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煉之地,群妖聚集之所,自萬年前謫仙逐中洲萬妖入北邙山下,‘北邙山’三字便成了世間極兇之地的代表。然而卻也因為萬妖,北邙山劍宗之名也逾發響亮。而到此時北邙山劍宗已然成為修界執牛耳者,此不僅僅是因劍宗萬年積累底蘊雄厚,更是因萬妖那無私的血肉奉獻。 妖者,六階成丹,一粒妖丹蘊無限神通,實為練氣士不可或缺的靈物。而飛禽走獸、毛鱗爪牙又為禦獸、煉器不可多得之材。掌控了萬妖亦如同掌握了修者的財物命脈。北邙山劍宗,因妖發家,因劍成名,經過積累後雄距北州千載幾立於不敗之地! 這些樓十一都知道,這也是他為什麼拚命來劍宗的原由。 “小黑。小黑,小黑!”睡夢中,有什麼人在對他輕聲呼喚著,然而聽著那奇怪的名字樓十一還是皺眉了。 雨後的北邙山一片新綠,樓十一在雀鳥清啼中蘇醒,那時的他忽見一雙靈動有神的大眼睛。那刻,一個小女忽然撲到他懷中,親昵地蹭著。 “小黑!” 他聽見昏睡時夢中的那千百次的呼喚,那時他紫眸瞬間一冷,心臟急跳間隻一把推開身前女孩!樓十一冷冷地打量著這個他不曾見過的女孩。 她那潔白額頭上三道銀靈豎紋輕閃著銀色微光,給人以淡淡的壓迫。微風吹過,那翠綠裙衫隨風搖曳,佩羅叮當,綠藤蘿裳,風吹橘樹沙沙使人感到輕愉而歡悅。 “你是誰?”他的聲音冰冷無有絲毫感情。 然而女孩沒有回答,她仿佛是從盛夏翠綠中走出的精靈,嬌小的身材,精致的容顏,盡顯超凡可愛的輕靈姿態。在看到樓十一那冰冷的紫色眼眸時,她彎起好看的半月笑眸,伸出手輕撫向他陰晦的雙眼。 然而樓十一見此卻迅速地躲開了。 那時她輕張著嘴,皺了眉頭略傷感地思索片刻後指了指泥中的秋泓劍,示意著樓十一什麼。 警惕地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女孩,樓十一緩緩向後退去,而就在抓住身後浸血的長劍時,他忽而一劍劈下! 劍光閃動,淡白色劍影中隱透著一抹猩紅,秋泓劍入手樓十一紫眸憑生一道暴戾的冷光!一劍斬下,無有靈力護持的他幾乎脫手,但心間閃過的暴戾卻使他憑生一股決絕。 “殺!”一聲叱喝。劍,劃出一抹猩紅的弧度!紫眸,已然血紅。但,下刻,秋泓劍卻僵在了半空無論樓十一再如何用力也斬不下一毫。 此時,女孩額頭上三道靈紋銀光大熾,她眨了眨好看的眼睛,眉頭隻糾結在一起,片刻後她似忽想到了什麼絕妙的點子,向著樓十一笑了笑,露出天真的笑顏,那時手指輕點異變的秋泓劍,突然,一道青色藤蔓自她指間生出,將滿是戾氣的長劍緊緊包裹。 剎那,樓十一感到心間那一絲與靈劍的聯係斷絕了!手中的劍掉在了地上,一瞬間的驚慌失措在他紫眸深處閃過,他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似乎天真無邪的女孩許久許久,在將她的麵貌刻在了心底後隻不甘地閉上了眼,靜靜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但過了許久,黃鸝輕鳴,微風正好。 樓十一再睜眼時,隻見那女孩被一群黃鸝鳥擁簇著,在一片綠蔭間穿梭,晨陽溫和。碧藍的天穹仿佛極其高遠,他的耳邊隻回蕩起女孩清脆的笑聲。那歡快的笑語,仿佛自非常久遠的時流間傳來,而後緩緩在這一片綠蔭中蕩開。 ‘原來她並不想殺自己。’這般想著,樓十一隻一陣眉頭緊皺。‘既然不想殺自己,又不奪秋泓劍那便是另有所圖!’他這般想著,看向女孩的紫色眸眼又一次陰冷起來。 千裡風聲寂語,灰色菩提樹下那兩個少年一左一右靜看眼前試煉之地深處的湖光山色不言一語。水清、波白,山巒鬼祟隱於雲霧,薄霧微朦,薄荷清香,黃花輕揚。 湖岸旁已開滿了大片的蒲公英,風隻一拂,一切皆散,這片不大的峽穀在某一刻突然熱鬧起來,而這熱鬧本不屬於任何人,染上了白色的繁花,注定無法被他人直視。孤單的熱鬧,唯有天上漂泊的蒼流知曉,而它們也隻會默默地注視一切,不會戳穿蒼白的謊言。 廖白白,當知道這個女孩的名字時,樓十一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她似乎對這片試煉之地異常了解,此時帶著自己四處尋找著什麼。