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口,紅兒剛和大爺院裡派來的人說完話,就聽到書房中突然傳來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 聲音很大,不像是瓷器自然摔落,而是被人用力砸到地上才能發出的聲音。 她連忙反身進了院門,快步向書房走去。 一進書房,她就看見田敦異正背著手,微帶怒氣地站著。 她低頭看到地上散落的茶杯碎片和殘茶水印,以為是自己忘了給田敦異更換熱茶,才讓他如此生氣,於是連忙跪下。 “公子,都是奴婢不好,光顧忙著外間的事,忘了給公子換茶,請公子責罰。” 田敦異看著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紅兒,心中殘存的那點怒氣也漸漸消散。 她是當下為數不多對自己忠誠的人,辦事勤勤懇懇,不爭不搶,而且很懂分寸。 紅兒是田家的家生子,田敦異的母親吳氏見她心地純良,也有識見,便把她招到了房裡,做了貼身丫鬟。 後來吳氏嫌棄田敦異院裡的丫鬟們天天勾著他玩鬧,沒個正經,都想傍著田敦異賺個富貴,便都打發了,把紅兒派了過來。 於是田敦異雖然身為國舅,身邊也隻有紅兒一個使喚丫頭。 原主之前雖然也覬覦過紅兒的身子,但她一直裝傻婉拒。 加上她是吳氏派來的,田敦異也沒敢有所動作,便把玩鬧的主要場所換到了青樓瓦舍。 紅兒自然也管不了,但也經常幫他遮掩,為此也沒少受了吳氏的責罵。 而且闔府上下的丫鬟小子們,也不相信她在田敦異院裡,竟能不被視色如命的三少爺破了身子。 恐怕以後會和之前的那些丫鬟們一樣,被老夫人逐出府門,隨便找個人嫁了。 紅兒並不做辯解,仍舊老老實實恪守著自己的本分。 田敦異去大同的兩年間,她便一個人操持著院裡,孤孤單單,也沒個說話的,隻是偶爾能去吳氏房中幫幫忙。 田敦異從詔獄中放出來以後,紅兒自然也非常高興,但卻沒有過分表達,仍然保持著距離,任勞任怨地服侍著田敦異。 隻是靜下來的時候,她也會有些高興地感嘆,公子現在和以前越來越不一樣了。 看著地上的碎瓷片,她想起過往的種種,心中不禁又擔憂了起來。 “沒你的事,我是為別的事情發火,起來吧。”田敦異安慰道。 “是。” 紅兒的擔憂漸漸散去,方才緩緩起身,低頭站定。 “剛才我聽見有人叩門,是有什麼事嗎?” 紅兒連忙說道:“大爺院裡傳過話來,讓公子過去一趟。” 那麼快嗎?現在還沒到中午呢,田敦異心想。 但既然大哥派人來叫他,那應該也有別的事情。 “走,我現在就過去。” 田敦異說著就向門外走去。 “公子,紅兒先把書房收拾了吧。” “不用,回來再收拾也不遲。” 身邊就一個使喚丫頭,的確有些不方便,但也無妨了。 “紅兒姑娘隨公子去吧,我來收拾就好。” 一個溫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陳圓圓邁步走進堂中,低頭站在書房門外。 此時的陳圓圓早已換上一身淡綠色棉布衣裙,以往那些精美的發飾也已去掉。 雖然淡妝素裹,但畢竟底子在那兒,更添了幾分素雅的美。 她方才在偏院的院中坐著發呆,也聽到書房中傳來一聲巨響,而後就見紅兒快步走了過去,於是便跟了過來。 見陳圓圓這副模樣,田敦異不禁心想,她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不過他也懶得管了,他不想在這些小事上浪費時間。 “那你收拾吧。” 田敦異說完,就邁步出了書房,向門外走去。 紅兒微微欠身:“有勞姐姐了。” 而後便趕忙跟上田敦異。 ······ 田敦吉坐在堂上,堂下陪坐著一個布衣男子,容貌瘦削,看樣子也不過二十幾歲。 見三弟走進堂中,田敦吉便向他招了招手。 男子也趕忙起身,拱手欠身。 “三弟啊,你不是讓我給你尋一個管理糧草軍械的人才嗎?這位就是。” 田敦吉拿手示意了一下青年男子。 “在下宋子謙,見過三少爺。”男子連忙行禮。 田敦異點了點頭,揮了揮手讓他坐下,而後自己坐在另一側。 丫鬟連忙上來敬上茶水。 田敦吉笑道:“如果不是三弟要人,這麼個人才我可想一直留在自己手裡,不舍得啊。” “來,介紹下自己。” 田敦異沒接大哥的話,反而直接提出了要求。 他剛被地圖中的事情氣到,現在沒什麼心思寒暄,乾脆直入正題。 雖然他現在沒什麼人可用,但是畢竟把這個人要來是要管理軍糧器械,是個要職,必須慎重。 田敦吉見三弟麵色不好,也沒在意,對那你這說道:“子謙,你就簡單說說吧。” “是。” “在下宋子謙,臨清人,自小頗愛算術,不愛五經,不過也僥幸中了秀才。” “後來進京趕考失敗,流落接頭,幸得大爺接濟,將我收下,並開恩讓我做了朝奉。” “之後便一直在大爺手下效力,如今也有四五年了。” 聽到他是臨清人,田敦異心中已經有了好感。 臨清當運河漕運要道,商業興盛。 他即為臨清人,應該自小也耳濡目染,不然怎麼會對算術情有獨鐘。 而自己以後的謀劃之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就涉及臨清。 如果手底下有個臨清人,也是好事。 他接著問道:“你家人還在臨清嗎?” 宋子謙道:“在下這些年在大爺手下效力,也攢了些餘財,便在京城置辦了處宅院,已將家人都接過來了。” 田敦異點了點頭,作為自己身邊未來重要的人物,他必須保證能掌控他的家人。 否則他這邊要是出點什麼問題,對自己的謀劃將會是重大打擊。 他又問了些問題,宋子謙都對答如流,他心中已經認可了此人。 不過他還是問道:“此去萊州,和京城還不一樣,需要與人去爭,與人去搶,還要殺人流血,你不害怕?” 宋子謙道:“實不相瞞,在下先前雖不喜五經,但仍參加科舉,就是為了能報國有門。” “可這些年下來,我也能看出此路不通。” “即便能有幸榜上有名,也不過能任個閑職,真能為國建功也是遙遙無期。” “如果三少爺不棄,我願隨三少爺前往萊州,於沙場建功。” “好,”田敦異撫掌笑道,“你就留在我身邊吧,至於你的軍職,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而後他對田敦吉說道:“既然大哥舍得把他送到我麾下,我也就不客氣了。” 田敦吉見三弟高興了,也隨之說道:“你我兄弟,子謙也是自己人,三弟何必見外。” 三人都閑聊了一會兒,便有下人來報,各田莊管事均已到齊,可以去前院赴宴了。 田敦異知道,自己的新軍,從今天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