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不遠的高級西餐廳裡,紅酒在高腳杯中悠然地晃蕩,暗紅的酒液混雜著暖心的燭光,讓氣氛變得曖昧起來。 白媛媛坐在其中頗為自然,不過即便是她也會驚異於陳安的大方——要知道這種地方一頓吃掉他半個月工資還是簡簡單單的。 至於本次事件的主人公,陳安陳主任,現在正一臉認真的模樣,靜靜看著遠處正在演奏鋼琴的女子。 那副專注的模樣,饒是白媛媛都忍不住回頭觀看。 不過就是這一看卻讓她呆愣在那,許久之後,白媛媛轉過頭來,臉上滿是復雜之意,“你什麼情況,那人怎麼這麼像她?” “啊……沒事,有些走神了,”陳安猛地回過神來,臉上轉瞬之間又掛上了白媛媛所謂的厭女表情,“你剛剛說什麼了?” “沒什麼,是問你為什麼請我在這兒吃飯!” 白媛媛一臉不爽的模樣,倒是讓陳安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快速在腦子裡過了一下自己可能得罪白媛媛的地方,但思前想後總覺得最近好像並沒有類似事情,於是便把她對自己的不滿歸結於被祁瀟瀟甩了。 人嘛,總是這樣的,容易受自己情緒的影響,得體諒人家。 大概是和陳安相處的時間太久,白媛媛一見他那皺眉的表情,便知道這人一定在心裡編排自己,並在桌子下麵抬起了高跟鞋,一腳向陳安那邊踩去。 “嘶……”陳安吃痛瞪著眼睛看向白媛媛,白媛媛也毫不示弱地瞪向他,約莫兩秒之後陳安呲牙咧嘴的問道:“你心情不好就心情不好,我請你出來吃飯,你還要踩我,這是什麼道理?” “誰讓你在心裡編排我,”白媛媛沒好氣的說道:“而且剛剛還不好好聽我說話。” “所以你剛剛到底說了什麼?”陳安毫無形象的將腿抬起,懸空稍稍甩了幾下用以緩解疼痛,而後開口道:“請你來這吃飯還踩我,你這個沒良心的,活該讓人甩了。” “彼此彼此,當年你失戀的時候我陪你,現在你陪我,這算是報應不爽。”白媛媛微微一笑,頗為玩味的說道:“當然了,如果那個彈鋼琴的人不那麼像她,那就更好了。” 陳安聞言一愣,旋即苦笑道:“我也不能操控人家中間表演的人是誰吧?媛媛,你可別成為那種無理取鬧的女人,不然咱倆隻能分道揚鑣了。” “用得著你說,”白媛媛。搖晃著紅酒杯,緩緩將其舉起:“老陳,我敬你一個。” 陳安文也拿起酒杯,但眼神中卻透露出濃濃的迷茫,這人竟自己做什麼?自己的行為不過是投桃報李,還當年的人情罷了。 不過這種煞風景的話他不可能真說出來,便隻是點了點頭將杯裡紅酒抿了一口。 隻不過等他放下酒杯時,卻發現白媛媛早已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 “你他…你別喝這麼猛,你酒品又不好,收著點。” 陳安看到白媛媛一口喝下半杯紅酒,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可白媛媛仿佛沒有聽到他的勸阻,大有倒啤酒的氣勢,將自己的高腳杯一次性倒滿。 “老陳,再來!” “來個屁,你自己來。”陳安根本不會進入白媛媛的節奏,自顧自地吃著小牛排,同時還不忘教訓道:“你要是喝醉了,我就給你扔到馬路邊上,讓人得空把你撿了得了。” “行啊,到時候要是懷上了,我讓孩子認你當乾爹,還省得我結婚呢。”白媛媛對這個沒品的玩笑倒是沒什麼抵觸,反而是她的話讓陳安生起一陣惡寒。 結婚這種事對他來說總是感覺那麼遙遠,那麼不可信,更何況說是一個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麵前叫爸爸的人,現在的他。更是難以想象,要用何種感情麵對。 “敬謝不敏,反正你別喝太多就行。” 陳安說完這句話後便開始安靜的吃飯,隻是那時不時瞥向舞臺方向的眼神暴露了此刻他心中所想。 “太像了……”陳安心想。 