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年後上班沒幾天,我發現公司的好幾個員工座位空了,看來公司已經開始裁員了。 現在我已經開始靠花唄和借唄過日子了。可是在職的牛馬們沒有人敢去提要工資的事情,在這關鍵的時候,誰提出要工資誰就是最先被裁員的那一個。 現在的市場情況,即使辭職,也找不到其他工作。索性就靠著私活過日子,設計院的底薪雖然欠著,但好歹是央企,大家都知道遲早會補發,隻是這等待的日子終究不好熬。 這天我正在修改周總那個改了八次的座椅扶手。 崔主任走過來敲了敲我的桌麵說:“小李忙著呢?先放一放工作,來一趟會議室吧!” 我一推開會議室的門,發現副總經理也在。空蕩蕩的會議室,長長的會議桌,我在他們兩人對麵坐了下來。心裡已經明白了今天要談什麼,無外乎就是走人嘛,我已經揭不開鍋了。 崔主任故意試探我說:“路陽啊,我看招聘網站上你正在找工作啊!” “什麼網站?我沒找工作啊。”我直接否定 崔主任接著說:“噢,是這樣的。公司的情況你也看見了,今年好幾個同事已經辭職。公司經營不善,這幾個月發工資都很困難,如果你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公司歡迎你去更好的地方。” 這些話說的足夠婉轉了,但我知道想繼續呆下去是不可能了。 “好吧,那我辭職的話賠償能給多少?”我直接捅破了窗戶紙對崔主任說。 崔主任沒想到我回答如此直接,然後說:“我的意思不是讓你辭職,而是如果你有工作的機會,我們院裡是支持的!” 我不吃崔主任那一套,隻想拿到工資和賠償:“我沒什麼更好的機會,如果公司要辭退員工的話,談好賠償,我走人就行了” 崔主任看到我這麼說,轉頭看向副總。 “賠償你想要多少?”副總很乾脆的問道 “我來院裡工作三年了,賠償按照勞動法N+1,賠償四個月工資,加上補發拖欠的那三個月工資。” “今年公司已經辭退了三個員工,最多隻能賠償三個月,拖欠的工資一定會發這個你放心。” “那不行,給不了足夠的賠償,我就繼續上班吧,我的合同還有兩年才到期,我也不著急。” 副總沒說話繼續說,崔主任接話說:“路陽啊,公司給你三個月賠償也夠多了,你現在不走,公司還能經營多久都是問題。趁現在還有三個月賠償,或許等幾個月連賠償都沒了。” 聽到崔主任這麼說,我心裡也沒底了,我也聽說好多設計院倒閉,別說賠償連工資都要不回來。如果真是那樣,那我的處境隻會更艱難,怕是真要流落街頭了。 “讓我考慮一下把,過兩天給你答復”我有些動搖 副總看到我態度鬆動,馬上說:“你現在就答復吧,你同意的話就這麼執行,我馬上安排人把賠償金和拖欠的工資一起打到你的賬戶” 當初我靠著幫院裡做外包認識了崔主任,一個人做方案硬是拚掉了八家公司,為設計院贏得了一個利潤巨大的改造項目。才得以進入這個旁人羨慕的央企。 如果現在離開,隻靠自己我能生存下去嗎?如果不辭職,或許再過幾個月就要打著橫幅要欠薪了。 眼下我的生活已經捉襟見肘,沒法再承擔其他後果,眼下能拿到錢才是最緊要的。我沒有說話,沉默了許久。最後淡淡的說了一句“好吧,隻要賠償和欠薪能盡快到賬,我隨時可以走人” 談完之後我就回到工位,崔主任已經拿著辭職材料過來了說:“你簽個字吧!簽完我直接交到領導那,過幾天財務就給你打款!” 我默默的簽完字,收拾好東西,當天下午就離開了工作三年的設計院。 失業之後的幾天,我在出租屋瘋狂的睡覺打遊戲,昏昏沉沉的過了一周。 直到一天,手機叮的一聲,我看到短信提示,銀行卡到賬了兩萬四千元。這是公司給我的賠償以及欠薪,還完花唄交完拖欠的房租,我的身上隻剩下不到一萬塊了。 這幾乎是我所有的家當,在西安這樣的城市隻夠花兩個月。 設計行業搖搖欲墜,短時間內找到工作幾乎是不可能的,我也不願繼續進入公司當一個底層畫圖工,想辦法靠自己生存才是唯一的出路。 這一周,沒有接到一個電話,沒有趕工著急的項目,也沒有早起要擠的地鐵。心情在自由與焦慮之間反復跳躍,最終被焦慮戰勝,我把自己蒙在被子裡,睜著眼睛躺了一個下午。 直到晚上心情才逐漸恢復,吃了點東西,我明白既然靠自己創業,那就要振作起來了,每天躺在床上結果隻會是坐吃山空。 第二天起床我就捋了捋目前手裡接到的幾個私活,有一個兩百塊的設計圖紙,還有一個六百塊幫劉總做的設計圖,金額最大的一個就是周總的座椅扶手設計了。 