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熊貴清第二天帶著錢去分場財務室的時候，正好被王福林看見。 　　“喲，小熊，聽說你的豬都賣了？” 　　“是啊主任，我這不來把草籽錢補上麼。” 　　“好，年輕人就應該這樣，做事情有板有眼，腳踏實地。” 　　他見熊貴清拿出一疊鈔票來，就點點頭。 　　“交了錢來我辦公室一趟。” 　　熊貴清把錢遞到出納的手裡。 　　出納員接過錢放在一旁，先找出賬本來，查了一陣，才清點錢款。 　　“114塊，正好啊！” 　　收好了錢，出納員開出了一張收據，交到熊貴清手上。 　　整個過程出納員都是笑臉相迎。 　　李萍不僅是分場財務室的出納，還兼著分場糧油管理員。 　　可以說在分場是很有分量的。 　　既管錢，還管吃喝。 　　這樣的人能沒分量嗎？ 　　就連主任王福林對她都很客氣。 　　“小熊，養豬賺到錢了哈？！” 　　李萍滿臉笑容的問道。 　　“嗬嗬，我就是順應政策，手頭稍微寬裕點。” 　　這種話要說的有技巧。 　　既不能說自己賺錢了，也不能說沒賺錢。 　　如果說自己賺了，那一會兒自己找主任賒賬你咋張嘴？ 　　如果說自己沒賺錢，你剛還了一百多的欠賬，這不是明顯不說實話麼！ 　　他說自己手頭寬裕點，就很有講究了。 　　這寬裕的分寸存乎於心，可大可小。 　　李萍聽了微微一笑，去忙自己的了。 　　熊貴清出了財務室，轉身就來到王福林的辦公室，敲門進去。 　　王福林正在看一個文件。 　　見熊貴清進來，就笑嗬嗬的起身，招呼他坐。 　　又要給他倒水。 　　熊貴清趕緊止住領導的招待。 　　“主任，別，我不喝。” 　　“哈哈，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王福林走回辦公桌，問道：“你的草籽用完了？” 　　“是，沒剩多少了。” 　　這回答也是有講究的。 　　領導聽著舒服。 　　怎麼樣？當初我的判斷是準確的吧？用的差不多了吧？！ 　　這回還得按這個標準來。 　　“你明年打算養多少頭啊？” 　　王福林笑瞇瞇的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剛剛農場共青團下發了個文件。 　　要求各分場推薦青年典型，尤其是待業青年群體，更是關注的重點。 　　當初，熊貴清的事就讓農場領導很欣慰，曾親口說要樹立典型。 　　如今有了這個正當的上報渠道，他王福林能不動心？這可是他的政績。 　　既然這個典型對大家都有好處，那麼滿足一下他的心願也是應該的。 　　“主任，我打算再養10頭。” 　　“啊？10頭？好，好！” 　　王福林心說，這更是典型了！ 　　他連說了幾聲好。 　　“抓小豬崽的時候我跟豬號打個招呼，讓他們全力支持你！嗬嗬。” 　　王福林高興啊！ 　　於是把提供豬崽便利的事提前答應了，反正也是開春之後的事。 　　“主任，讓我咋感謝你呢！本來草籽的事就讓你操心了，現在小豬崽又讓你費心，我真是慚愧啊。” 　　啥叫順桿爬，這就是。 　　“小熊啊，你這個典型算是當定了，好好乾！” 　　王福林見熊貴清嘴巴這麼甜，也舒服，就說道：“飼料好說，已經給你留了。小豬崽開春伱先養著，秋後賣了給錢。” 　　“主任我是打算現在就養，豬號剛好就有一窩小豬，馬上斷奶了。” 　　“啥？你冬天養小豬崽？” 　　“是的，豬圈我改造一下，就能解決保暖問題，再有我爸的指導，成活率應該是有保障的，這一冬的時間也能利用起來。” 　　王福林的臉色變幻，好一陣才點點頭。 　　說道：“好吧，我跟他們說，不過，你真養10頭啊？” 　　“嗯。您這麼支持我，我怎麼也得起個帶頭作用啊！” 　　“這就對了！你一定要起模範帶頭作用！讓那些吊兒郎當的家夥好好看看，隻要肯乾是能乾出成績的。” 　　王福林沒有猶豫，提筆批了條子，四十袋草籽。 　　“去吧，養豬可不是件容易事。” 　　熊貴清轉身出了辦公室，直接去了何獻超家。 　　這小子剛從被窩裡爬起來。 　　“都幾點了？還睡？” 　　“昨晚打牌了，有點晚。” 　　何獻超打著哈欠，穿著棉褲。 　　“你咋來了？有事？” 　　“我拉草籽，給我跑一趟。” 　　“還沒吃飯呢！” 　　“你小子，還能差你頓飯？” 　　“嘿嘿，我就知道你講究！走吧。” 　　這小子一邊係著棉襖的扣子一邊往外走。 　　“還得找幾個人，草籽有點多，人少了搬不動。” 　　“找啥人啊？曬場人有的是，走吧。” 　　