈴一聲,卻見那空中的飛劍卻不知為何竟自突然跌落,似被人強行封禁了,再無法發出絲毫靈機。   炎千重見此略有遲疑,他謹慎地觀察著四周,感應著那柄毫無反應的法劍。為那莫名手段攝住的他看了看似乎毫無法力的樓十一後,隻逡巡在府門前不敢再前進一步。   而樓十一呆愣許久似才緩過神來,他看著地上被毀的靈箋便知已犯下不敬之罪,隻急忙向前幾步跪走後深深一拜解釋道:“師兄恕罪!方才十一一時不察毀壞了靈箋,實非本意,還望師兄海涵,莫要怪罪。主人三刻前已去主峰大殿傾聽掌門教誨,此刻卻不在府中,師兄若有要事敬請吩咐,待主人回歸後,十一定當及時稟報!”   一擊旁落,炎千重正自驚悚這般詭異的封禁之力來自何處,卻又見樓十一正持匕近身而來,揮袖間一股勁氣將其震退丈許,吼道:“放肆!爾持匕首而拜意欲何為!樓家賤仆,離吾遠些!”   被狂風掀翻在地的樓十一聞言,羞怒交加,卻隻忍著痛爬起,收了手中刻刀,抹去嘴角鮮血再解釋道:“師兄誤會。方才十一莽撞,實非本意,還望師叔莫要怪罪!”   炎千重聞言一愣,眸生靈光,凝神細視卻見樓十一周身確實毫無一絲靈機。剎那,神思急轉中他隻作氣急敗壞狀道:“哼!惡奴,汝安可欺我!凡俗之軀,身無靈力你又如何毀我家靈箋珍寶!想必你必然是使了什麼妖邪秘法欲要毀寶殺吾!似汝這巧舌之輩,吾如何能信!”   炎千重說著又似乎想起什麼忽而又怒道:“哼!更不言昔年汝樓家叛我劍宗,致三家前任之主深陷囹圄,為魔人圍毆至死。而今汝卻搖尾乞憐、巧言令色誆得了劍宗庇佑、又攜妖邪秘法作惡,我看你必定是那魔宗派來的奸細!似汝等這巧舌之輩、醃臢之徒隻合於劍宗山前,做一條斷脊之犬,搖尾乞活!如今還有何臉麵在吾麵前放肆!”   樓十一聞聽此言辱怒交加,那時卻隻咬緊了牙關,雙拳攢出血來。稍許,他吐出一口濁氣,壓下心中怒,忍卻胸中火,咬牙嘣出幾個字道:“吾不知師兄何意!何為斷脊之犬!我又如何成那巧言之徒!醃臢之輩?”   炎千重聞言似乎有計得逞,隻緩緩勾起一抹冷笑,冷聲蔑視道:“有其父當有其子!汝父樓十昔年乃劍宗之徒,卻忘恩背宗方得名利,又逃竄北荒茍且度日。而汝母又為昔日大梁城上妖姬賤婢,一點朱唇萬人嘗!何恥哉!而你,奸父婢母之子,所言又有何可信!今日你私修邪法,毀了我的法劍,已是犯了宗規。如果尚存廉恥之心便速速自縛於我去天罰殿前受審!勿再歇斯狂吠,汙我眼耳!”   嘭!一腳將法劍踢回,“住嘴!”樓十一大吼一聲怒發沖冠,紫眸中又怒現一抹血紅,耳中隻陣陣翁鳴,他隻怒不可遏,手中攥著的刻刀隻清閃著一點冷輝,雷聲一陣霹靂,燭火搖曳著昏黃。   “你,想殺我?你可知奴仆之身若對劍宗弟子出手要付出何種代價!”看著那無能狂怒的樓十一,炎千重略帶調侃般笑著。   樓十一聞言額頭青筋曝露,猙獰地壓抑道:“不辨是非尤可恕,辱人父母,當死命!似你這種人,更應死一千遍、一萬遍!”那赤紫交摻的眸中閃現的,是殺意;身上迸發的,是殺機!他好似看見了什麼仇人,隻持刻刀撲上,欲將身前這個粉骨碎身。   “哼!無知之徒。”一聲冷哼,青色法劍重新入手,炎千重神色桀驁,蔑視著又勾起一抹不為人知的冷笑。輕輕躲過樓十一那勢大力沉的一擊,隨手間,一劍劃出半月冷痕,忽以身托劍。   樓十一隻見一線靈光後,有一劍似輕舟葦葉,於磅礴靈機中,如禦決堤之洪,向著自己轟轟撞下。陣陣靈壓下,樓十一嘔出一口鮮血。手中刻刀微閃,點滴血液滑過刀尖。腦海中破舊的畫麵遲滯地萌動著。哀嚎聲,哭聲,狂笑聲!刀光,血光,月光!飛花香迷人,晚霞炫黃昏,篝火批駁聲點點!舊日畫麵於腦海迅速切過,赤紫交雜的眸中流出兩行血淚。   手中刻刀錚鳴,一股血氣擁住樓十一,刻刀輕抬。那平劍十二勢於腦海閃過,一劍藏身,氣隨心動!剎那,血氣凝於刀尖,綻出一點璀璨紅芒。刀斜刺而上,滾滾洪濤崩散,隻一點殷紅與一線青葦相撞。   叮鈴!法劍崩解,刀入掌心。殿堂兩排燭光瞬滅。   燈影皆寂,一道雷電崩裂,劃出青色熒光。稀稀落落的風雨漸逝,明光中窺得石室一道斑駁血痕。   “你,你,怎麼會,劍宗秘術,北罡禦劍術的!”黑暗中炎千重幾乎驚恐,厄自不可信中,一道極細的血痕已顯現在他胸口。但下刻,一道貪婪無比的眸子於雷光中浮現!   紊亂的呼吸聲陣陣,濃烈的血腥味彌漫,一聲叮鈴,刻刀掉在地上。樓十一無力地大口喘息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血再次自胸腹間舊傷中滲出。   