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獻超要送車回去。 　　如今已經入冬了。 　　機動車每天都得放水加水。 　　這會兒還沒有啥防凍液的說法。 　　何獻超之所以衣服弄濕了，就是他給水箱加水的時候，灑在身上的。 　　拉完了草籽，今天不用車了，他就得停車放水，防止水箱凍裂。 　　這是師傅每天都要叮囑的。 　　這種事，不是沒有發生過。 　　熊貴清跟車走，距離潘家最近的路口，他就下了車。 　　三輪車錢還沒還呢。 　　他一進門，倪桂花在家。 　　“嬸，我來還三輪車錢。” 　　“哎呀，你先用著吧，我們也不急。” 　　她嘴上這麼說，眼睛卻盯著熊貴清。 　　熊貴清拿出錢來，遞給她。 　　“嬸，這是潘春梅說的價錢，我覺得她可能說少了，我明年再補上。” 　　這話說的很講究。 　　既說明自己給50是說好的價錢，又說明了潘春梅幫助自己的心意他領情，還留下了口子，我知道占便宜了，明年有錢了再報答。 　　讓倪桂花既無話可說，心裡還很舒服。 　　“哎呀，你們是同學，相互幫助也是應該的嘛。” 　　倪桂花現在有點相信閨女的話了。 　　熊貴清果然不一般。 　　在這樣家庭出來的孩子，想要翻身真的很難。 　　雖然現在還沒掙什麼大錢，可是讓人看到了希望。 　　他們家以後還窮不窮，這還真不好說了。 　　倪桂花接過錢來，也不好意思數，就捏在手裡。 　　“嬸，你數一下。” 　　“哎呀，不用數。” 　　倪桂花一臉笑意。 　　“我叔還沒回來啊？” 　　“快了，嗬嗬。” 　　“潘叔給我忙乎了那麼長時間做三輪，我都沒感謝他，怪不好意思的。” 　　“哎呀，看你這話說的，別見外。” 　　倪桂花客氣著。 　　熊貴清聊了幾句，就準備走。 　　房門一響，潘忠進來了。 　　“潘叔，下班了？” 　　“啊，下班了，現在也沒啥事了。” 　　他一進屋就把工作服脫了。 　　倪桂花接過去就往門後掛。 　　“小熊這孩子來送三輪車的錢。” 　　倪桂花比劃了一下手裡的鈔票，揣進了兜裡。 　　“豬賣了？” 　　老潘在臉盆裡洗著手。 　　“啊，昨天賣的，價錢比去年高不少。” 　　“那就好，我們還說也賣一頭呢。” 　　“哎呦，昨天咋不一起送走呢？” 　　“嗨，昨天沒騰出功夫。” 　　自從上次熊貴清來送土豆，他就對這孩子的感觀發生了變化。 　　現在看著熊貴清養豬賣豬，一點點的緩過來了，老潘也改變著自己的態度。 　　自家閨女跟誰搞對象那是他們的事，人家孩子也沒得罪自己，沒必要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太失風度了。 　　倪桂花從廚房往外端菜。 　　“小熊，在這兒吃點？” 　　“不了，叔，家裡還有客人呢，我得回去陪客。” 　　他急忙推辭。 　　而後又跟潘忠用商量的口吻說道：“叔，有個事，想跟您商量。” 　　“啥事啊？” 　　潘忠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 　　“我想改造一下豬圈。這不入冬了麼，想在豬圈上蒙個大棚，可是這大棚的撐桿啥的也沒有，不知道您有沒有辦法？” 　　“蒙大棚啊？” 　　潘忠眉毛一挑。 　　“是啊。” 　　“如果用方管焊也行，就是這價格不便宜。” 　　潘忠幫著盤算道。 　　“廢品站能不能有呢？” 　　潘忠看了他一眼，說道：“這個就得看運氣了，一般情況下不好找。” 　　