樓十一不知道她要自己做什麼,但是當她帶著自己進入那片試煉禁區,走入那片鬼譎山嶺,見到了那隻被劍宗縛妖索鎖死的赤虎大妖時他似乎猜到了什麼。 那隻九階赤虎,瞎的,小山般高,卻瘦的隻剩下皮骨。它紅色的皮毛已不再鮮艷,渾身上下劍傷無數一副遲鈍的樣子。縛妖索貫穿了它的脊骨與四肢,半吊在懸崖下的它不斷地被瀑布沖刷著,一動不動的仿佛死去。 但樓十一看得出,它仍舊活著,但此刻的它無有了妖丹隻若一隻野獸,連妖的資格也稱不上。 “救它,救救大白。” 此時樓十一耳邊響起女孩那好聽的聲音。望著那一片漸飛漸遠的蒲公英,樓十一思索許久後搖了搖頭。 劍宗的縛妖索,九階赤虎,試煉之地的禁區,一切都已說明全部。樓十一不願,也不能救一個妖獸。更何況試煉之期將盡,連一隻妖獸也沒獵獲的他被淘汰已成必然。 ‘但,如果,,,’看著廖白白那逐漸暗淡的眼睛樓十一沒再想下去。風吹著,他知曉自己幫不了這個女孩,所以,他必然要離去了,不然,他真的無法再壓抑心底那份瘋狂的念想。 “抱歉,你救了我,不管是什麼理由,我都欠你一個人情。”對著黯然神傷的廖白白許下自己的承諾後,樓十一扛起被青藤緊裹的秋泓劍,穿過那片蒲公英花海徑直下山而去。他的身後,那片蒲公英飛旋的地方時,那個女孩糾結著,她獨坐在菩提樹下,不言亦不語。 隻片刻,當男孩的身影越來越遠了,那時廖白白似乎做出了什麼抉擇。那時她倏爾跳起,伴著漫天飛舞的蒲公英隻向樓十一逝去的方向追去。 當昏夜朦朧,試煉之地的一處山洞前樓十一撫摸著那蛻去青藤後,已完全認主的秋泓長劍。那雪白的劍身上有一縷殷紅,冷月的銀輝下它仿佛是華麗與詭譎完美融合的產物。 此時離小比試煉結束還有三日,靈劍雖莫名其妙認了樓十一為主,但刻在樓十一心口處的奴仆印章卻越發炙熱,這是試煉將盡的提示,它反饋的信息表明,進入試煉之地的劍宗奴仆仍遠超十人。若三日後子時試煉完結後存活的奴仆人數仍不能減到十人以下,那麼此次試煉對於他們這些仆役而言便會結束,所有的奴仆皆會為印章焚心化為死物。 ‘若不入前十,我的路也就到此為止了。最後的結果,也就是成為這山林的養分,再不用苦苦掙紮,亦再不用怨恨自身與仙道無緣!’ 念此,樓十一忽持劍上挑,此正是李太一所授十二劍勢中的起手勢。心間的急迫感催促著他不停地習練著僅有的北罡禦劍術。然而,神妙之技無有靈力加持,縱使習練千遍亦無法登堂入室,更無論,用其去實現心中所想! ‘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入藏經秘樓!究竟要怎麼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怎麼做才能習得最強的仙法!’ 樓十一瞥向那不遠處女孩的背影,眼眸微紅。心底深處的執念再也按捺不住。三年奔波教會了他隱忍,教會了他人心難測。‘但,不夠,不夠!’他需要的是最強的殺人技,要做的事也不是一把嗜血的邪刀和一把無法駕馭的靈劍能夠解決。 ‘殺或被殺,從來不是一個問題。隻關乎實力強弱!’當某一天他明白了一切後,便拚了命地趕往劍宗。‘即使失去尊嚴,即使墮為下賤奴仆,律比牲畜,無所謂,都無所謂!他樓十一,要復仇,要的是最強的殺人技!不擇手段,為此,不擇手段!’ 痛苦掩埋在麻木之下,瘋狂偽裝於柔弱之中。這心間所想,所念,在來邙山的路上不斷支撐著他,而在此刻隻當無需再有必要遮掩時,隻已然快將他折磨到瘋魔! ‘殺!殺!殺!不惜一切代價將北荒魔修的頭顱一個一個,一個一個地割下來鑄成京觀祭奠父母在天之靈!復仇!復仇!’手中秋泓劍散出詭異的色澤,而樓十一淡紫色的眸子已然溢滿了憤怒的血紅。 當那夜烈火燃盡,當那夜曙光再臨,當那夜他漫無目的遊蕩在血與殘骸之間,他就知道。除卻復仇,他樓十一已,一無所有!‘天下之大,無人收留的自己卻哪還有退路!現在的自己還有何所求?已別無所求!’眼睛通紅,心間蕩起一絲哀痛,秋泓劍上的血色越加耀眼奪目。 這時,樓十一忽又聽見那婉轉而輕靈的笑聲,狂舞的長劍一頓,他偏過頭時正看見花叢下小女孩那一雙寶石般的明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