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張寬又來到成貴跟前,從袖口裡取出一個瓷瓶,取出一枚丸藥,塞入成貴的嘴裡,扶仰起他的脖頸,用幾案上的酒樽裡的竹葉青給他灌了兩口,確認他吞咽下去後,又將擱在幾案上的那塊塗抹了唾沫的錦帕捂在他的臉上,過了一炷香的光景,成貴發出“啊”的一聲之後,才悠悠地醒轉過來,一臉茫然地看著張寬,道:“我這是怎麼了?” “你中了我的迷香,也和他一起昏暈過去!不過我已經給你解毒了!”張寬指著另一側的被綁縛住的李雍,他仍在昏迷之中。 成貴神誌似乎清醒了些,忙問:“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等他想醒來,讓他交待密道所在!”張寬指著斜靠在墻邊的李雍,“你去把住門口,萬一有人來,立刻告知我!” 成貴點了下頭,走到屋門之後守著,不時地透過門縫,朝外張望著。而另一頭,張寬也用酒給李雍灌下了那枚丸藥,等他緩緩醒來後,他先是吃驚地望著眼前這人,看了好久,他才道:“你不就是先前曾來過自己宅邸詢問那些助燃劑的張敞嗎?怎麼他會和楚忠走在了一起!” 張寬微笑不語,他又望向在門邊守著的楚忠,恍然道:“原來你們倆人是一夥的,合謀來誆騙我!” “一夥?誆騙你?哈哈哈!”張寬笑道,“你現在在我們手裡,說說吧,你買的那些火油、硝石、礬石在哪裡?” “我若是不想告訴你呢?”李雍撇著嘴道。 “你若不說,我就隻好將你的嘴撬開,我有的是手段!你的夫人、女兒都在此吧,我會派人在你眼前折磨她們,讓你生不如死!”張寬道,“說吧,趁我現在心情好的時候!” “你能派誰?”李雍指向在門口的“楚忠”,“派他嗎?” “夠了!”張寬喝到,“你到底說不說?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李雍冷笑道:“那我倒要看看你耐心有多有限!” 張寬心說,我現在就將你妻室抓來。於是他“噔噔噔”地順著木梯,跑上二樓居室,卻見並沒見到一個人影,他翻遍二樓每個角落,連床底也看了,還是一無所獲,隻得下樓,喪氣地回到李雍麵前,卻見他正對著自己譏笑。 張寬最見不得別人譏笑他,心火“噌”地爆燃起來,狠狠地抽了他一記耳光,力度之大,連他的身子都被抽得向後一震。李雍的嘴角流出一絲血來,臉上的譏諷之色卻越發濃鬱,繼續道:“你難道不知道火油、硝石、礬石是乾嘛的嗎?這些助燃劑威力巨大,自然不會在我這裡!” “那他們在哪裡?”張寬甩著生疼的手掌,喝到,“那些東西現在是不是在玄武堂那夥賊人手裡?” “你這是從哪裡聽來的?”李雍心裡一凜。 “此刻是我在問你,不說你來問我?”張寬怒道。 “你若不說,我也不會多說一句!”李雍冷笑著。 張寬忍不住又重重地抽了他一耳光,喝到:“放你娘的野驢屁!你用那些助燃劑來換取被劫的糧秣,再用糧秣來換錢,是不是?你這個奸商!” “奸商?”李雍哈哈大笑起來,“這叫做利益交換,你情我願,各取所取,豈是一個‘奸’字能概括的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麼淺顯的道理,莫非你不知曉?” 張寬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而李雍卻越說越亢奮,竟然直斥起皇帝來:“當今聖上,篡漢自立,人神共憤,卻又亂推新政,攪得天下百姓人心惶惶,可他剛愎自用,一意孤行,推行新幣,大肆掠奪民脂民膏,與民爭利,若長此以往,必定百業凋零,經濟凋敝,他卻一味用嚴苛禁令壓製庶民,百姓若無活路,自然揭竿而起!” 這番話聽得張寬臉色更白了,兩隻手掌捏得骨節“咯吱”響,成貴發覺陳寬的情緒有些動搖,趕緊從門口走過來,低聲提醒道:“張兄,不要被這個奸商的話所蠱惑!他是故意的!” 他見張寬怔怔還未恢復,索性主動上前,嗬斥道:“李雍,你如今窮途末路,快說出糧秣藏於何處,或許還能得到寬宥!” “你這個叛徒,不配和我說話!”李雍突然抬頭獰笑道:“張寬,你一個將死之人,何必知道這麼多!” 話音剛落,他猛得向後仰去,連人帶著凳子翻到在地,隨即屋裡傳來“嘎啦”一聲響,鋪在地上的四塊細磚突然陷落下去,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方洞。