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家門,陳安略顯疲憊的坐在了沙發上,他呆愣一會兒,旋即打開電視,放著新聞頻道做背景,瞇上眼睛開始休息。 時間倒回到一個小時之前…… 呂靜在車上坐著,看著自己手裡那六萬塊錢沒有說話。 就如他昨晚所想身無分文的自己,在經過這短短幾天之後,忽然擁有了一筆補償,而且比預先說好的還要多…… 她又轉頭看向陳安想要說些什麼,嘴唇囁嚅了兩下,卻沒有說出口。 “謝我的話就不必說了,我也不是為了那個,”陳安餘光瞥到呂靜轉向自己,麵色依舊如常道:“如果心裡實在過意不去,請我吃個飯吧。” “好……”呂靜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可她馬上又苦惱起來,去哪裡吃好呢? 好在這個問題馬上有了答案,直接陳安駛進老舊居民區,在路邊狗食館找了個位置停了下來。 狗食館是石城對這種街邊小攤或居民區一層底商的稱呼,還挺有意思。 “你就吃這個?”呂靜有些詫異。 “不然呢?吃個飯而已,還要去什麼特別的地方。”陳安倒是一臉淡然,可他那嘴又惹人嫌了:“跟小孩子吃飯也沒必要去什麼有情調的地方,路邊得了。” 呂靜想要反駁些什麼,可轉念一想又閉上了嘴。 他挑這種地方吃飯,心裡八成也是存了照顧自己的心思,就別浪費他人好意了。 “當然了,我也想去吃那些挺貴的地方,可我擔心你不會點,所以才放棄的。”陳安一邊說著一邊坐到室外的凳子上,伸手說道:“老板,來碗黃湯拉麵。” 呂靜對陳安說這些怪話也見怪不怪了,便也直接伸手喊了一聲:“兩碗!一碗不要香菜!” “你不吃香菜?”陳安忽然抬頭。 呂靜一怔,不知為何低下了頭小聲說道:“是能吃的,可是不愛吃。” “是吃到嘴裡有怪味道吧?”陳安倒也沒在意,取了幾顆蒜剝了起來:“這個是因為一部分人基因表達不同,所以在我們嘴裡很香的香菜,在你們嘴裡會有怪味兒,也挺正常的。” “正常……”呂靜抬起頭來,他聽不懂陳安剛剛說的那一大段話,但她能聽懂陳安的結論——不吃香菜很正常。 “不然呢?總不是不吃香菜的人矯情吧?”陳安見拉麵上來了,取了雙筷子遞給呂靜,“吃飯。” 呂靜接下筷子,默默地吃了起來。 在家裡隻有她自己不吃香菜,父母也都沒什麼文化,小時候就總對她說練練就好,不要那麼矯情。 雖然就連這樣的日子也沒過多久,父母就放棄務農外出打工了…… 氣氛似乎有些沉悶,二人就這樣一言不發的吃完了早午飯。 稍微聊了聊後,呂靜決定就在這裡和陳安分開,她加了陳安的某信,要了他的手機號,最後對他深深一鞠躬,目送他的車離開。 陳安撓了撓頭,他隻是個普通人,無意成為別人世界裡的英雄,可有些事情輪到自己頭上,倒也不能那麼置之不理。 參加工作這麼多年,他早就過了簡單將人劃分成好人和壞人的二極管年紀,他能接受世界存在灰色,甚至也能接受自己偶爾行走在灰色地帶。 隻要自己仍舊心中向光。 整件事情就這麼結束了,唯獨一個疑問,那就是呂靜那天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小區外的公交車站。 不過他想了想,似乎也沒必要深究,畢竟和自己沒關係不是嗎? 門口傳來的聲響打斷了他的回憶,陳安猛的回過神來發覺自己竟然靠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他看了眼身旁的手機,下午三點多鐘,這個時候回家的白媛媛還真是少見。 “白大律師,最近是不是翹班有些頻繁?大下午的怎麼有心思回家了?” 陳安的問題並沒有得到白媛媛的回應,隻聽得門口一陣亂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然後一個人影便匆匆走回了臥室。 隨之而來的是門重重摔上的聲音。 陳安眉頭微皺,眼底閃過一絲輕微的詫色,旋即起身走到白媛媛臥室門口輕聲問道:“媛媛,怎麼了?” 