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就在蘭州軍中的這兩年吧。 離開京城這座大牢籠,來到蘭州這塊廣闊天地,足可讓李重福自由伸展,甚至可以暗中培植出真正屬於他自己的勢力,而這也是李重福現下正在做的,就從李重福招攬自己的那一刻,燕南就已隱隱看到了他深埋心底深處生根發芽的野心。 李家皇族的血液,是不安分的,是不服輸的,也是最喜歡冒險的,李重福自然也不例外。 ......................................... 時光荏苒,終於到了大軍誓師出征之日。 這日,天高氣爽,長空萬裡,碧空如洗。 一大清早,涼州校場,大軍雲集,旗幟飄揚,一片朝氣蓬勃之氣,人數約莫有八九千人之眾。 主帥唐休璟,英風颯颯,站立在點將臺上,軍令一道道頒下,前軍由猛將赤水軍軍使丘懷素率領,左軍論弓仁,右軍李重福,前左右三軍各率兩千人,唐休璟自將餘下的三千人馬擔任中軍。 分置已定之後,唐休璟抽出腰間寶劍,斜指向天,大喝一聲:出征。 話音甫落,一時間,號角齊鳴,鼓聲雷動,大軍緩緩而動,出了南門,沿著官道浩浩蕩蕩朝著昌鬆城進發。 燕南所率的二十人小隊,因為任務的特殊性,跟隨唐休璟中軍一起行動,以防萬一,唐休璟特地派了一位名叫周世暹的校尉領兵百人,不乾別的,專門保護他們,皆都聽命於燕南。 昌鬆城位於涼州東南,約莫兩日的腳程,所以第二日下午時分,大軍便抵達到昌鬆城外,城中守宰與當地有名望的鄉紳耆老,早已簞食壺漿立在道旁迎接大軍。 這些日子,吐蕃的偵騎不時在昌鬆城外出沒,緊急軍報一封一封的上報涼州,卻始終不見動靜,昌鬆城不是大鎮,兵力寡弱,哪裡能扛得住吐蕃軍鋒,就在全城人心惶惶之際,陡見涼州大軍已到,不由的喜出望外,一顆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照例,唐休璟對眾人撫慰了一番,然後命糧秣輜重進駐城中,大軍則是繼續進發,到了傍晚黃昏之時,方於洪源穀外的原野上設營立寨。 洪源穀乃是進入涼州的必經之地,出穀之後便是一馬平川,所以選擇於此紮營,一來是為了堵住吐蕃大軍,先行占據地利優勢,二來也是向所有人表明決一死戰的決心。 搭建帳篷,生火做飯的活,燕南作為軍官自是不需要去做,於是偷暇四處走走,不知不覺,踱出營區之外,他站在一塊青石之上,麵對著不遠處暮色中或隱或現的連綿山巒,想起明日或是後天便將迎來大戰,燕南心中莫名有些興奮,也有些感慨,幽幽然念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好詩,好詩......”燕南剛念完,身後忽然一個聲音傳遞而來。 燕南微微一愣,轉身看向來人,是唐大帥的侍衛統領林川,於是微微一笑,抱拳行禮道:原來是林將軍,你怎麼來了? “大軍剛剛紮營,大帥命我等出來巡視一番。” 林川說完,嘖嘖稱贊道:真沒想到燕參軍還是詩壇高手,不知此詩喚作何名? 燕南訝道:王翰這麼有名的涼州詞,林將軍沒聽過?。 王翰是誰?林川搖頭道:怎麼?這詩不是燕參軍所作? 是了,是了,燕南這才想起這首涼州詞,乃是王翰幾十年後,在開元年間才寫出來的,此時的王翰還隻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屁孩呢,不由“嗨”了一聲,笑道:自然不是我所作,我對詩文一竅不通,隻是人在涼州,又在軍中,腦子裡便突然想到了而已。 林川點了點頭,道:詩是極好的詩,不過此詩豪邁之中透著一股頹廢悲涼之氣,現如今大戰在即,似不太應景。 燕南不懂詩,不知道如何回答,隻得偏過臉看向遠處,掩飾尷尬。 也就是在這時,燕南的眉頭忽然微微皺起,心中湧起了不安的感覺,這隻是一種直覺,沒有實實在在的理由。 要說引起燕南不安的征兆,可能就是天上鳥兒行為的不尋常引起了他的注意,此時暮色四合,正當是倦鳥歸巢之時,可是鳥兒成群結隊盤旋在左邊的山林上,遲遲不敢落下去,這一點實在太過反常。 大軍正在紮營,正是立足不穩之時,如果一支人馬潛伏在林中,趁著夜色偷襲大營,著實是最為理想的時候。 正欲離開的林川見狀,不由奇道:燕參軍,有什麼不妥嗎? 燕南望著左邊山林方向,道:林將軍,對麵遠處山林上方鳥兒盤旋不下,似乎不太對勁,我所猜不錯的話,林中應該有人,而且數量不會太少。 聞言,林川愕然,循著燕南目光看向遠處山林,鳥群的異常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不過兩國交兵,細作軍探往來頻繁,早已司空見慣,他倒認為燕南有些杯弓蛇影,微微一笑道:就算有人,也隻是些小毛賊躲在暗處意圖刺探軍情而已,燕參軍不必擔心,我大軍在此,偷襲?嗬嗬......天下焉有雞蛋碰石頭的道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燕南卻不以為然,自古軍事的道理都是一樣的,兵者,國之大事,不得不謹慎,歷史上因為一丁點疏忽大意而造成大軍慘敗的例子,勝不勝數,所以山林中的所謂吐蕃軍探會不會偷襲,都應按照最壞的結果去想去準備,寧可大驚小怪,也絕不可大意,小心才能使得萬年船,不由嚴肅的說道:林將軍,現在天色向晚,大軍正在紮營,正是防備最為鬆懈的時候,如果林中伏兵真的突然偷襲,打了就走,即便討不了好處,恐怕也會對我軍士氣早成挫動,未戰銳氣先折,來日還如何對敵? 被燕南這麼一說,林川虎軀一震,也是驚的後背出了一身白毛汗,斂容道:有理,我這去稟告大帥,命令各營嚴加戒備。 “暫時不用......” 燕南連忙截住林川,說道:一切都還僅是猜測懷疑而已,並無實據,如果稟告大帥,驚動大軍,屆時又平靜無事,我等豈不是有驚軍之罪。 “那你說應該怎麼辦?”林川急切問道。 燕南沉吟半晌,說道:現在天色還亮著,如果敵人真的想要偷襲的話,必定會選在太陽落山視線朦朧之時,嗯,我有一個提議,不知是否可行,就是我們何不如以有心算無心,反過來埋伏他們呢,就算敵人不來,虛驚一場,咱們也沒什麼損失,可如果真的前來偷襲的話,正可殺的他們有來無回,豈不美哉。 林川暗叫厲害,朝其豎起大拇指,心中暗贊,這小子的這份沉著冷靜與心機,確實是第一流的軍人,這哪裡像才參軍半個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