這個“高鐵座椅扶手設計”我以及做了好幾個月,最後一次修改也發給了那個周宏偉,可他沒有爽快的把那1000塊付給我,而是約我見麵再談一次。 我天真的以為周總已經滿意了,約我見麵隻是想聊一聊就把那點錢給我,又或者還有其他需要設計的東西要找我,於是欣然前往。 那天見麵的地點約在了周宏偉開的美術培訓班,周總培訓班的二樓給自己騰出了一個辦公室。 見麵之後,周總又開始吹噓他的大項目:“昨天來了兩個市政院的人,想接我在深圳的酒店項目。我跟他們也不熟,我這麼大的項目怎麼可能隨便就給他們做。小李啊,我看你景觀做不錯,這個項目如果成了,景觀部分我就交給你吧。” 一直認為周宏偉這是在吹牛,但他這樣三番五次的說他的大項目,我還真有點信了,這樣的高端酒店景觀設計可能有上百萬的設計費,對於我這個剛想出道的設計師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的大餡餅。 聊了沒幾句,周宏偉忽然像搖花手一般,手指在空中劃了一大圈,往墻上一指說:“小李,你看那是什麼?” 我順著他手指看過去。 墻上掛著一張照片,背景是一個很大的會場,照片上有兩個人,我隻認出了周總,另一個人並不認識。 周總問道:“知道那個人是誰不?” “不知道” 周總輕蔑的說:“這你都不認識啊,那是咱們西安的副市長,市長都能跟我合影,你想想!我在政府有多少關係。” 我又瞅了一眼墻上的照片。似乎副市長的動作不是在跟他合照,隻是站在那個位置,周宏偉在一旁還是邁著步的狀態,正好同框,被抓拍了一張。 我不好意思戳穿他,故意捧周宏偉說:“周總真是人脈廣大啊!” 聽到我這麼捧他,周宏偉可能認為我已經上鉤了,對我說:“小李啊,之前你那個座椅扶手造型做的很不錯,但是座椅目前還能沒法完成,因座椅的背板不太符合人體工程學,需要你再設計一款背板,沒有背板的話,座椅的樣品做不出來呀!” 我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不提錢隻乾活?於是趕緊說:“背板設計沒問題的!隻要周總您有創意,我按照您的草圖做就行,但是既然扶手做完了,咱還是先把扶手的錢結了吧,一碼歸一碼。” 但沒想到這個周宏偉竟然開始耍賴,他話峰一轉說:“其實我找了一個工業設計專家看了你做的扶手模型,雖然造型上很不錯,但是內部結構完全不完整,根本用不了。”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這樣肯定是不能繼續修改了,這個周宏偉是再故意刁難我。 為了要回那1000塊的辛苦費,那可是我辛苦幾個月,修改了第九次才做好的設計,我隻好客客氣氣的說:“看來周總要求還是挺高的,不管如何,按照咱們當初的約定,造型設計已經做好了,至於內部結構和與背板,不在我能力範圍內,您找其他設計師做吧” 周總竟然回答我:“既然你沒能力做那就沒辦法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做的座椅扶手沒法用呀,我的人體工程學座椅樣品都沒法做出來,我沒法付你錢。” 他這麼說,我氣的沒辦法,摔門而去。 之後我給中間人劉總打了個電話:“劉總啊,當初咱們三個一起談的時候,那個周宏偉可說了,很簡單按照他畫的草圖做出外部造型就行,現在他推脫說內部結構沒做好,不能用不給錢。” 劉總在電話裡說:“不會吧,你幫他做了幾個月改了那麼多次,他連這點錢也不付給你?我幫你打個電話問問他。” 沒過多久,劉總回我電話說:“小李啊,周總說你能力不足,還想跟他做設計賺錢,他不想繼續跟你合作了。他那種人不吃一點虧,沒辦法。這樣吧我是中間人我也有責任,哪天請你吃個飯,那點錢就算了吧,以後不跟他合作就是了。” 還真是反咬一口,我氣的沒辦法,這樣的小事情,即使簽了合同,也不至為了1000塊起訴鬧上法庭吧,起訴的成本都比這1000塊高了。 沒想到失業後的第一次嘗試就如此不順利。 我知道這點錢是沒希望了,但咽不下這口氣,於是發微信給周宏偉陰陽怪氣的諷刺了一通:“周總您這幾十個億的大項目,還差我這1000塊嗎?劉總介紹了咱們認識,不管怎麼說,也算是熟人了。你這麼做真是白費了我稱呼你一聲周總了。” 周宏偉沒有回復我,此後的幾年我與他總再無交集。但誰能想到,後來的某一次關鍵的投標,竟又被周宏偉橫插一腳,這個江湖騙子我是甩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