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敦異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也是男人。 但他知道邊界。 自己想要收了陳圓圓,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但是收了之後呢? 一夕歡愉之後,便會帶來無盡的煩惱。 她就像後世的金絲雀,她的美貌和技藝都是為了取悅男人習得的。 除此之外,一無是處。 所以她們心中往往充滿不安全感。 也因如此,一旦她們拴住了一個男人,便會希望這個男人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自己身上。 而自己現在正在“創業”的關鍵期,每天都要把心思花在謀劃上。 每一步怎麼邁,什麼時候邁,都要仔細籌謀。 哪裡會有心思去哄一個金絲雀? 況且,自己現在把她收在身邊,也是因為她以後可能有大用處。 至少,或許能避免吳三桂降清。 或者,乾脆送給吳三桂,促使吳三桂降清。 但是現在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個女子的執拗程度。 也難怪能做出到直接跑到冒襄家裡,拜見其母的“壯舉”了。 不過,這個女子倒也大度灑脫,有話直接說出來。 不像很多女子,比較扭捏,有話藏在心裡,讓人去猜。 反而引得一地雞毛。 “那你覺得我應該如何待你?” 陳圓圓此時也來了氣,直接說道:“就算公子不喜圓圓,那也應該以禮相待,相敬如賓。” 田敦異笑道:“相敬如賓是用來形容夫妻的,用在咱倆之間恐怕不合適吧。” “如何不合適?圓圓知道自己隻是歌伎,身份低微,可就算做不得公子的妻室,難道也做不得公子的妾室?” “公子可知道,圓圓在江南,多少才俊想見我一麵都不可得,如今我就坐在公子麵前,公子又何必如此輕待?” “哈哈哈哈——” 田敦異搖頭笑了笑。 “公子為何發笑?”陳圓圓怒道。 田敦異轉過頭來看著她,臉上仍帶著笑意。 “你想聽真話,還想聽假話?” “假話。” “我還以為你會想聽真話。” “我先聽假話,再聽真話。” 田敦異聳了聳肩,說道:“因為以前與姑娘交遊的多是才子名士,而我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之人,自殘形愧。” “我連多看姑娘兩眼,心就砰砰亂跳,血氣上湧,耳朵泛紅,因此故意和姑娘保持距離,沒想到反倒冒犯了姑娘。” 陳圓圓心中的怒氣頓時消散了大半,臉上也有了一絲氣鼓鼓的笑意。 假話確實動聽。 “那真話呢?” “我不想說,姑娘最好也不要聽,免得氣上加氣,把我視為天下第一大仇人。” “公子竟如此輕視,難道我是聽不得真話之人?公子但說無妨,至少圓圓要做到心中有數。” “你當真要聽?” 陳圓圓點了點頭。 “那好,我便告訴你。” “因為,你不配。” 什麼? 我不配? 陳圓圓聞言,心中氣血翻湧,滿臉怒氣,銀牙緊咬。 “公子辱我太甚!” 她猛地站起身來,抱著琵琶向亭外走去。 可她走了幾步,卻又返身回來,將琵琶放在石桌上,氣鼓鼓地站在田敦異身前。 “你說,我如何不配?” 田敦異看了她一眼,用手指了指池塘中枯萎的荷葉。 “你看這些凋零的荷葉,它們春夏的時候也曾綠意盎然,荷花嬌艷欲滴,引得遊人駐足,引得魚兒圍繞。” “但你看看它們現在。” “你不覺得你就和那荷花一般嗎?” “你綻放的時候,自然可以引得無數才俊名士為你癡迷,可等你年老色衰的時候,他們又會在哪兒呢?” “據我所知,你雖然剛過二九,卻已經換了三處府邸,算上我們田家,已經有四處府邸了。” “你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為你散盡千金,卻沒有一家願意將你長久地留在身邊嗎?” “因為你就是一朵花。” “遊人駐足荷塘邊,遠觀也好,褻玩也罷,不過是為了一覽芳色,一聞芳香,一時沖動而已。” “可又有誰會把一朵荷花種到正堂之上呢?” “古人雲,糟糠之妻不下堂,難道你不曾想過,為什麼那麼多富貴人家的正妻,論美色比不過你,論吹拉彈唱更是與你相距甚遠。” “可為什麼她們卻能穩坐正妻之位,而且夫君對她們尊愛有加,甚至俯首帖耳呢?” “如果你能想明白這個問題,就不會糾結我為何不尊重你,也不會糾結那些才子名士為何對你淺嘗輒止了。” “在我眼裡,你不過是個長得好看的花瓶,除此之外一無是處。” “你以為單憑你的美色,彈得一手好琵琶,就能做我的妻妾,你也太瞧不上我了。” “在你眼裡,難道我還不如江南的那些腐儒?” 用現代化說,你一個商務的公主,就因為跟過幾個有錢人,就想讓我做接盤俠? 想桃子吃呢? “還有,我是你的主人,以後不要在我麵前耍脾氣,我可不是憐香惜玉的人。” 田敦異一席話,說的陳圓圓驚愕不已,啞口無言。 畢竟,她原來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我搞不定冒襄,難道還搞不定你一個紈絝? 如今被人揭穿了老底,她感覺滿腔情緒堵在胸口,是氣憤,是無奈,是羞愧。 她也說不清楚,也許兼而有之。 她不自主地後退幾步,失神地坐到了石凳上。 “公子既然如此看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為何把我收到院裡?” 田敦異自然不能說,是為了以後看看,要不要送給吳三桂。 於是說道:“我隨便收個花瓶,難道還需要理由嗎?認準自己的身份。” 陳圓圓無力地坐在石凳上,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田敦異的一番話,撕破了她所有的防禦,原本殘存的高傲也被摧毀殆盡。 隻不過在江南,與她交遊的都是達官貴人,才子名士,讓她產生了和他們一個世界的幻覺。 可她心底又何嘗不知? 但她不敢麵對。 所以她時常惶恐不安,心中發虛。 於是想趁著年輕,尋一個富貴人家,嫁為妻妾,保住這個幻覺。 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徒勞。 “公子,宮裡傳過話來,貴妃娘娘準備了禦膳,請您入宮敘談。” 紅兒快步走來,在亭外說道。 “隨我回院更衣,我要入宮。” “是,公子。” 田敦異看了陳圓圓一眼,沒再多說什麼,邁步離開了亭子,紅兒緊隨其後。 她應該能消停幾天了。 ······ 田敦異進了宮,便由內監領著向承乾宮的方向走去。 那是田貴妃居住的宮殿。 原名永寧宮,被崇禎賜給田貴妃後,改名承乾宮,寓意順承天意。 一路上,田敦異心裡就在嘀咕。 如果一切順利,今天上午陳新甲已經向崇禎做了奏報。 成與不成,至少有個消息。 就算宮中傳我,可為什麼是我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