“叔，您先吃著，我再回去想想。” 　　“好，有事就說話。” 　　“哎。” 　　望著熊貴清離去的背影，潘忠沒有說話。 　　倪桂花端著饅頭進來，說道：“看著這孩子挺有正事的。” 　　“嗯，這小子以後不得了。” 　　“你看出來了？” 　　倪桂花有些好奇，丈夫的轉變有點大啊！ 　　“你見誰家這麼改造豬圈了？他能想到還乾了，這就了不起。” 　　“這有啥啊？我也知道蒙上大棚暖和。” 　　倪桂花撇撇嘴。 　　“知道的人多了，可你看誰這麼乾了？很多事隻說不做等於沒有。” 　　熊貴清趕到家，何獻超也剛進門。 　　今天，何獻超出了大力，這頓酒不能少。 　　飯後，熊貴清說道：“爸，明天我想去趟北安。” 　　“咋的？去乾啥？” 　　“咱們的豬圈要蒙塑料棚，就得有撐桿。 　　現在看，沒有合適的木料，隻能用鋼筋或者方管。我想去找找，要是有合適的就買點回來，找老潘師傅焊上，再把塑料布一蒙不就行了嘛！” 　　“……” 　　熊長祿知道兒子說的有道理，可這錢從哪來，還要去幾十公裡之外。 　　“爸，我手上不是有三輪車錢嗎？潘春梅說等她回來再給，我先用這個錢頂頂，後麵再想辦法。” 　　“能行嗎？” 　　熊長祿和餘秀華都有些猶豫。 　　“小豬仔可要斷奶了，咱這豬圈不弄好咋整？” 　　一想到這一係列的事，熊長祿也終於點點頭，說道：“要不從家裡再拿50吧，出門也寬綽些。” 　　北安市在南北河農場的西南方向，相距六十公裡。 　　是黑省北部的重要節點城市。 　　北安農場管理局的所在地。 　　是南北河農場職工心目中的中心城市。 　　雖然在北安附近還有德都縣，五大連池縣，可都沒北安重要。 　　前世，熊貴清就曾在北安混過一段時間，後來才去的南方。 　　因此，對北安也算是有感情的。 　　這次進城是他重生回來第一次進城，當天夜裡就有些睡不著，知道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熊貴清拾到利索，吃了個饅頭，揣上老媽給的50塊，就往路口走。 　　天色青冥，微微有些亮光。 　　熊貴清甩開雙腿，在砂石路上走著。 　　昨夜下了場薄雪，路麵鋪上了一層雪白。 　　隨著刷刷的腳步聲，他逐漸的隱入了晨曦中。 　　他去北安廢品站是真，可順便去看看潘春梅也是真，當然也有再次見見北安的風采的想法。 　　賣豬前，他就給潘春梅去了信，可已經這麼多天了，他都沒接到回信，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昨天去潘家，也沒看出什麼異樣來。 　　當他坐著農場的客車晃晃悠悠的入了城，已經天光大亮了。 　　一路上，看著熟悉的街景，他心中感慨萬千。 　　沒變，還是老樣子。 　　他在轉盤道下了車。 　　這裡是所有農場人進城後第一個下車點，也是最重要的站點。 　　因為農場局就在這條街上。 　　站在街邊看了一陣，他平復了下心情，還是辦正事要緊。 　　他是找街裡人打聽了一下，在轉盤道西街上就有一家廢品收購站。 　　這家廢品站主要的收購方向就是鋼鐵。 　　他們是農場係統的供銷社下屬單位。 　　北安農場管理局下屬的十幾家農場，所有的廢鐵都歸他們收購。 　　往西邊走出去200米，就見一個大院出現在視野裡。 　　大門口進進出出的不是汽車就是蹦蹦車。 　　看牌照都是農機牌。 　　一輛蹦蹦車拉著一車的廢鐵沖到了門口，“叭叭”按了兩下喇叭。 　　門衛就揮揮手，車子就開了進去。 　　