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沖擊(1 / 1)

農場剛剛清理了各種蛀蟲,又開始了變革。   最先迎接變革就是農場的副業。   畜牧業以前一直是農場的有力補充。   職工家屬們需要肉食供應,隻能靠農場自己。   於是,各分場都成立了畜牧隊,什麼豬號,馬號,牛號相繼成立。   之所以多年來都虧損,主要原因就是人人都是開工資的。   看著農場飼料相對充足,作為農業副產品,喂這些牲畜應該盈利才對啊,怎麼虧了呢?   原因除了人工成本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養出來被平價收購了。   收購的價格太低,形成了飼料成本倒掛。   也就是說,賣了還不夠飼料錢。   後來,除了完成國家收購任務外,就不賣了,自己吃。   自己吃沒人給錢,能不虧嗎?   再加上醫療條件落後,各種傳染病造成大量牲畜死亡,也是虧損的重要原因之一。   熊長祿他們豬號領養政策一出,受到沖擊的可不止是豬號。   在其他單位也產生了影響。   比如說農場糧食的核心單位,曬場。   比如說,機械化作業的核心單位,機務隊。   再比如說,農場人數最多的大田隊。   八月下旬正是菜園豐收的季節。   作為農場最大的後勤單位之一,菜園的職工更是人心浮動。   還有後勤單位食堂,也是受到沖擊的主要對象。   豬號是後勤單位,你菜園和食堂也是後勤單位。   豬號都改了,菜園和食堂改不改?   改,要怎麼改?   領導們還沒發話呢,下麵的職工和意見領袖們就在消息廣場議論開了。   “要我說啊,先讓豬號實驗個一年半載的,然後看效果。效果好呢,咱們就跟著做,效果不好呢,咱們就不變,這不挺好嗎?既響應了國家號召,也腳踏實地,不盲從盲動啊!”   “對,我看這樣合理。”   好像他們能拍板一樣。   當然也有人不願意。   比如豬號的人就不乾了。   他們則提出了一視同仁的問題。   “憑啥啊?我們的工資停發了,你們就能拿著,在邊上乾看著?這公平嗎?合理嗎?應該嗎?”   謔,他還挺有理。   “我說句公道話,要說承包,各個單位都能乾,隻是各有特點。”   有人出來和稀泥。   一時之間,供銷社門前跟菜市場似的,那叫一個熱鬧。   供銷社裡,潘忠接過醬油和香煙,並沒有走。   這裡有一群有實力的買家賴在這兒談論現在的形勢。   “我看吶,這改革是越來越深入了,誰都跑不了。我們供銷社也在傳要承包呢。”   陳江的話頭讓眾人都為之一靜。   有人遞給老潘一支香煙。   他點點頭接過,那人劃著火柴遞過來。   潘忠吸了兩口,噴出一股子青煙。   跟其他人的青煙混合在一起。   “潘師傅,你們鉗工房沒有動靜?”   “還沒有。”   “你們車工怎麼說?”   老潘問道。   “也是沒動靜呢。”   “我倒是聽說車長要搞承包,隻是方案還沒出來。”   “真的假的?這就離咱們不遠了。”   機務隊裡,各種機車很多。   鏈軌式拖拉機主要承擔大田作業。   翻耕播種,噴灑農藥,收割,脫粒。   輪式拖拉機主要就是運輸。   還有聯合收割機,顧名思義,就是收小麥和大豆油菜的。   除了這些機械,還有大量的農具,都是配套使用的。   這些都是需要保養維修的。   這就誕生了機務隊修理班。   修理班裡,各個工種都是比較齊全的。   有操縱車床的車工,有考校技術的鉗工,還有憑著力氣的鐵匠以及電焊工。   這些就組成了機務隊修理班。   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維修保養體係。   一般的小毛病在分場就能處理。   隻有需要大修的才會上升到場部的修理廠去。   那裡主要就是大修發動機和鏜缸這樣的技術活。   因此,像老潘這樣的鉗工師傅是很有號召力的。   不過,鑒於自己的特殊身份,他不便多說,隻是聽著別人議論。   有時候問他的意見,他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乾脆就不說。   他看了眼手表,說道:“哎呀,時間不早了,你們聊著,我先回去了,還得送醬油呢。”   “對了,老潘,別急著走啊,我問問,你家閨女多大了?有對象沒有?”   陳江急忙問道。   “嗬嗬,孩子還小,過兩年再說吧。”   老潘把香煙揣進兜裡,拎著醬油出去了。   陳江愣了一下。   有人說道:“老陳你還不知道?聽說他閨女跟熊家小子走的挺近。”   “是嗎?”   