屋內沒有傳來回應,隻是有著胡亂翻找東西的聲音,陳安有些放心不下,便再次敲響了房門,“有什麼事情說出來是家裡怎麼了,還是工作上受委屈了?” 見臥室之內仍舊沒有回應,陳安不禁眉頭緊皺,再次開口道:“媛媛,你再不回話我進去……” “煩不煩!我沒事!”白媛媛一把扯開了房門,一對哭的通紅的眸子緊緊盯著陳安:“煩死人了,叫叫叫叫叫叫!我這麼大的歲數,難道還能尋死覓活不成!” “砰”地一聲,房門再次被摔上。 陳安默然,他靜靜的走回沙發,而後嘆了口氣。 完了,三十多歲的女人如此激動,八成不是工作上的事,九十二成是感情上的事。 白媛媛的情感狀況他是知道的,二人相識二十多年,對對方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 白媛媛大學的時候談過男朋友,那段感情在畢業後無疾而終,當然那時候的陳安還沒有和白媛媛住到一起,等再次見到白媛媛的時候,她身邊還有個極其漂亮的女生。 他依稀記得那個女人叫做祁瀟瀟。 說來也巧,白媛媛祁瀟瀟都是abb類型的名字,或許這也算是一種命中注定? 陳安尊重,祝福,但不支持。 當然了,他是不相信命中注定這一說的,至少在三四年前就不信了。 想了一會兒,陳安覺得自己現在無論做什麼都對局勢沒有幫助,秉持著心疼傻逼女人倒黴一輩子的座右銘,陳安坦然的看起了電視。 隻不過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擔心的,這播放的新聞看了半天也沒聽進去兩句有用的。 約莫過了四十分鐘,次臥的門再次打開,哭腫眼睛的白媛媛提著一兜子東西走了出來,一言不發地坐到陳安旁邊的沙發上。 “對不起,剛剛我一時激動……”白媛媛低著頭,那對哭紅的眼睛又落下一滴淚來。 陳安倒是看得很開,一下子就把電視關上,轉向白媛媛問道:“沒事,剛剛我可以把你當做傻逼女人不計較,現在咱們倆又是弟兄了,說來聽聽唄。” “放你媽的屁……”白媛媛被陳安氣笑,她伸出手來,重重地錘了陳安肩膀一下,“你才傻逼女人呢。” “行,那我現在開始是傻逼女人,白大律師準備什麼時候搞搞我?”陳安見白媛媛情緒有所好轉,便開口道:“為了你,我願意放棄我家樂福購物袋的性別認同。” “之前你不還說你是樓道消防栓嗎?” “安全起見罷了,如果你喜歡,我也可以是武裝直升機。”陳安站起身來,在茶幾下翻找一番,取出了白媛媛常喝的那款花茶問道:“在說你家小祁之前來點花茶怎麼樣?” 白媛媛點了點頭,她不會問陳安是怎麼猜出來和小祁有關,在她的認知裡,細心的陳安如果連這點事都猜不出來的話,完全對不起他平日那自負的態度。 “今天上午十點多吧……” 白媛媛開口講起今天的事。 原本她是照常在所裡研究著手頭的案子,順便帶一帶還不熟練的黃玲,卻沒想到一通意外的電話直接打到了她的手機上。 祁瀟瀟並不是那種很纏人的女孩,他和白媛媛基本上也就晚上通通話,節假日一起出去逛逛,偶爾在外麵過夜,二人生活倒是挺規律的,所以現在這個時間接到她的電話,白媛媛心裡不禁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瀟瀟,怎麼了?”白媛媛走出辦公室,在樓道拐角處問道:“你那邊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白姐……我有事想跟你說,”祁瀟瀟的聲音自電話那頭傳來,聽起來有些哽咽,“中午能一起吃個飯嗎?” 白媛媛說到這裡,忽然見一隻大手橫在了自己麵前,見她回過神來,陳安的手收了回去,“行了,不用說了,接下來就是中午約你吃飯,然後和你分手了?” “嗯,是這樣的。”白媛媛黯然。 “行吧,小祁還挺有擔當的,最起碼不是一通電話了事。”陳安由衷地佩服起來,隻是這話在白媛媛聽起來未免有些刺耳。 “那你不問問我是為什麼?”白媛媛問道,那對哭腫的雙眼,徑直看向陳安倒讓陳安心裡有些愧疚。 是啊,遇到這種情況自己好歹裝一下,像這樣把自己的精力套在別人身上,對被傷害的人無疑是又一次的打擊。 “行吧,是我不好。”