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診所見聞 　　我借楊帆的一條褲子穿，自己的那一條洗過了還沒晾乾，我提了兩壺熱水，一壺給她用，她洗衣服，我就幫著她清洗第二遍。 　　楊帆有點兒頭痛，我陪她一起去衛生所，剛邁進屋，裡麵放著一輛摩托車和一輛自行車，將僅有的空間占滿了，墻上開了一處門，仿若是量身定做的一樣，剛好容你鉆進去，待我鉆進這道門，正對著門，有個男生正躺在病床上打點滴，還未等我們開口，這個男生說，“醫生在屋外，”不一會兒，醫生走了進來，我和楊帆跟在她身後，她是個蒼老的婦女，不過，妝容和衣著都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一些，在靠門的南墻上，掛有一張黑白的集體合影，引人注目，照片上男性占多數，女性占少數，最大的特點是人人都戴著厚厚的棉帽子，我再往照片上麵看，寫著“WLMQ軍醫八三級畢業照”，WLMQ，那應該是個很冷的地方，原來她是名軍醫，我仔細尋找著她，終於在一個個蠅頭般大小的人臉中找到了她，她年輕時竟然也不好看。我想問她，你在WLMQ學的醫學的嗎，那裡的生活一定很有意思吧，我沒有問出口。 　　我環視整個小屋，最顯眼的當屬躺在病床上比我年齡略大一點的男生了，我沒敢仔細看他，隻瞥見他濃黑的眼眉，他時不時地看看我，我望向窗外，亦或是看醫生給楊帆包藥片。我決心朝他那再看一眼，被子很平整地蓋在他的腿上，他背靠住床頭，左手露在外麵，輸液的針頭就紮在他的左手上，右手翻著身前的英語書，我猜想他該是高三的學生，我始終沒有看他的那雙眼睛，我想象它應該空洞無神，畢竟他那般虛弱。我想問他些問題，諸如你上高幾，怎麼會輸液，我看到窗臺上擺放著許多瓶輸液瓶，跟他用的一模一樣，我或許還可以問問他現在的心情怎樣，總之，我沒有開口。我失去了與他們交談的機會，如果我得以再去那家衛生所，我會按想做的去做，和醫生交談，和那個男生交談，隻是，這樣的機會還會來嗎？ 　　八.另類寒門學子 　　十元如潑水一樣，嘩一下就沒了，剪頭發花十塊錢最不值得，可頭發一長，後領處就像有蟲子在蠕動，極不舒服，學校不允許女生紮辮子。有人會把我誤認作男生，可能因為我瘦高的個頭，也可能因為短發或衣著，初中就常這樣，但現在會感覺不舒服，我明明是女生！接下來，我隻能用剩下的一元零八角度過長長的一周。 　　近來飯量很大，不知是饅頭小，還是我吃飯快，總之一個饅頭我四口就可以吃完。中午打菜時，我給打菜的師傅伍毛錢，他舀的菜隻夠掩住勺底，我愣了下，“找錢！”不料那人卻說，“這就是伍毛錢的，”我傻住了，楊帆在旁邊說她就想吃黃瓜，旁邊還有幾個男生在等待著打菜，我隻得認栽，伍毛錢夠父母親吃上好幾頓蔬菜。我越想越氣，將兩隻手裡的饅頭“嘭”的一聲使勁碰撞到一起，楊帆說，“你嚇死我！”進教室不大會兒，人又開始覺著餓。 　　語文課前，朱淼找我替他抄寫歷史課上的演講稿，語文老師在講臺上唾沫飛濺，我一改之前的“活躍分子”作風，課堂一句不吭，臨下課時，語文老師點名讓我交課堂作業，我沒有孫悟空那本領，想要什麼就來什麼。 　　今天終於輪到他演講了，他緊張了不得了，我理解他。我困倦得厲害，不過，強打起精神，將他要演講的歷史人物生平抄寫在黑板上，我同桌剛好請假，他原本在教室最後排，現與我共坐在第二排，我知道他此時很需要緩解下緊張，我溫和地勸慰他，“別緊張，都是咱們班的同學，再者你近視眼，上臺之後，一片模糊，你誰都看不清。”我不知道有沒有說到他心坎裡去，我困倦到極點。 　　他上臺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我很想握一下他的手，可又辦不到，我猜想他的手一定是冰冷的，他站起身，站在講臺上，有時能講得出來，有時又講不出來，遂低頭看一眼稿子，臉上露出不大自然地笑一下，我為他捏一把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ｏm 他沒發揮好，他的眼睛望著我，仿佛聽眾隻有我一個人似的。我盡力作出認真聽講的姿態，時而微笑下，我知道這是對他莫大的鼓舞，即使下一秒我都能睡著。 　　我正在上自習，班主任將我喊出去，在辦公室，我經歷了一場暴風驟雨般的批評，我想微笑下，可笑不出來，語文老師在旁邊，他將我因未交課堂作業寫下的檢討書，也給班主任看了，班主任反反復復地斥責我，“你說你看不慣什麼？！你有什麼資格煩？！”我不知道從何時起，以前的學校“乖乖女”變為了班主任的怒吼對象。我想過退學，但這會令父母親傷心。 　　較之於現在，我更愛想以後或幻想過另一種生活--半工半讀，清晨到河邊讀書，散步，爾後回到小屋（一間房子，用粉紅的，淡藍的和淡黃的布，分別隔開為浴室，廚房，臥室）吃早餐，也許隻是幾片麵包，一杯豆漿，上午去學習知識，放學回來的路上，買回些蔬菜，水果，邊聽著音樂邊親手下廚，午飯後，帶上我的小狗沿河邊散散步，在陽光裡打個盹兒，下午換上耐磨耐臟的衣服，去做些體力活兒，晚上是靜謐的，點一盞燈，看書，寫作。 　　我偏愛平靜如湖水的歲月，較之現在，我更樂於接受平淡的老年生活，因為那時更像是在生活，有時間享受陽光的恩賜，感受活著的本質，我也時常為自己的暮年做打算。體力不支時，隱居到一個風景優美，不為人知的地方，每天看著朝陽升起，又目送夕陽西歸，繼而再迎來星月，終有那麼一天，我會與這大自然融為一體，太陽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