陳江一臉恍然。   老潘把醬油放進車筐裡,推車就走。   外麵這群議論天下大勢的家夥立馬閉嘴了。   待潘師傅走遠了,他們才又鏘鏘鏘的說了起來。   一進家門,倪桂花就問道:“醬油呢?”   “給你。”   “咋是這個牌子?”   她挑剔的把瓶子放進了碗櫥。   “你現在還挑牌子?過幾個月有沒有工資領都兩回事呢!”   老潘這話讓倪桂花一驚。   她吃驚的看著丈夫。   “咋啦,出啥事了?”   “你沒聽說嗎?豬號改革的事?”   “豬號的事?聽說了。這跟咱有啥關係?”   倪桂花不明白,豬號和鉗工房根本就八竿子打不著,他改革跟咱有啥關係?   “你呀,一點都不敏感!”   老潘把身上的藍色工作服脫下來,掛在了門後。   “水打好,洗手吧,馬上要吃飯了。”   倪桂花心裡疑惑,可還是先把飯菜端上去再說。   老潘用肥皂洗了手,用毛巾擦著,問道:“閨女沒說啥時候回來?”   “咋?才去幾天吶,就想了?那你還攆她走。”   “唉……此一時彼一時啊!”   潘忠掛上毛巾,走到了炕邊,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   “現在到處都是風吹草動的。他大舅不是說,改革是必須的麼!”   潘忠對端盤子進來的媳婦兒說道:“把酒瓶子拿來,我喝一盅。”   “今天累了?”   倪桂花從櫃子裡拿出了半瓶白酒。   “不是身體累,是心累啊!”   “現在豬號的職工都要停發工資了,我想我們也快了。”   “真的假的?那到時候我們咋辦?吃啥喝啥啊?”   “還不是承包,自己掙錢自己吃唄。”   潘忠把酒滿上,滋溜先喝了一口。   有了這口酒墊底,他的話就多了起來。   “伱說,要不要閨女回來,跟我學學呢?”   “跟你學?學啥?鉗工啊?”   “啊,鉗工啊。有啥不好的?”   老潘瞪著眼睛看著倪桂花。   “你可拉倒吧,孩子都多大的,過幾年都要嫁人了,還跟你學鉗工?”   “她歲數不大啊,正好,學會了也是她的手藝,就是嫁人了,也能自食其力,比靠著婆家強。”   老潘不服氣的又喝了一口,這才夾起菜來。   “要是兒子回來,跟你學我沒意見,可閨女還是算了吧?再說了她也得願意才行啊!”   “過幾天問問她,萬一她願意呢?”   老潘笑瞇瞇的看著倪桂花,想象著閨女跟自己學藝的場景。   “別說姑娘的意見了,就是我也不同意。一個大姑娘整天搬弄你那些鐵疙瘩,以後還咋找對象啊?”   “鉗工咋的?那是技術活!”   老潘對媳婦看不上自己的技術有些惱火。   倪桂花心裡堵得慌。   “兒子的主意就別打了,他回來啊,國家能分配工作。”   老潘一提起兒子,心裡就特別的驕傲。   “我也是這麼想的。”   倪桂花說道:“我跟他大舅打聽了,隻要兒子回來,農場機關裡肯定能給安排,就是不知道兒子到時候是啥級別。”   “唉,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不提這個了,不管啥級別都是保家衛國。”   老潘的覺悟很高。   這一宿,老潘兩口子討論了很長時間,這才睡下。   -----------------   熊家。   熊貴清正跟老爸研究豬號的政策呢。   “爸,別怕停薪這事。”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咱家隻要每個月有糧吃,有油吃就行。你想想,母豬下崽,隻要保證成活率,除了上繳的幾頭小豬,其他的都是咱們的,到時候一賣不就是錢了?”   “話是這麼說,可成活率可不好說啊!”   “這就要精心了。”   “爸,不是可以繼續用豬號的豬舍和設備嗎?咱們就用,別拿回來,家裡的條件不如豬號,就在豬號養。”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熊長祿點著頭。   “對了,這兩天王獸醫要來打疫苗,你在家幫忙。”   老爸又說道。   “好。”   餘秀華靜靜的聽著,見兒子對這事侃侃而談,胸有成竹,她忐忑的心稍安了一些。   熊貴亮早就趴在一邊的炕上睡著了。   嘴角還拉著一絲的口水,打著呼嚕,睡的香甜。   今夜,三分場像潘家,熊家這樣的不在少數。   都在各自盤算著,接下來如何應對。   屋外一彎斜月掛在西方,又細又長。   天空稀疏的幾顆星光,一隱一隱。   偶爾的犬吠打破了寧靜。   有夜歸的人在行走,尋找那盞屬於自己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