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雞同鴨講(1 / 1)

張夏氏也不抽回自己的手,任由姐姐仔細看。   她滿不在乎地道:“前日抱我家那小崽子,孩子貪玩不消停,給弄傷的。”   又笑,“姐姐打小眼神兒就好,現在都沒變。”   夏皇後狐疑地盯著她的臉。   猛地伸手抓過她另一隻手,將袖子齊齊擼高了。   自小臂往上,悉數是青紫淤痕。   夏皇後鳳眼含淚,“這也是我那侄兒弄傷的不成?”   “事到如今,你還騙我做什麼?!”   張夏氏不自在地尬笑幾聲,到底沒敢在長姐麵前抽回手。   事涉隱私,不好外傳。   坤寧宮的掌事宮女趕緊領著殿內宮人們下去,親自守在門口。   夏皇後眼淚成串兒地往下掉。   “是誰打的你?你在閨中時,就是阿爹都不舍得動你一根指頭!”   “你照實了同我說!是你公公壽寧侯,還是你夫君張宗說?!”   張夏氏沉默了一小會兒,自見了夏皇後後就掛在臉上笑,換成了無盡苦澀。   “姐姐,不用理會。阿爹在世時,就同我們說過,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何況……這是太後賜婚。”   張夏氏長嘆一聲。   “難不成姐姐還要為了我,與太後不快?姐姐貴為皇後不假,可在宮中的艱難,我是看在眼裡的。”   夏皇後愣住。   守門的大宮女聽見了殿內傳來的嚎啕大哭。   像是夏皇後的聲音。   “是我無用!竟累及親妹!”   夏皇後泣不成聲,“若我能生下一子半女,何懼張家?若我能得陛下恩寵,何懼太後?”   張夏氏被夏皇後的哭弄得手足無措。   她趕忙安撫道:“這也不是姐姐的錯啊……這不是,陛下往年不常在宮裡住著嗎?”   “這誕育子嗣,也不能光靠姐姐一人不是?”   夏皇後抓著張夏氏的手,哭得兩眼紅腫,將這些年裡受的委屈盡數發泄出來。   張夏氏知道姐姐心裡苦,也不勸,輕輕拍撫著姐姐的背,等她安靜下來。   張夏氏走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   夏皇後執意留她下來,陪自己用了晚膳,才依依不舍地目送著妹妹。   看她重新回到那個吃人的魔窟。   這天晚上,夏皇後沒如往常那樣早早入睡。   她枯坐在殿內,眼淚早已流乾,乾澀地眨一下眼都疼。   手中的絲帕已經被絞爛了。   無措,茫然,最後變得堅定起來。   朱厚照差點沒認出來眼前的夏皇後。   他記得夏皇後喜歡穿素色的服飾,怎麼今天……這麼招搖?   夏皇後忐忑極了,藏在袖中的手時不時捏緊,再放鬆。   這是今天一早,從所有衣服當中挑出來最鮮艷的。   梳妝完,大宮女都誇好看。   可究竟如何,得看天子的意思。   夏皇後是照著那些頗得朱厚照喜歡的女子來打扮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到底行不行。   可想到妹妹,一咬牙就上了。   朱厚照摸著下巴,嘴微微抿著。   夏皇後本嬌小,有些弱不禁風,氣質又溫婉,穿鮮艷的衣裳,就顯得不搭。   朱厚照給出了自己誠懇的意見。   “皇後還是原來的模樣好些。”   夏皇後眼神頓時就黯淡下來,苦澀爬上了嘴角。   是不是,不管自己怎麼努力,都無法博得陛下的歡心?   一旁吃著夏皇後投喂的朱厚熜有些看不下去。   吃人嘴短,好歹給人說幾句好話。   “我覺得皇嫂今日很是與眾不同。鮮艷的衣衫,倒是顯得皇嫂氣色好多了。”   朱厚照斜眼去看弟弟,發出“嘖”的一聲。   “以前怎麼不見你在跟前說你皇嫂的好聽話。哦,今天吃了人家的,嘴短是不是?”   被揭穿了。   朱厚熜尷尬地捧著湯盅跑遠。   夏皇後咬了下唇,朝朱厚照福了福身。   “陛下不喜歡,那奴家回宮去換了。”   “不用不用。偶爾換個心情也挺好……皇後今日來乾清宮有事?”   夏皇後張張嘴,欲言又止。   她還真有事相求。   但不敢說。   夏皇後違心道:“難道無事就不能來見陛下了嗎?”   “能,當然能。你是朕的皇後,想什麼時候過來都行。”   朱厚照覺得兩個人乾站著不是個事兒,就提議去宮後苑轉轉。   那裡算是宮中景致最好的地方了。   談個情說個愛什麼的,也合適。   帝後二人一前一後地在宮中長街慢慢走著。   相對無言。   朱厚照覺得這不是個事兒,作為男人,他決定主動提起話頭。   不能讓妹子尷尬。   “咳……你近日在仁壽宮侍疾,太後的病可大好?聽張銳說,那天太後潑了一身藥,燙著了沒有?”   夏皇後一一作答。   “母親的病未見大好,還歪在榻上。那天的藥已經溫了,奴家不曾被燙著。奴家多謝陛下關心。”   “哦,沒傷到就好。”   再次相對無言。   到了宮後苑,鬱鬱蔥蔥的珍植映入眼中。   穿著亮麗的夏皇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倒真像是綠中紅花,令人欲折花一賞。   朱厚照覺得弟弟好像說的沒錯,皇後穿艷色,的確可以。   參天大樹上,密密匝匝的綠葉鋪了半邊天空。   昨夜下過一場雨,苑內還有未來得及清掃的落葉。   樹影倒映在水窪上,落葉又重新回到了樹的懷抱。   朱厚照看著沉靜不語的夏皇後,語出驚人。   “皇後有事找朕,為何不言語?”   夏皇後嚇了一跳。   自己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看著手足無措的妻子,朱厚照笑了。   他指了指夏皇後。   “皇後平日裡是不會來乾清宮的。能讓你過來,還如此裝扮,定是有事,還是私事,否則不會讓皇後如此為難。”   “昨日伱妹妹請見,定然是她的請求,讓你為難了吧。皇後不用問,朕否了。”   夏皇後當下就急了,不顧腳下的水窪,直接跪在上麵,濕了一大片裙子。   “求陛下憐惜,奴家一家俱是良善人,三妹妹也是!她、她不曾害過人!”   夏皇後朝朱厚照重重磕了個頭。   “求陛下救奴家妹妹。”   朱厚照一臉懵。   這哪跟哪兒啊?   皇後不是要替張家二候求情嗎?   怎麼又扯上救張夏氏了?   張夏氏不挺好嗎?   要不好,昨天蘇進來報時,就會說了。   他都沒說啊。   朱厚照滿腹疑惑,卻還是親自去扶夏皇後,讓她起來。   “別哭,不著急,皇後慢慢說與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