熊貴清走到門口，那人攔住他。 　　“你有啥事？” 　　“這是廢品站嗎？” 　　“是啊。” 　　“我想買點東西。” 　　“買東西啊？到辦公室去。” 　　那人往後麵一指。 　　離大門幾十米外是一趟紅磚房。 　　熊貴清確認了一下，就快步往磚房走去。 　　得知他是想買點廢鐵，有人接待了他。 　　“你想要點啥？” 　　“咱這有啥啊？” 　　“我們是專門收購農場口的廢鐵，農場用的東西我們這基本都有。” 　　“我想要鋼筋或者方管或者自來水管，不知道有沒有？” 　　“嗬嗬，你說的這幾樣我們都有，要看看嗎？” 　　“都有？看看。” 　　熊貴清一聽，心裡高興。 　　跟著工作人員往貨場走去。 　　貨場在一個很大的院子裡。 　　各種廢鐵型材都歸類堆放。 　　熊貴清不僅看見了鋼筋，還看見了自來水管，當然更多的是拖拉機的廢舊零配件。 　　不僅看見了這些，他還看見了塑料管子。 　　這是澆地用的膠皮管，口徑規格都不同。 　　看到這個，一個新想法就冒了出來。 　　他為啥一直想找圓管或者方管？ 　　主要目的就是為了保證強度的同時，還能減少塑料布的摩擦，防止把布刮漏。 　　管材的焊點更光滑些，而且重量輕。 　　所以他沒有重點關注鋼筋。 　　主要原因就是鋼筋上有毛刺，不光滑，容易刮壞塑料布，而且還沉。 　　現在有了膠皮水管他就不怕了。 　　隻要把水管往鋼筋上一套，這樣塑料布就萬無一失了。 　　熊貴清找來了一小節鋼筋頭，在膠皮管上比劃了一陣，正好可以穿進去，中間還有些間隙。 　　可以說是量身定做的。 　　“鋼筋兩毛一斤，膠皮管四毛一斤。你要多少？” 　　熊貴清估算了一下。 　　把豬圈全部蒙上需要不少。 　　5米鋼筋需要10根，相對應的膠皮管也要50米。 　　直徑10毫米的鋼筋1米的重量1.234斤。 　　這些鋼筋的總重量61.7斤，12.34元。 　　這些膠皮管很重，都快趕上鋼筋了。 　　45斤，18塊。 　　熊貴清又在貨場了轉了幾圈，找書苑 ｗwｗ.zhaｏshuyuan.com 找了十塊厚鋼板，稱了下重，每塊十斤左右，這就是100斤。 　　這些總共花了50塊。 　　原本是50.34，人家把零頭抹了。 　　熊貴清讓他們把這些東西都歸攏好，先給他開票，他則出去取錢。 　　昨天晚上，他就拿出了一張三百的存單揣在了身上。 　　就是為了今天。 　　跟人打聽了一下農業銀行的位置，就甩開腿走。 　　北安縣城本就不大，再加上他心裡揣著事，走路自然就快。 　　很快就來了銀行。 　　這會兒的銀行很牛逼。 　　雖然沒有什麼一米線這些規定，也沒有啥拿著叉子棍子的保安，可人還不少，而且秩序井然。 　　這時候可沒有啥VIP，隻能硬排。 　　終於在中午下班前輪到了他。 　　櫃臺裡的大姐看看存單，看都沒看熊貴清一眼，直接在單子上蓋章，然後從箱子裡拿出一疊鈔票來，當著熊貴清的麵唰唰唰的點。 　　然後把一張紙遞出來，“簽字。” 　　熊貴清在單子上簽上了“孫樹林”。 　　然後櫃員大姐就把票子塞出來。 　　熊貴清沒動地方，就當著她的麵啪啪啪的一頓清點。 　　然後對著櫃臺裡點點頭，說了句“正好”，轉身走了。 　　他原本做好了心理準備。 　　什麼各種的盤問啊，各種問題啊。 　　自己想多了。 　　人家都沒看他幾眼，就把他打發了。 　　熊貴清把錢揣好，在門口晃悠好一會兒，才走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