白媛媛此刻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一口一口啜飲著杯中的紅酒。 自己身後那個方向,能有什麼這麼吸引陳安的呢?他自然是知道答案的,今晚在這裡彈鋼琴的那個女人,簡直和長安的前女友一模一樣。 當然了,她絕不會愚蠢到以為世界就那麼小,就能在這裡遇到陳安的前女友,可保不齊這二人之間有什麼關係?畢竟長相幾乎相同的二人,若硬要是說沒什麼關係,也並不是那麼令人信服。 “我說老陳,魏榕家裡還有妹妹嗎?” 許久未聽聞過的名字進入陳安的耳朵,他整個人機靈了一下,仿佛從回憶中猛地被拉了出來,一臉不可置信的盯著白媛媛。 大概用了三五秒,陳安恢復了平靜。 “沒有的,她是獨生女,這點我是知道的。”陳安緩緩開口,而後主動喝了口紅酒:“估計隻是像罷了,沒啥可關注的。” “可我看你剛剛那副模樣,還真是賊心不死,”白媛媛調侃道:“怎麼樣?要不要趁這個機會認識一下這個姑娘,萬一人家還沒結婚呢?” 陳安瞥了白媛媛一眼,一言不發地喝著杯中的紅酒。 末了,他輕聲說出一句話:“還嫌我摔的不夠慘是吧?” 白媛媛吐了吐舌頭,主動結束了這段話題。 整個晚餐約莫持續了一個半小時,這期間陳安和白媛媛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那彈琴的女生也在四十分鐘前離開了。 從那時開始,陳安的狀態就明顯好了起來。 陰歷二十的晚上,月亮並沒有那麼圓,兩個搖搖晃晃的人走在路邊,格外顯眼。 “我真是上了你的當了,虧我還信得過你,想著你都三十多歲了,怎麼樣自己也有些控製力不會變成這樣……” 陳安一邊走著一邊對搭住自己肩膀搖搖晃晃向前蠕動的白媛媛抱怨道:“媛媛,媛媛!你清醒一點,再這麼靠著我,我可就給你扔路邊了啊!” “行,你扔吧,等將來我生了孩子,一定讓他拜你做乾爹。” 白媛媛含混不清的聲音自她口中發出,不知為何,陳安覺得有些難受起來。 自己和魏榕,當年也是想過結婚生子的。說起這段孽緣,時間要直接跳到陳安上高中的時候。 那是零幾年的事。 初見魏榕,是在一個夏天的下午,那時候的高中還是文理分班,上了兩年高中的年輕人,終於在這個夏日進入了高中的最後階段——抑或說是踏入了最後階段。 或許是兩個相互吸引的心促使年輕的他們走到了一起,即便在二人考入不同大學之後,這段感情也依舊沒有變化。 時光荏苒,如同鐮刀劃過韭菜的根茬,呲拉拉放倒一片,陳安和魏榕卻沒有像那些畢業即分手的情侶一般那麼不牢靠,他們兩人本就是異地戀,一年也隻不過寒暑假能見上一麵,畢業對他們來說反而是好消息。 至少以後兩個人可以時常見麵了。 在那之後,陳安考到了現在的單位,魏榕也考研到了陳安的母校——石城大學。 便是這般又蹉跎三年,直到二人都已二十六七歲,早年設想的早早成家卻依舊沒有著落。 陳安有些想結婚了,可魏榕並不那麼想,現在的他剛研究生畢業將來還要找工作,如果馬上結婚,一定會對事業產生影響。 二人在那時發生過爭吵,最後二人約定三十歲結婚。 好在並沒有等那麼久,在那之後沒過多長時間二人便分開了。 分開的理由也挺讓人費解,至少是讓陳安費解,魏榕想要去工作環境更好的南方。 行吧,反正世事無常,就算是勉強不走,二人的關係早已有了裂痕。 對陳安而言比較可惜的其實就是半逼迫地讓魏榕說出了那句“我從沒想過嫁給你。” 不過這倒也無所謂了,畢竟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這個人跟自己已經沒有關係。 以前曾有人說過,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就在於數十年過去,哪怕是她本人站在你麵前,都沒有辦法敵得過你記憶中的她。 男人嘛,和女人沒什麼區別,總是會對自己初戀印象深刻的。 