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貴清回來的時候,老媽老爸已經忙碌起來了,就連老弟熊貴亮也沒跑了。 三人打開了客廳裡菜窖的蓋子。 老弟在裡麵往上遞土豆筐,老爸在上麵接著,老媽則坐在一旁削土豆栽子。 這是熊家剩的土豆,早就發了芽。 老媽一邊挑選,一邊說道:“挑挑還能用。” 見大兒子回來,餘秀華說道:“你去灶坑裡搓幾鍬灰來。” 熊貴清見狀就知道怎麼回事。 “爸媽,這土豆還能用嗎?” “湊合著還行。” 熊長祿有些無奈的說道。 也是,這都七月份了。 按理說,五月中旬就種土豆了,現在種已經晚了。 可有什麼辦法呢? 自家的飼料地也不能荒著啊! 熊貴清去廚房,搓了幾鍬草木灰進來。 倒在了地上。 老媽把挑選好的土豆,用刀切成小塊,每塊土豆上至少保留兩個芽子。 這些切出來的土豆塊就是種土豆的種子。 餘秀華把這些栽子扔進草木灰裡。 熊貴清用手把土豆栽子和草木灰拌在一起。 尤其是新鮮的刀切麵,更是沾滿了灰。 這樣的目的就是為了保持水分和殺菌。 很快,菜窖裡的熊貴亮就喊道:“爸媽,土豆沒了。” 熊長祿嘆了口氣,餘秀華對著菜窖喊道:“上來吧。” “這點栽子不夠啊!” 餘秀華嘀咕道。 “媽,我去別人家問問。” “那你早點回來。” “哎。” 熊貴清推門走了。 望著出門的大兒子,熊長祿有些恍惚。 他覺得這兩天兒子的變化太大,像做夢一樣。 “你說貴清是不是變了?” 他轉頭望向妻子。 “那是,長大了。” 餘秀華一挺腰板,有些自豪的說道。 這才是我餘秀華的好兒子,能代表熊家出門辦事了。 “也是哈。” 熊長祿咂咂嘴,覺得媳婦說的有道理。 他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靈芝”煙,有些不舍的收回目光,從兜裡摸出了自己的“葡萄”,熏黃的手指捏著煙頭,往外拽了拽,一顆沒有濾嘴的光桿煙卷就拽了出來。 “你還是少抽點吧,對身體不好。” 餘秀華手上不停,看都沒看丈夫一眼,說道。 熊長祿嘿嘿一笑,依然把煙屁股塞進嘴裡,“刺啦”劃著火柴,把煙頭湊了過去。 “吧嗒,吧嗒”吸了幾口。 一大股青煙就彌漫開來。 一個小時後,熊貴清回來了。 “爸媽,我要了點土豆栽子,明天咱們拿回來。” “誰家啊?” “老潘家。” “老潘家?哪個老潘家?” “嗨,鉗工老潘唄,他閨女是我同學。” “……” 熊長祿和餘秀華眨眨眼,想了半天才對上號。 “是鐵匠鋪邊上的潘師傅?” “對,就是他家。” “呃,兒子,咱家跟他……” 熊長祿的意思是咱們沒啥交情,人家就借了? “他閨女潘春梅是我同學,她主動借的。” “哦。” 熊貴清去了好幾家,都沒借到土豆。 這倒不是人家不借,而是沒有。 你想想,七月份了,青菜都下來了,誰家還留著去年的土豆啊?! 熊貴清有些失落的走在街上,他準備去何獻超和於慧勇家,也是去碰碰運氣。 誰知道,在大街上遇到了潘春梅。 雖然這會兒天色已黑,可借著路邊的燈光還是能看清人的。 兩人一見麵,都是一愣。 熊貴清畢竟是男人,他得主動打招呼。 “潘春梅啊,回家?” “啊,熊貴清?你這是……” “我沒事,出去轉轉。” 這樣,兩人就站在路邊聊了起來。 昏黃的燈光照的人很朦朧。 潘春梅的酒窩泛著暖意,讓人感覺到一股神秘氣息。 她的兩根大辮子在黑暗中一晃一晃,朦朦朧朧的讓人遐想。 一股子雪花膏的香味在熊貴清的鼻尖縈繞。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近況,潘春梅問道:“我可聽說你家有了飼料地,現在準備種啥啊?” “想種土豆。” “土豆?有栽子嗎?” “家裡有點,可就是……” “不夠?” “嗯。” “我家還剩不少土豆呢,明天來我家拿吧,反正留著也沒啥用了。” “這……不用了,我……” “咋的?看不起我?” “沒……” “沒有就來,就這麼說定了。” “……” 還沒等熊貴清再說,小妮子就一甩大辮子,轉身走了。 熊貴清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這也算是有了著落。 潘春梅麵紅耳赤的往前疾走了一段,見熊貴清已經看不見了,這才停下來,捂著胸口,呼呼直喘粗氣。 小妮子的一顆心砰砰直跳,馬上就要跳出腔子了。 這些天,她的一顆心就撲在了回家的熊貴清身上。 在初中的時候,熊貴清不僅學習好,人也精神。 就是不願意搭理人。 可情竇初開的少女,哪個不懷春? 看見帥哥,姑娘也一樣動心。 潘春梅在同學中表現的不茍言笑,可暗中還是關注熊貴清的。 這種好感一旦種下,很難自拔。 熊貴清一直蒙在鼓裡,他哪裡知道有個小妞兒在關注他? 可以說,這是一種朦朧的單相思。 原本熊貴清去了局高中,兩人之間就沒有了可能。 潘春梅也就壓下了內心的情愫。 可幾年之後,熊貴清回來了。 