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的,趙充醒來發現,又回到了自己的老宅的闖塔上,他站起身,搖動著腦袋,感覺頭還是有點疼,依稀記得自己昏迷前是恰似在蘇樂那裡聽他說起那可怕的真相,他大喊著仆役趙黑的名字,趙黑這才探頭探腦地跑了進來,趙充問他,最近家裡一切可曾安好?趙黑愣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答道:“都……還……好!隻是昨天夜間聽見後院的大缸旁似乎有喊聲!”“什麼……喊聲?”趙充回憶著,突然他想起來,那裡不就是地窖嗎?他依稀記得郝建曾和他說過地窖一說。他一麵走出廂房,一麵問趙黑:“聽見動靜,你為啥不打開地窖看看?”“這……”趙黑欲言又止。趙充也不理他,快步走到後院的地窖旁,地窖在後院的空缸旁,地窖的蓋板上有密密麻麻的空隙,外麵的空氣可以通過這些空隙流入地窖之中,這麼設計是為防止地窖中的糧食不會變質才。事實總是出乎意料,當趙充打開地窖的蓋板時,借著油燈的光芒,看到了地窖中的女兒趙焉。 “趙焉?”趙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爹爹!快救女兒上去!”趙焉的聲音很虛弱。 趙充看到一旁的木樁子上拴著一根繩子,繩子垂在地窖裡,但不知為何,趙焉卻沒有順著繩子爬上來。 “焉兒!你抓住繩子,我拉你上來!”趙充喊道。 趙焉搖了搖頭,嘆氣道:“我渾身無力,要是能爬上去,早就爬上去了,你把靠墻根的那個木梯子搬過來,我爬梯子上去!” 趙充取來木梯子,慢慢地遞下去,靠在地窖口旁。當趙焉慢慢地從梯子爬上來時,趙充瞪大眼睛,問道:“郝建不是說,你被王光給抓走關起來了嗎?你怎麼會在地窖裡呆著?” “什麼王光,我不認識他!”趙焉擺著手,苦笑道,“半個月前,我吃過晚飯,就收拾收拾,準備睡覺,可不知怎麼回事,我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等醒來時,就發現被困在了地窖裡,渾身無力,連說話都費勁。” 趙充的後院距離街道較遠,地窖又在後院的大缸旁邊,就算發出聲響來,也聽不太清楚,何況趙焉渾身無力,連說話都費勁。 “那你這些天在地窖裡,是靠什麼活下來的?”趙充疑惑地問道。 “好在地窖裡,有一些儲存的菜,還有一些不知誰給留下來的乾糧和和鹹雞蛋,旁邊還放著很多個竹筒,竹筒裡盛有清水。這些天,一直就沒啥力氣,不知是被人下了藥,還是食物的原因,我嘗試了幾次攀著繩子爬上去,卻根本爬不動。昨晚,我聽見後院裡有動靜,連忙大聲呼救,卻沒人理會,估計可能是貓狗闖了進來,我尋思等著再恢復一點兒力氣,再爬上去,沒想到父親你就來了!”趙焉回憶著這半個月來夢魘一般的生活。 趙充眼珠亂轉,心中像是炸開了花一般。他似乎什麼都明白了,卻似乎又更加糊塗了。這郝建,好歹也是亭鄉侯郝黨的侄子,不,他不是郝建,他想起了那天蘇樂和他說過的話,郝建本姓張,外號張疤瘌,乃青龍堂在商於的小頭目,樊中子的徒弟。張疤瘌為什麼要騙他,說什麼王莽侄子王光將焉兒擄去,下落不明的雲雲,害得他那些天,日日夜夜提心吊膽著,深怕女兒會遭遇不幸,要吃苦受罪了。他想起蘇樂的話來,那自然是都是趙明暗中安排好的,他走的每一步,都被他算計了!趙明讓張疤瘌編出一個王莽侄子王光擄走趙焉的謊言,自然也是為了演戲來激怒他,目的就是讓他心甘情願去刺殺攝皇帝。可那些壓勝之法,他一萬個也不願相信是真的。如此荒誕的邪術,攝皇帝真會如此迷信嗎?可是郝建還說過,王光要他用那份名單來交換趙焉,那份名單自然是指中常侍王閎交給他保管的那份有漢臣簽過字的羊皮紙了。可這件事,郝建又是從哪裡知曉的呢?這件事除了王閎與自己沒人知曉啊?他們編出這個謊言,不僅是為了激怒他,還想要他手裡的這張羊皮紙。果然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人心。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 趙充將女兒送到東廂房裡休息,一個人想了好久後,他終於將仆役趙黑叫到了自己的房間裡。