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長祿這天剛接班，就來了通知。 　　喂完豬統一參加大會。 　　誰都不準請假，也不準下班。 　　這個通知讓很多人不高興。 　　昨晚夜班的兩個更是嘴裡罵娘。 　　老子夜班，憑啥不讓回家啊！ 　　上午九點，豬號辦公室裡坐滿了人。 　　抽煙的，喝水的，吹牛逼的，罵鄧斌的，烏煙瘴氣。 　　豬號連著管理人員，一共有八個人，管理著三十多頭育肥豬，三頭老母豬，一頭配種公豬。 　　還有架子豬三十多頭。 　　這就是整個豬號的現狀。 　　這些年，豬號除了給分場食堂每年提供了十幾頭肉豬外，就是為職工家屬提供仔豬。 　　要說經濟效益基本沒有。 　　連收支平衡都做不到，每年都要虧損幾千塊。 　　為此，這兩年農場在管局的指導下，進行了各種實驗。 　　效果都不太理想。 　　這不，管理員出事了，農場覺得不改不行了。 　　今天來主持會議的是分場主任王福林，他還帶來了農場畜牧科的科長邵文林。 　　王福林一走進來，剛剛還鬧哄哄的會場立馬安靜下來。 　　他對坐在窗邊的熊長祿說道：“老熊，把窗子打開。” 　　熊長祿受寵若驚。 　　趕緊起身打開了窗戶，一股新鮮空氣湧了進來，屋子裡的煙霧被瞬間吸了出去。 　　跟在後麵的邵文林用手扇了扇煙，咳嗽了兩聲，跟著王福林坐在了辦公桌旁。 　　辦公桌後的王福林看了看屋子裡的八個人，說道：“今天召集大家開會，是有重大的事情宣布。這關係到在坐的每一個人，請大家認真的聽，不明白的可以問。”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們也聽說了，豬號管理員鄧斌，玩忽職守，枉顧組織的信任，這幾年賬目混亂，導致豬號連年虧損，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們一定要吸取教訓，把分場豬號的工作抓起來。” 　　“經過農場領導的研究，畜牧科同誌的指導，我三分場豬號進行政策調整，提出公有戶養的方案。下麵，請邵文林科長具體宣讀方案的內容！” 　　邵文林拿出一疊紙來，咳嗽一聲，宣讀起來。 　　意思就是，豬號的所有職工停薪留職，定額上繳，自負盈虧。 　　豬都分了，每人領養一部分。 　　所有人聽到這話都懵了。 　　去年是扣20%的浮動工資，完成經濟指標發浮動工資，超收部分按比例分成。 　　今年乾脆工資都不發了。 　　拿固定工資習慣了的人突然讓他自負盈虧，單位不管了，這心裡負擔得多重。 　　兒子前幾天說的話真的應驗了。 　　熊長祿雖然有心理準備，可還是有些無措。 　　雖然他的工資不多，可也是一家人的依靠。 　　現在小兒子還要讀書，大兒子也沒有工作，如果養豬賠了，自己該怎麼辦？ 　　一股巨大的壓力像山一般壓在身上。 　　宣讀了方案，沒人說話。 　　王福林知道這事對職工的思想沖擊很大，就無奈的說道：“大家有不懂的就問，沒有就回家考慮考慮，下個月就按這個辦，到時候要簽訂合同。” 　　職工們有人沉思，有人嘆氣，有人目光呆滯，有人不知所措。 　　麵對撲麵而來的變革，很多人都不適應。 　　熊長祿會後依然乾著自己的活，他琢磨著，晚上回去得跟兒子好好商量商量，到底要怎麼辦。 　　----------------- 　　熊貴清望著麵板上的親和度，又覺得尿急了。 　　前幾天，他為了草籽的事，一直忙活。 　　不僅有了意外之財，還獲得新功能。 　　他一直沉浸在喜悅當中。 　　對親和度的關注就忽視了。 　　結果，今天中午發現，竟然已經到了199了。 　　我去！ 　　這不馬上就要200了嗎？ 　　他激動的又去撒了泡尿，這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如今又到了這樣的節點，他能不激動嗎？！ 　　為了緩解情緒，他騎車去扯了兩袋子野菜回來。 　　天空竟然陰了。 　　熊貴清剛到家，就飄下了雨絲。 　　八月份需要雨水，正是上漿的時候。 　　轟隆隆…… 　　哢啦啦…… 　　天邊一閃一閃，銀白色的電光映亮了雲底。 　　熊貴亮從屋裡跑出來。 　　“哥，又要下雨了。” 　　“正好，把柴火抱進去。” 　　熊貴清指揮老弟往廚房抱豆秸。 　　他則抱了十幾塊木頭進了豬食棚子，明早要烀豬食，沒有乾柴很費勁兒。 　　熊貴亮抱了豆秸回來，又把晾在院子裡的衣服收了。 　　正忙著，嘩啦啦…… 　　豆大的雨點就落了下來。 　　熊貴清一把抓住要爬過門檻往雨裡跑的豆包，兄弟倆站在房門口望著院子。 　　