陳安靠在沙發上嘆了口氣:“理由實在沒什麼好猜的,小祁今年也研究生畢業了吧?不是家裡著急談婚論嫁,就是公司裡遇到其他合適的人了,還用想嗎。” 行吧,他剛剛的反省,算是反省到狗肚子裡去了。 白媛媛聞言點了點頭,拿起那杯陳安泡好的花茶抿了一口,覺得平日裡喜歡的味道竟有些苦澀。 “是家裡催她結婚了。” “那還好,最起碼還沒到相親的地步,”陳安開口,“年輕是女人最大的資本,或許沒有之一,你明白的吧?” 白媛媛默然,許久之後點了點頭。 見白媛媛心裡其實很是清楚,陳安的擔心倒是減輕不少,有些事情隻要她自己想的明白,比別人勸她一千句一萬句都有用。 “我知道她還年輕……可我也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白媛媛放鬆了些,將自己的杯子捧在手上,似乎是要攫取杯中那一絲絲熱量來溫暖自己。 陳安看向天花板,思考片刻後開口道:“你們這種關係確實有些復雜,無論是家庭還是社會,大概都很難接受,早一些分開對你們兩個人都是好事。” “你就這麼勸我?”白媛媛一臉復雜,她有些想把手裡的茶水甩到陳安身上的沖動,虧當年他分手的時候自己還陪著他喝了一晚上的酒,現在看來那頓酒早喝到狗肚子裡去了。 不對……這麼說來自己不成狗了嗎?白媛媛反應過來更是氣惱,最後惱羞成怒道:“不會安慰人就閉嘴,把我氣死,看你用誰對付家裡!” 陳安不以為然,眼神逐漸空洞,依舊盯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說道:“媛媛,我跟你說過一件事,你還記得嗎?” “你跟我說過的事多了,誰能記得住?不過你要是又想說你那套厭女理論的話,我勸你閉嘴。”白媛媛沒好氣地回道:“你也不想想,咱倆都認識二十多年了,你就算隻是狗叫,我也該知道你想拉什麼屎了。” “我這又不是什麼厭女理論,別給我扣帽子啊,”陳安娜空洞的眼神中依舊沒有一絲光彩,“我是想說,許多人談戀愛時都會得一種病,這個我跟你說過吧?” “你說的是你那所謂的白頭偕老癥?”白媛媛眼神中透出一絲復雜的神采,“我覺得談個對象想要白頭偕老並沒有問題。” “是這本身是沒問題的,不過所謂的白頭偕老證,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大多是隻見於初戀,你知道為什麼嗎?” 陳安直起身來,空洞的眼神終於有了神采,他直直的盯著白媛媛的眼睛說道:“因為人是會受傷的,隻要傷得夠深,就能學會保護自己,便不再對人掏心掏肺。” 他頓了頓,再次靠到沙發背上,“於是這樣,白頭偕老癥就治好了。” “你這是經驗之談?我怎麼記得當時你跟那女人分手的時候,哭的稀裡嘩啦的,”白媛媛吐出一口濁氣,心中煩悶似乎緩和了些,“瀟瀟中午跟我說家裡給她安排了相親對象,她想了好幾天,覺得自己以後遲早還是要嫁人的,也不想腳踏兩條船,最後還是決定跟我說明白。” “那不挺好,最起碼還是正麵回應,應該也把對你的傷害降到了最小,”陳波開口道:“早知道小祁是這樣的好女人,我應該早挖你墻角的。” “放你媽的屁,我也是好女人,怎麼就沒見你動心呢,”白媛媛終於露出了笑,她伸了個懶腰看向陳安欲言又止的表情說道:“行了,別說了,肯定又要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不想聽,也省得白白惹我生氣。” 陳安見狀聳了聳肩,看向白圓圓收拾起來的那一堆問道:“所以小祁送你的這些東西都準備扔了?” “原來是想扔了的,不過現在想想也怪可惜的,”白媛媛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環視一周,“你那小女朋友呢,送她得了。” 陳安一陣無語,明明白媛媛知道他沒有那個興致卻還要揶揄自己,他學著白媛媛的口氣道:“放你媽的屁,收拾下陪我出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