也就是那次陳安治好了自己的白頭偕老癥,以一種幾乎無敵的姿態生活於世間。 沒老婆,沒孩子,沒貸款,沒債務,父母雙職工都有退休金,他簡直想不到還有什麼狗屁事情能製約住他。 一向沉穩的他,甚至變得有些自負起來,從他和魏榕分開開始,再也不會有一個人能左右他的方向! “老陳前麵往右走吧,我想……嗯……去海邊醒醒酒。”喝得爛醉的白媛媛忽然開口,瞬間就打破了陳安向左拐的心。 “我說,差幾步就到家了,別去吹風了,”陳安對著爛醉的白媛媛試著打商量,“你看我也醉得不輕,要是咱們倆都醉倒在那邊……” “我想去,老陳你帶我去嘛……” 說到最後,白媛媛赫然有一種撒嬌的意味。 “媽的,心疼傻逼女人倒黴一輩子,給我回家!”長安無語,自己跟白媛媛處得這麼好,不就是因為白媛媛和他都把彼此當做兄弟,而不是基於性別對對方進行認知。 “你才是傻逼……呢,咱們倆不是兄弟嗎,現在你兄弟想去海邊醒醒酒……嘔……” 話說到一半,白媛媛忽然吐了出來,那夾雜著濃烈酸臭味的未消化物自口腔與鼻腔中一起湧出嗆的她直接咳嗽起來。 事已至此,陳安也沒辦法就這樣帶著她回去,隻能讓他在路邊坐著,自己跑到前麵的報亭買了兩瓶礦泉水回來。 “漱口,自己喝了三瓶紅酒,你還真是占便宜沒夠。”陳安將水擰開後遞了過去:“先漱漱口,再洗一下,最後再喝兩口……” “占什麼便宜,難喝死了。”白媛媛口頭上頗為不滿,實際卻按著陳安的指示,一步一步做著。 等她喝下幾口水,又哇的一聲吐出來之後,她的神情似乎終於清醒了些。 “小氣巴拉的,下次我跟我爸那兒拿點兒,你再陪我喝,”白媛媛撇了撇嘴,又用礦泉水漱了漱口,“好了,現在我清醒些了,陪我去海邊怎麼樣?” “你是故意的是吧?”陳安頗為無奈,但看著耍賴皮一般坐在路邊的白媛媛,終究也是嘆了口氣伸出手來:“提前說好,就看一會兒,明天還要上班呢。” “你不是放暑假嗎?”白媛媛不愧是清醒了些,竟然能記得住陳安還有暑假這件事。 “我是說你需要上班,我再怎麼快開學了,也要下周後再過去,比你可是自由多了。” 陳江白媛媛拉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微微低頭讓他左臂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右手手臂順勢攬過她的腰身:“行了,別搖搖晃晃的了,跟我走。” “去哪裡?”白媛媛醉乎乎地問出這句話。 “去海邊。”陳安回答道。 夏日海邊,八點多鐘的時候還是有不少人的,陳安在沙灘上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將又有些迷糊的白媛媛放到地上,自己則是坐到了旁邊,靜靜地看著遠處嬉戲的人群。 不少家長帶著自家的孩子,在這難得的愜意假日盡情享受這片刻的歡愉。 陳安心裡默默感嘆,自己明明吃的是牛肉,怎麼卻像被豬油蒙了心一般就聽著白圓圓的話,攙著她走到了這裡? 他轉頭看向躺在身邊的白媛媛,見她有些蜷縮起來,並將一直提在手旁的外套蓋到了他身上。 不久之後白媛媛就在這沙灘之上緩緩睡去。 就是在夢中還偶爾囈語,不時呼喚著祁瀟瀟的名字,倒是令陳安有些頭疼起來。 不知不覺沙灘上的人漸漸減少,陳安看了一眼手機,差不多也快十點了,自己愣神的這一會兒,竟然就放任愛媛媛在沙灘上躺了兩個小時,這樣下去明天不感冒才有鬼了。 陳安感覺頭更疼了。 不過好在這種頭疼的時間沒有持續多久,不遠處的燒烤攤似乎爆發了激烈的爭吵,頓時傳來數聲酒瓶碎裂的聲音,幾個人影趁著黑夜迅速逃離,而那攤位上三三兩兩的人影,朝這裡走來。 略顯嘈雜的聲響,混雜著毫無邏輯的臟話頓時讓陳安明白,眼前這幾個小犢子醉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