熊貴清一想也對。 　　“那什麼，你直接開車去曬場，我去買包煙。” 　　兩人分開行動。 　　何獻超先去農具場發動蹦蹦車，熊貴清往供銷社走。 　　陳江正在擦著櫃臺。 　　見熊貴清進來，就笑臉相迎。 　　“小熊啊，買點啥？” 　　“給我兩包煙，一瓶酒，塑料布還有嗎？” 　　“咋的？你家不是買了嗎？不夠啊？” 　　“不是，我想買大棚那種塑料布，我不是有個豬圈麼，現在養豬太冷了，想改造一下，蒙個棚子，這樣暖和點！” 　　“嘿，你小子這腦子，是咋想的呢！行，這個主意不錯。” 　　“我這還真剩點這種塑料布，是菜園沒用完的，你要就都給你吧。” 　　“有多少啊？” 　　“我稱稱。” 　　陳江繞出櫃臺，進到裡間，在裡麵翻找了一陣，拿出一捆塑料布來。 　　“這個規格大，是塑料大棚的專用塑料布，一般人用不著，他們明年用不用還不一定呢。” 　　“哎，為啥這麼說啊？” 　　“嗨，有消息說，明年菜園要解體了。” 　　“是嗎？真的假的？” 　　“這種事誰也不敢肯定。好像是農場的統一安排，後勤這塊都得砍掉。” 　　陳江小聲的說道。 　　“哦。” 　　“還有這個，你也得用。” 　　陳江拿過幾個小瓶來。 　　瓶子上寫著“502”。 　　“這是？” 　　“塑料布跨度不夠，你得裁剪一下，用這個粘，好使。” 　　“這卷有五斤。” 　　“差不多夠用，你幫我記一下賬。” 　　“行，年前給就行。” 　　“東西先放一下，我一會來取。” 　　熊貴清拿著香煙火柴走了。 　　他急匆匆趕到曬場，何獻超的蹦蹦車還沒到呢。 　　他先找保管員，把草籽提出來。 　　新任保管員是曬場的老人，為人小心謹慎。 　　熊貴清散了顆煙，他還推辭了一陣，生怕熊貴清求他啥事。 　　這是嚇怕了。 　　熊貴清也不跟他囉嗦。 　　跟著他直接去了庫房。 　　今年的新草籽都堆在紅磚庫房裡。 　　麻袋裝好的，能有幾百袋之多。 　　原本熊貴清還為人手發愁，結果這根本就不是事。 　　保管員招招手就來了兩人，把麻袋從庫房抬出來。 　　一一過秤。 　　打開其中幾袋，這些都是碎麥和癟麥，其中參雜了些輕飄飄的草籽。 　　四十袋，6000斤。 　　說這些是草籽，不如說是糧食裡有些草籽雜質。 　　王福林批的單價是三分一斤。 　　這四十袋草籽180塊，賒賬。 　　這邊還沒稱完呢，何獻超的蹦蹦車就來了。 　　咣當咣當的後鬥聽著就鬧心。 　　他跟曬場的人都熟悉。 　　麥收豆收時他們打交道的最多。 　　“來，來，哥幾個，幫忙搭個肩。” 　　他一招呼，曬場裡閑著的幾個大漢就過來了。 　　熊貴清趕緊散煙。 　　連說“謝謝，謝謝。” 　　有何獻超的麵子，再加上香煙搭橋，這都不是事。 　　閑著也是閑著。 　　幾人打開大箱板就開始裝車。 　　四十袋隨便裝，橫七豎八的，一會兒就裝完了。 　　“得了，找書苑 ｗww．zhaoｓhｕyuan.com 謝謝啊！哥幾個！” 　　蹦蹦車一溜煙的走了。 　　“我擦，為了給你拉草籽，我現燒的水。” 　　熊貴清這才注意到，何獻超胸前的衣襟結冰了。 　　“咋整的？” 　　“灑的唄。” 　　兩人說著話，蹦蹦車在供銷社門前停下。 　　熊貴清跑進去，把東西都抱上車，這才往家去。 　　現在熊長祿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飯。 　　遠遠的，就見家門口停著蹦蹦車。 　　他緊走幾步，見兒子和何獻超正在抬麻袋呢。 　　他跑了過去。 　　“草籽拉回來了？” 　　“我找何獻超幫的忙。” 　　熊貴清一邊抬著麻袋一邊答道。 　　餘秀華一個人在倉房裡摞麻袋很費勁兒。 　　熊長祿趕緊接手，讓餘秀華去準備午飯。 　　卸了車，把買的東西都拿進屋裡。 　　熊貴清跟老爸說道：“爸，咱家豬圈得改造一下。” 　　“這是我買的塑料布。” 　　“我是這樣想的，在豬圈的外麵蒙上一層這玩意，就像塑料大棚一樣，這樣棚子裡麵的溫度至少也得提高八九度，小豬就沒啥問題了。” 　　“嗯，這個主意行。我們豬號也有一個塑料棚子，就是不知道寬度夠不夠。” 　　“沒事，不夠咱們就接，用膠水粘。” 　　熊貴清拿出502比劃了一下。 　　搞塑料大棚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隻要有材料，就簡單。 　　難點就兩個，一個是棚子的支撐桿，一個是塑料布粘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