院裡的地麵被雨點砸出了一汪汪的小水窪。 　　飛濺的雨水混合著從天而降的雨滴擊打著地麵，猶如重錘戰鼓，雨聲蒙住了人們的耳朵。 　　哢啦啦…… 　　高亮度的銀光在眼前閃了又閃。 　　轟隆隆…… 　　大地跟著震顫。 　　熊貴清覺得門框都跟著一抖。 　　兩人都往屋裡縮了縮。 　　豆包嚇得汪汪直叫。 　　熊貴清把它抱在懷裡安撫。 　　這場雨來的突然，也在意料之中。 　　前幾天就天氣悶熱，在憋了好幾天後，終於一發不可收拾。 　　屋外的雲層壓得很低，猶如就在樹梢上。 　　天色黑的如同墨染一般。 　　這頓宣泄之後，逐漸的亮了起來。 　　“咱媽不會又挨澆了吧？” 　　熊貴亮問。 　　“不會，咱媽在曬場乾活。” 　　今天，他們家屬隊都在曬場幫著修水泥板，要下雨了都會躲起來的。 　　這會兒，熊貴清突然想起藏在豬圈的存單，心裡一緊，生怕被雨水打濕了。 　　可轉念又釋然了。 　　豬圈不進雨水，一急竟然忘了。 　　他暗自好笑，自己這腦子，怕是要壞了。 　　屋外的雨稀稀拉拉的一直下到傍晚。 　　這才天色放晴。 　　晚霞沒有出現，太陽還被雲層遮著。 　　雨後清新的空氣格外舒暢。 　　在倉房屋簷下躲雨的小雞，踩著試探性的步伐，在泥濘的院子裡散步。 　　熊貴清把豆包放在地上，對老弟說了句“看著點”，就走了出去。 　　該喂豬了。 　　自己因為要到200點的激動心情，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沖淡了。 　　那股尿意也沒了。 　　見大哥去喂豬了，熊貴亮關上了房門，不讓豆包跑出去，他進了廚房。 　　別的事乾不了，熱熱饅頭，洗洗菜還是能乾的。 　　熊貴清拎著豬食桶，小心的踩著稀泥往豬圈走。 　　路麵上的石子被雨水沖刷的很乾凈。 　　白色的晶瑩，黃色的燦爛，黑色的泛光。 　　這麼美的石子，卻被他的一雙泥腳踩過，留下了一個模糊的鞋印，稀泥也留在了上麵。 　　豬圈果然沒有進水，依然乾爽。 　　周圍的柵欄卻有雨水滴落，濕漉漉的散發著濕氣。 　　熊貴清把一桶豬食倒進了槽子裡，“咯啦啦”的叫著。 　　小豬們早就等的不耐煩了。 　　見美味飄來，一擁而上。 　　飽食度在慢慢的變綠。 　　前幾天喂豬食，小豬們的食欲大減，那是因為突然改變了食譜，讓它們一時不適應。 　　經過幾天的適應期，被迫之下，它們也吃了，還吃的很歡暢。 　　今早在煮豬食的時候，熊貴清在豬食鍋裡偷偷放了一小盆小麥碎。 　　結果，它們就變成這樣了。 　　吃的比平時歡實多了。 　　現在小豬們算是知道了小麥的珍貴！ 　　熊貴清死死的盯著麵板上親和度那一欄。 　　200啦！ 　　“叮咚！成活率提升2%。” 　　哇！果然！提升2% 　　他的眼睛一掃成活率。 　　73%！ 　　我擦！ 　　熊貴清手裡的豬食桶都扔進了豬圈裡。 　　果然！ 　　果然啊！ 　　他緊握雙手，差點跳起來。 　　可腳下一滑，他趕緊一把扶住了柵欄。 　　73%。 　　他很是眼熱的盯著這個數字，心裡的激動不言而喻。 　　他的生理反應又出現了。 　　他要尿尿！ 　　熊貴清左右看看，雖然很想就地解決，找書苑 ｗww.zhaｏshuyｕan.com可他還是硬憋著去了廁所。 　　旱廁被雨水一沖，汙穢滿地。 　　他站在板上嘩嘩的解決了，又跳躍了幾下沖出了雷區，回到豬圈這裡。 　　看著在豬圈裡遛彎的小豬，他的思緒又飄忽起來。 　　如果到了300點，會是怎樣？ 　　是繼續提升2%，還是3%？ 　　這是個未知數。 　　不過，不管怎樣，現在已經73%了，隻要漲到80%，自己就算成功。 　　親和度停在了201點。 　　剛進院子，老媽走了出來。 　　“媽？下班了？” 　　“早就下了，一直在躲雨。” 　　餘秀華腋下夾著個盆，往園子的菜地裡走。 　　“媽，今晚吃啥？” 　　“茄子，行嗎？” 　　“行，隻要是媽做的，啥都行。” 　　“就你嘴甜。” 　　老媽樂嗬嗬的去摘茄子了。 　　熊長祿進家的時候，飯菜已經做好了。 　　他洗了洗手，坐在炕沿邊，有些感慨的說道：“兒子，還真讓你說著了，真是讓我們領養啊！” 　　“哦，今天下文件了？” 　　“嗯，開了個會，已經宣布了，說下個月就按照文件執行了。” 　　熊長祿有些猶豫的問道：“咱家真的養老母豬？” 　　“同樣的飼料，養母豬劃算。” 　　“那倒是。” 　　熊長祿又嘆了口氣。 　　“下個月我就沒工資了。” 　　從廚房進來的餘秀華聽見這話，啊了一聲。 　　憂愁的說道：“那可咋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