雷聲漸弱。雨,淅瀝下著,滾過青石臺,聚溪而流,奔下山去。   “哼!炎千重這蠢貨!自以為有二階之能便可隨意拿捏凡人,卻不看此地又是何地,那人又是何人!”   石階上,兩個人影於微雨中寂立,靜靜注視著那於風雨中的桃花府邸。   “主人,是否需要我去看看。”那聲音嘶啞,如刮痧破筒般。   “不了,自那日後他雖不曾再見你,但你現在也終究身份特殊,而且這裡是他的府邸。以李太一的心思,我不信沒有布置。而且今日,我們確實待的久了些。”那聲音遲疑中似乎又在斟酌道。   “主人,機會難得!今夜若不成,卻不知還要等到何時!若能以仆下一介朽軀助主人踏上大道,阿吉也雖死無憾!”黑夜中一個老奴前踏一步,伏身請命道。   那人聞言沉默許久,隻道:“罷了阿吉叔,利益麵前人心難測。炎家啊,罷了、罷了。此事我已有所料。機會,仍會有的。而且,李太一他,應當也快回了。”   錚~   這時,二人隻聽一聲劍鳴,桃花府中劍氣四溢,一道銀白劍光沖天而起,璀璨如星。那名為‘阿吉’的老仆見此一凜道:“劍氣留影!僅是兩載,他的劍竟已到了這般地步!”   那人聞言,隻道:“是啊,他比我們想的還要驚才艷艷!看來,我們要加快速度了,他既然已歸來,再留此地卻已毫無價值,我們走!”   夜清寂,小雨如煙,二人離去未久。便見一劍西來,破開薄薄晦朦風雨。   一刻前。北邙山雲脊浩瀚處,雨雲盡在腳下翻騰。   晨光熹微,李太一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對那立於山之虛極,煙波浩渺處的人影笑道:“師兄,還剩三載有餘,時間依舊充裕你好好執掌劍宗便是,又說什麼退隱?而且今日我來,也不是為與你說此事。隻是前夜我路過葬碑林滅了一隻護壇精怪,今日來卻是想問問你,此事是否與風雪嶽炎等四家有關。”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沉默稍許,雲海中一道聲音縹緲傳來。   聞言,李太一一愣,笑道:“哈~師兄!您也忒小家子氣了,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怎的,要不讓師弟再去摳老頭那為您搶幾個果子?嘿嘿,要是讓世人知曉,劍宗掌教是個借師弟之名竊果貪吃之徒,我想中州九宗的人肯定會用大把的靈寶來於我探討一二!”   “哈哈哈。”聞言,有笑聲自雲海中傳來,那人此刻隻一聲笑罵道:“滑頭!雪嶽炎三家,持劍宗權柄千載,源遠流長。風家自數百年前異軍突起,苦心孤詣經營臨妖城已近百載餘,近十年更是隱隱坐穩四家第一席。爾卻欲要以一己之力,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力抗四家之威乎?”   李太一聞言,也隻是緩緩笑道:“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嗎。人啊,總要有些幻想,能不能實現不說,但心裡卻總有試一試的沖動,不是嗎?”   那人影聞此搖了搖頭,沉默稍許,道:“如此,那你便去吧,紅蓮教之事,你即有了解,小心行事便是。業火婆娑,赤冥幽魍,一切皆在你心中。吾雖衰,但四家之主卻還可一起鎮上一鎮的。”   李太一聞言心下大定,扯出燦爛笑容靦腆道:“那我將北罡禦劍式傳於十一防身,想必您也是願的了。”   “哼!”那人聞言,冷哼一聲似有不悅般佯怒道:“欺師滅祖的混蛋,你那些許破事何時逃過我的法眼。不過,爾雖是練氣士,卻也是劍宗的劍客。須知劍出,無不戰之理。事行,無反悔之由。這一切因果緣分,今日即由你起,日後亦當由你自滅。”   李太一聞言一凜,認真道:“師兄放心!吾輩練氣士,明心見性,做了便是做了!若畏首畏尾,念頭不暢,於心有愧,又如何與諸英爭雄、與天地爭命!若此番當真種下惡因,那明日太一也自當親手滅了這惡源!”   一陣寂靜,再無言語。   片刻有聲隨風道:“如此,你且去吧!”那人影一拂衣袖,雲海翻騰。卻是一瞬,物換星移間,李太一已是重回了問道階前。   此時,邙山問道階上仍舊黑夜淒淒,小雨如煙。一點朦朧中,李太一臉色一變,心念急閃間,卻見桃花渡上一道劍氣沖霄。剎那,他臉色微變,唰地一聲碧玉寒心劍劃出一抹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