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侍女原碧(1 / 1)

張充案 陸亦佳 4164 字 2024-03-15

家主回到了家,發現此事,便報了官,前輝光的賊曹派了衙役前來,將木箱搬運回了府衙,卻隻發現這箱子底下有一個銅鈴外,沒有發現異常情況,但仵作查驗趙留根屍體後,發現孩子是中了毒而亡,隻是不知這毒是從何而來,於是這案子就成了懸案。趙黑懷疑是家主害死了自己兒子,好端端地在床榻底下放一個木箱,而家主自己沒事,自己孩子卻因翻看木箱裡的竹簡莫名而死,就向趙充討個說法。趙充本就是心煩趙黑,就推脫說是你不管住自己的孩子,讓他亂跑到自己的房裡來翻東西,才出了事,你現在又來怪我,可趙黑因兒子死得蹊蹺,不肯罷休,趙充見他胡攪蠻纏不休不走,一時氣惱不過,就將趙黑摁倒在凳子上,用木棒狠狠地往趙黑的屁股上打了七八下,打得皮開肉綻。趙焉在旁邊勸:“爹爹!不要打了!打傷了,就麻煩了!不要打了!”   趙充這才醒悟過來,剛才是被氣昏了頭,竟然下手會如此重如此狠,想必是多日來鬱積在心裡的對趙黑的恨意全數發泄出來之故,趕緊派人找來蘇樂,蘇樂雖然是卜官,但與趙充熟稔,況且蘇樂的醫術很高明。蘇樂乘著馬車來看了,趙黑從臀到脛已是血爛,褲子黏在傷口上,褪不下,用剪子豁開了,各處捏了涅,連說麻煩,已經傷到了骨頭。上了藥膏,又開了副化瘀的方子,趙充要給醫金,被蘇樂謝絕了,蘇樂說之前他有對趙充有過意不去的地方,這次就算是還他個人情,便坐著馬車走了。   又過了一個月的光景,趙充接到一份來信後,就將趙黑喊到屋內,卻見他打開箱子,從裡頭取出十貫銅錢,遞了過去:“我已經花錢給你在戶曹中入了民戶,你以後不再是奴仆了,不過呢,我這裡再也安不得你,你另投高明去吧!”   趙黑頓時呆住了,他賣身為奴後,之前跟著趙玄這些年,雖說很平淡,但他卻覺得不錯,至少家主沒有虐待他。後來跟隨趙充沒多久,他回鄉安葬故兄,將老宅及焉兒托付給他,他一直盡職盡責,隻是在趙焉這件事,沒有挺身而出,可他麵對的是青龍堂的那夥膽大包天的賊人,他覺得自己很委屈,可家主趙充也不聽他的。自那以後趙充監視過他,兒子趙留根因偷看他的竹簡喪命,自己又被打傷,已對趙充心懷怨恨,可猛然聽到這句話後,他的心中竟然有一陣酸痛,他都感覺詫異,不知怎麼的,這些年的平淡之中,竟已對趙家生出一段情誼。這情誼恐怕源於不爭,趙玄與世無爭,趙黑也無所求,兩人相處,彼此無所寄望,也無須猜忌,更無所牽絆。這在熱油鍋一般的長安城,如同樹蔭下的一小片清涼地。坐在那裡,並不覺得如何,起身離開,才知難得。   他望著趙充,嘴抖個不停:“家主為何說這等話?”   趙充卻迅即背轉身,冷著聲道:“你走吧!”   趙黑知道若再多言,趙充恐怕又會勃然發作,顫著聲說了句:“家主保重!”隨即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收拾完東西後,一瘸一拐地朝宅邸外走去。走過家主住的屋子時,他偷偷朝西廂房望了一眼,見趙充垂著頭,如同一棵孤樹,立在危岸邊,眼看便要被洪水卷倒。   出了老宅,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許久,一直走到廚城門外的渭河邊,才頹然坐倒在一處僻靜的草岸邊,望著刺眼的夕陽,渾身空乏,像是死了一般。   樓護親自來到逯並府前廳中等候著,其時,樓護早已卸任了前輝光一職,賦閑在家多日了。蒙鄉候祿並擔任將作大匠,又稱將作少府,負責宮室、宗廟、陵寢等的土木營建。逯並府看起來很是樸素。白墻,楊木家具,皂布卷簾,唯一能入眼簾的,就是掛在墻上的兩幅長絹,上麵分別書寫著賈誼的《過秦論》和司馬相如的《子虛賦》。這兩篇賦,樓護是知道的,但看絹色明暗不一,字體各有千秋,竇況不僅犯嘀咕,莫非這兩篇漢賦都是真跡嗎?要知道,隨便哪一款真跡,都可換得千畝良田。此時響起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蒙鄉候逯並繞過屏風,走了出來。他看了看站在原地的樓護。他忙拱了拱手,道:“讓樓君卿,久等了!見諒見諒!”   樓護笑道:“逯侯爺,少府的事情雜,讓你費心了!”   逯並笑了笑,請樓護就坐,自己親自給樓護倒了一杯茶。這是用上好的蜀地蒙頂山上清峰所產的蒙頂茶,樓護接過茶盅,抿了一口,笑道:“果然是好茶,葉細而長,味甘而清,色黃而碧,酌杯中香雲蒙覆其上,凝結不散。”   “沒想到樓君卿對茶道也很有研究!”逯並露出了笑意,“傳聞茶祖甘露道人吳理真在蒙頂山上種植七株茶樹,被人稱為‘仙茶’,此茶葉正是產自蒙山!”   “揚子江心水,蒙山頂上茶!”樓護笑道。   “蒙頂山茶不愧是茶中珍品!”逯並贊道,又問,“這墻上的賦,君卿剛才看了好幾眼,不知君卿覺得這兩篇中,哪一篇更好一些呢?”   這兩篇賦,都是傳世名作,各有千秋。要說那篇賦更好些,當世不少宿儒都爭論不休,無法定論,逯並這麼問,也隻是想了解樓護的想法,並非想要什麼答案。   樓護猶豫了一下,道:“在下更喜歡《過秦論》!”   逯並一怔,他本料樓護會選聲明更顯赫的《子虛賦》,卻不曾想會選了《過秦論》。他疑惑地問:“君卿怎麼會選《過秦論》?”   樓護道:“在下讀《過秦論》,對其中一句,印象頗深!”   “是哪一句呢?”逯並問道。   “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樓護歌誦道。   “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逯並將此句念了好幾遍,嘆了口氣,道,“秦王滿足一己之功,不求教於人,一錯到底而不改變。二世承襲父過,因循不改,殘暴苛虐以致加重了禍患。”   “是啊!秦國滅於君主迷失了路途,忠臣不敢進諫,智士不敢出主意,才致滅國!”樓護針砭著時弊,“君子治理國家,既要考察上古的歷史,更要驗證以當朝的情況,還要通過人事加以檢驗,才能了解興盛衰亡的規律,才能知道謀略與形勢是否合宜,及時做出取舍,變化適時,才能做到歷時長久,國家安定。”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逯並嘆著氣道,“當今陛下一味固執己見,因循守舊,不知變通,隻恐到頭來會禍國殃民!”   “不過這時局不是我們能輕易改變的!當今的陛下剛愎自用,聽不進去忠言逆耳,隻喜因循守舊,從古紙堆裡尋找治國理政的道理,周圍之人也少有敢真正逆鱗直諫者,多是阿諛奉承之徒,這個時局,在下是不敢再做評論了!”樓護憂慮地說道。   “不過麒麟從不逆天而行,而是順水推舟。仁義、天道、綱常這些東西,對你們來說,遠遠沒有家族繁衍重要。”逯並笑道。   “是啊!秦亡就讓他亡了!漢衰就讓他衰了!”樓護續道,“在朝代更迭、人心變幻中,我們從未堅守過什麼正統,什麼信念。我們看重的不是對世事變幻的最佳應對,而是在保證自身安全情況下,取得最大的利益!”   “精辟!一針見血!”逯並捋了捋胡須,意味深長地說道,“那在下就給你們送上一份大禮!”   見樓護詫異地望著自己,逯並從幾案裡抽出了一副美人圖,得意地問道:“君卿,你覺得這個美人怎麼樣?”   樓護看見圖上畫著的美人皮膚白皙,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唇紅齒白,身材高挑,麵容嬌媚,她的眼神好似能夠將男人的魂魄勾走一樣。樓護情不自禁地贊道:“水晶簾不下,雲母屏開,冷浸佳人淡脂粉!”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誰見了她,都會輾轉反側,神魂顛倒!”逯並笑道,“這個美女可是在下特意訓練的啊!她不僅傾城傾國,而且武功了得!如果他日天下有變,她隨時可以殺了攝皇帝!”   “我還是想見見這人!看她的武功如何?”樓護堅持著。   逯並拍了拍手,美人從密道裡走了出來,笑道:“臣妾原碧參見樓先生!”   “這個名字不錯!我今天就要考考你的武功!”說完,樓護指著一旁的蠟燭,笑道:“你能隔空把蠟燭熄滅嗎?熄滅了它,才算你合格!”   原碧雙手一揚,一道寒光飛出,將蠟燭的火燭熄滅了!   “好功夫!”樓護笑道,“不過,實戰廝鬥究竟如何?還難說啊!”   逯並喚侍女取來兩柄劍,皆是兵器監所造,北軍所喜的厚脊短身劍,利於近身廝鬥。逯並將其中一柄劍拋給原碧,她順勢一撈,將劍穩穩地握在手中,逯並含著笑又將另一把劍拋給了樓護,他險些沒能接穩,臉頓時漲紅,握緊了劍急走到庭院中。樓護雖然醫術精湛,也學過一些武藝,卻隻是麵上功夫,他卻想著:原碧畢竟是一個嬌弱的女子,雖然暗器功夫不錯,手上又能有多大的能耐,這才以言語相激,沒想到對方似乎還有些真武功。原碧舞了個劍花,將劍尖指地,道了聲:“請樓先生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