這讓小妮子的內心又蕩起了漣漪。 熊貴清的一舉一動都在潘春梅的眼裡。 前世,熊貴清的表現讓小妞極度失望,他們之間自然就沒有發生什麼故事。 可這世,熊貴清的表現讓姑娘心中一動。 能積極麵對生活的帥小夥對姑娘的殺傷力有多大,恐怕隻有姑娘自己才知道吧。 第二天,熊家一家人拿著工具去了潘家。 潘師傅不在家,家裡隻有潘春梅和她媽。 “哎喲,是熊師傅啊,快進來,進來。” “潘嬸,我是熊貴清。” “知道,知道,你是春梅的同學!” 倪桂花笑瞇瞇的把熊家人讓進屋裡。 潘春梅趕緊倒水拿煙,好不忙亂。 熊長祿尷尬的笑笑,說道:“謝謝你們家能借我們栽子,到秋我們就還。” “不急,不急。” 倪桂花連說不急,還偷眼打量熊家大小子。 這幾天,倪桂花發現女兒有些不對勁兒。 她暗中觀察,閨女對熊家大小子很關注。 昨晚一回來,潘春梅就跟媽媽說了借土豆栽子的事。 原本倪桂花是不願意的。 因為她家養了兩頭小豬。 這些土豆是她準備喂豬用的。 要是借給了別人,自家的豬就得想別的法子了。 可閨女犟啊。 說熊貴清要是沒有這些栽子,飼料地就得撂荒。 “撂荒就撂荒唄,關你啥事啊?” 倪桂花故意逗弄閨女。 “哎呀,媽!你就答應吧,他是我同學,剛落榜,心情也不好,現在能想著養豬乾點事就挺不容易了!再說了,我都答應人家了!” 潘春梅知道,老媽這關要是過不去,自己就沒法交代了。 見閨女小臉紅撲撲,鼻尖上都冒出了細汗,還急的直跺腳,倪桂花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你看看伱,急啥啊?媽又沒說不借。” “那你跟媽說說,你跟他是啥關係?” “呃……” “就是,就是……同學嘛……” 潘春梅見老媽問的這麼直接,心裡一慌,臉更紅了。 見閨女如此扭捏,倪桂花心裡有了數。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女大不中留啊! “你哥不在家,家裡就你這麼個閨女,媽這次就依你,以後可得事先跟我商量商量!” 倪桂花板著臉說道。 “媽,你答應了?” “我能不答應嗎?你都這樣了!” 倪桂花一臉寵溺的看著閨女。 “媽……你真好!” “去,去,去,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今早熊家一來,倪桂花就熱情的接待。 餘秀華跟倪桂花是打過交道的。 兩人曾在家屬隊一起乾過活,隻是沒什麼深交。 “倪大姐,咱們姐倆有日子沒見了。” “可不是咋的。今天你沒去家屬隊啊?” 倪桂花問。 “這不是要把家裡的飼料地種上嘛。” “也對,飼料地下來的雖然晚了些,可也不能荒著。” 兩個婦女拉著手聊起來沒完。 潘春梅拿來香煙,給熊長祿點上,又過來給熊貴清泡茶。 “別忙了,你家土豆在哪兒呢?” 熊貴清見小妞忙前忙後的,就趕緊直入主題。 “在菜窖呢,跟我來吧。” 一進屋就眼珠子亂轉的熊貴亮一聽這話,就來了精神。 屁顛屁顛的跟在潘春梅的身後。 “姐,姐,你是我哥的同學啊?” “啊,是啊。” 潘春梅對這個弟弟很有好感,笑瞇瞇的解釋說:“我和你哥從小學到初中都是一個班的。” “哦。” 熊貴清見老弟凈問廢話,就拍了他一下。 “別瞎問。” “沒事,又不是啥秘密,問唄。” 潘春梅開解道。 “就是,春梅姐都不介意,你著啥急啊。” 熊貴亮瞪著眼珠子,梗梗著脖子,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不服氣。 “潘春梅,我老弟不懂事,你別介意啊。” “沒事。” 熊長祿見仨人走在了頭裡,也咧嘴笑笑跟了過去。 潘家的菜窖沒在屋裡,而是在院裡。 打開蓋子,裡麵竟然冒出一股涼氣來。 “就這。” 潘春梅指著窖口說道。 “我下去。” 熊貴亮自告奮勇,第一個攀著梯子下去了。 潘春梅也要跟著下去,被熊貴清攔住了。 “潘春梅,你就別下去了,衣服弄臟了……” “沒事……” “別,還是我們男人來吧。” 今天潘春梅穿著一件連衣裙,微風輕拂,裙擺微揚。 碎花裙布襯著雪白的肌膚,微微泛著亮光。 雪花膏的幽香讓熊貴清有種陶醉的感覺。 光滑的小腿,塑料涼鞋裡透出的白嫩腳趾,讓熊貴清有些眼暈。 他不是沒見過女人。 前世在城市裡見過的各色女人多了。 他對庸脂俗粉早已失去了興趣。 昨晚天色很暗,他也沒怎麼看清潘春梅的細節。 他對潘春梅的印象,還停留在前世的記憶中。 今天,他卻看的分明。 潘春梅肌膚白嫩剔透就像是一塊暖玉。 那是隱藏在民間的璞玉被發現的感覺,一股熱血直沖他的腦門。 他不相信,這世上真有這樣的女人。 他根本不敢細看,也一頭紮進了菜窖裡。 潘春梅微微一愣,似想到了什麼,掩口輕笑。
第六章土豆栽子(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