趙充盯著趙黑看了半天,看的趙黑心裡忐忑不安,良久才問道:“你說說看,你真的不知道焉兒被困於地窖之中嗎?” 趙黑沉默不語,耷拉著腦袋。趙充冷笑著,隨即拋出一連串的問題:“那我來告訴你,張疤瘌,你認識吧?是他將焉兒關入地窖的吧?這些天裡,你為啥不將焉兒從地窖裡救出來?我回家那天,張疤瘌也在我家吧?這些事你全都知道是吧?” 趙黑沒想到家主竟然全盤知曉內情,他抬起頭來,瞅了一眼趙充,結結巴巴地說著:“趙家主,小的不該隱瞞你!我是知道些情況,可張疤瘌窮兇極惡,他一直威脅我,如果我敢將焉兒從地窖裡放出來,他就弄死我,家主,你是知道的,小的向來膽小怕事!何況,家主一直下落不明,我也不敢自己拿主意啊!” “這就是你不救焉兒的借口?這就是你不告訴我真相的理由嗎?”趙充怒道。 趙黑見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喊道:“家主!小的真不是有意瞞你啊!隻是家主不在家,那張疤瘌又兇神惡煞,小的才……” 趙充氣不打一處來,他在房裡轉了數圈後,從床榻下麵,取出一個鞭子來,拿著鞭子就開始抽打趙黑,趙黑趕緊躲避,趙黑越閃避,趙充越氣憤,追著他用鞭子抽打他。趙黑一麵逃,一麵喊:“家主,小的對你可是忠心耿耿啊!先前張疤瘌多次威脅小的,讓小的要說出那張羊皮紙的下落,可小的嚴守秘密,可沒敢說出啊!” “好小子!你是從哪裡那張羊皮紙的?”趙充繼續追打著他,不肯放手。 “那時老家主剛過世……啊!疼!……王常侍和你在後堂密談……哎呦喂……此時來了一位見一位穿著絲綢錦服、背著個小包袱的商賈……嗬嗬……小的攔不住,他進了靈堂……他叫我來找你,我就看到……”趙黑一麵逃,一麵喘,一麵磕磕巴巴地說。 “你就怎麼樣?”趙充氣得眼睛都綠了,喊著,“你就可以偷看我了,是嗎?你就可以看到了那羊皮紙了是嗎?你個家夥!看我打折你一條腿,讓你以後當處亂看!” 一個逃,一個追;一個喊,一個喝;一個主,一個仆,鬧騰了半天,直到趙焉跑來相勸:“爹,您就別打了!黑叔也是無意的,您這樣打!真的會將他打死的!打死了他,你也要去抵命,爹,快別打了!” 趙充一聽,似乎有些道理!這才放下了鞭子,趙充將趙焉送回東廂房後,還是氣憤,將書桌上的筆墨紙硯全部推倒在地。“砰”地一聲頹然地坐倒在了凳子上。他恨自己沒用!恨自己窩囊!恨自己廢材!大兄的仇,他報不了;自己被軟禁那麼多天,這個委屈也申張不了;女兒被關在地窖裡半個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也無可奈何;仆役趙黑勾連賊人,他竟然也沒有法子治他的罪!趙充嚎啕大哭,他是該哭一場了,這麼多日子的委屈與難過,沒人聽他述說,沒人關心他,沒人在意他,沒人幫他;有的隻是利用、算計、拿捏、坑害;有的隻是謊言、欺騙、圈套、陷阱。 自此之後,趙充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整體神神叨叨,疑神疑鬼,總感覺有人監視自己,有人迫害自己。作為補償,他也開始監視自己的下人,尤其是仆役趙黑。每天對他的一舉一動,特別關注,怎麼看都覺得他似乎要偷他家東西。人心是相通的,趙黑也感覺到了趙充的異常,尤其感覺到家主的那雙眼睛似乎一直瞅著自己,變得小心翼翼,噤若寒蟬。直到有一天,發生了一件怪事。趙黑有一個兒子叫做趙留根,從小跟著故主趙玄識了字,聰慧愛看書。一日,趙充不在家,他跑到家主的西廂房裡玩,恰巧發現床榻底下,放著一個木箱,孩子正值少年,生性好動,好奇心起,就打開來看,見裡麵放著滿滿一箱竹簡書文,就拿出來看,竹簡上寫滿了小篆,孩子看不太懂,愣是坐在木箱邊,將一冊冊竹簡翻閱著,又搬出來,直到他發現箱子底部有一個銅鈴,他按了一聲,銅鈴發出一刺耳的響聲,孩子逃開了些,又好奇著過去看看,見沒有反應,又去觸摸銅鈴,又發出一刺耳的響聲,孩子怕引來家主,就趕緊往木箱裡搬竹簡,可還沒等將所有竹簡裝回木箱中,孩子就昏倒在地。等趙黑聽見銅鈴聲,匆忙趕到家主的西廂房時,已經晚了,孩子已僵硬地臥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