成貴發覺不對,向前搶去,可惜終究還是慢了半步。李雍直接翻入洞中,隨後一扇鐵柵門彈轉而起,牢牢地蓋住了洞口。 成貴俯身去拽,發現鐵柵門內側被粗大的鐵閂卡住了。除非拆掉所有細磚,否則絕沒法從外側掀開。這東西叫秘閣,民間稱呼它為寄命,在商賈大戶的宅邸中不少都備有這樣的保命之屋,倘若遇到盜匪強盜入宅,情急之下,來不及報官之際,家主便會攜著家眷,帶著細軟鉆入寄命之中,內有機簧鎖住,外連銅鈴示警。尋常兵刃根本撬不開,此舉必令匪人知難而退。李雍作為藺縣最大的行商,宅子裡暗藏一間寄命,實屬尋常。他剛才中了張寬的迷香,又被繩索綁縛著,隻能故意引誘張寬發怒。隻要他一動手毆打,就能迫得身軀後移,他便能勉強摸到暗藏旁邊的機括,打開細磚之下的寄命。 張寬沒想到這家夥如砧板上的五花肉,原來是手拿把拽的,卻沒曾想他竟然還能翻盤。他沖到鐵柵門前,雙足又踏又踹,那扇門卻紋絲不動。李雍的聲音從鐵柵門的寬大縫隙裡傳出來:“不必費力了!那是徒勞無用的!這寄命是鐵澆銅鑄,任憑你們幾人是打不開的!” 張寬怒道:“可你也甭想離開這個烏龜殼!” “我在這下麵不會待太久的!”李雍得意揚揚,“鐵門一關上,連著的銅鈴就會響起來,等我家監率領著私屬們趕來,你們兩人就插翅難飛了!怎麼樣,現在趕緊逃走,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李雍瞥見成貴的眼裡略過一絲驚慌,於是故意不再說下去,停頓了一陣,可令他意料之外的是,從張寬的眼中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慌張與恐懼,隻見他的嘴角微微揚起,冷笑著:“你的手段趕緊都使出來,我到要看看是你的私屬們厲害,還是我的手下厲害!” “什麼意思?”李雍詫異道,“他們在哪裡呢?” 張寬根本不理睬他,轉向成貴,吩咐著:“守住大門,絕不能讓他們沖進屋來,一直堅守到我的人來為止!明白嗎?” “諾!”成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他還是願意相信張寬的話,因為他從來張寬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他跑到門口,趕緊去把住屋門。此時隻聽見從前院傳來紛亂的腳步聲,一群私屬們隨著家監趕來,張寬透過窗欞上的麻紙孔洞往外觀瞧,隻見十來個農夫、船夫、車夫、鐵匠模樣的人,將整幢樓給為了個水泄不通。隻聽家監發一聲喊:“裡麵的強人聽著,趕緊出來束手就擒,或許咱們家主還饒你們一命,否則,我等必將你們扭送官府!” 張寬好笑,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他自己就是受官府之命,前來尋糧,這家監還要扭送他自己,不過轉念一想,自己畢竟還有人命案纏身,一旦被官府拿住,恐怕也不好脫身,自己生死不打緊,可若耽擱了主人的交待的大事,可就麻煩了。 屋內之人沒有一絲聲響。外麵的人可就沒有耐心和他們空耗了,在家監的催促之下,他們低聲喊著號子,慢慢靠近小樓。張寬見狀,這才喝道:“靠近者死!” 可那些人根本不搭話,他們舉著五花八門的兵器繼續慢慢靠過來,他們先試圖攻擊屋門,好在成貴推過案幾來頂住了大門,屋外眾人撞了幾次門,也沒有撞開,於是他們轉而走向窗戶,用那五花八門的兵器捅著、戳著,一息之間,便將糊在窗欞上的麻紙刺破,張寬無奈,隻得“唰”的一聲抽出佩刀,刀尖伸出窗欞的豁口,抵擋著他們試圖搗毀窗欞的架子。甫一交手,他對這些兵器感覺極不適應,居然被壓製在下風。屋外之人的武器以匠具為主,鐵鋤、鐵錘、船櫓、鑿子、棍子、鐮刀、草叉、馬鞭之類,形形色色。這些人沒有正兒八經的兵器,他們隻是些佃戶、工匠,船行的船工、和李家的奴仆。他們手中的武器,每人手裡拿著的隻是些工具,平時用來乾活,戰時才充當兵器,所以他們的格鬥套路對張寬、成貴之流來說是比較陌生的。 對方雖然人多,所幸屋門被成貴堵住,而窗欞不久也被他們搗毀了,不過窗架子較為狹窄,又有張寬的尖刀在一側騷擾,外麵之人一時也攻不進來,張寬盡量利用著地理上的一點點優勢,拚命抵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