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知曉的痛苦就是這樣,甚至沒有發作的必要,寫出來就像童年的筆記一樣,早晚撕掉扔到垃圾桶裡。 父親睡覺前囑咐我灌水,他躺到炕上,身體背對著我,自顧自酣睡許久。 我添了煤,水壺不一會就燒開了,兀自蒸騰著白色的水汽,我灌滿兩個暖壺。 過了許久父親才醒,他看見爐子上坐著的水壺,水都灌滿後為了防止乾燒,我又添了兩瓢水,冬季乾燥,蒸發些水汽不至於太乾。 “讓你灌水也不灌,這麼懶還想著去打工,誰要你啊。” 父親一開口就是貶低的話,我坐在炕上,安安靜靜的聽他說完,期盼他去拎一拎水壺,然而父親沒有動作,隻有半米的距離,他找到了一個說教我的好機會,於是連走半步的時間也沒有。 他洋洋灑灑的,平靜的把我貶低了一番,我一直等到他說完,沒有回應。 他又說起自己是如何勤快,如何招人喜歡。 有些人第一時間會否定你,而後把自己誇到天上去,我真懷疑他本來就看不起自己的女兒。 這麼小的事,我本沒有理由計較,但是,誰讓我脾氣不是太好呢,心裡無暇與父親爭吵,醞釀起情緒,比讓我咧開八顆牙笑還要難。 我拎起兩個暖壺,把那些剛剛沸騰,現在隻不過一會的熱水,通通倒進泔水桶。 熱氣蒸騰,像我灌的時候,依舊那樣滾燙,泔水裡飄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父親問我為什麼把開水倒了,我反問哪有水。 他說暖壺裡的開水。 我說自己不曾灌水。 暖壺裡怎麼會有開水,你方才還因為我懶,沒有灌水,十分得意的指責了我一通。 父親沒說話,那壺熱水再次蒸騰起熱氣,父親出了門。 兩壺熱水固然可惜,可我平白的被說的什麼也不是,更讓我生氣。 我寧願傾倒了它,當做從未有過,也不願白白擔了懶貨的名頭。 我沒有耐心等待父親過會再次灌水時發現壺裡已經被他的女兒灌滿了水。 這種頑固的人,你以為他會道歉說冤枉了我嗎?不,他會裝作不知道,或者乾脆欺騙自己,那是他自己灌過的,或者暖壺裡本來就是有熱水,就算他意識到錯怪了我,也有許多借口,比如她隻是做了份內的事,有什麼好表揚的呢。 方才說教的人仿佛又不是他了。 不知道為什麼,別人的負麵情緒永遠有理由對你宣泄,好的誇獎卻閉口不提。 我決定重新回到消極的樣子,忘記被傷的痛苦,讓結痂愈合,隻是忘卻了我自己,我發現別人會因為我傷好了,更加肆無忌憚的捅刀子。 從沒人真正的了解過我,痛苦再一次包裹我,曾經想開了的許多,好像伴隨著我被拖入深海,變成太陽碎裂在淺表的萬丈金光,每一個隱射著晚霞的浪花,都是痛苦被自我淩遲的表象。 我再次投入到無數個我中去,我的無病呻吟讓我感到如同回到了家一樣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