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成化神童(1 / 1)

雖然戰況緊急,刻不容緩。   但楊一清還是選擇乘坐馬車,前往廣州府。   馬車內,擺滿了各式卷宗。   是朱厚照授意天使,在楊一清接受授官後,交給他的。   這些卷宗五花八門,有關於佛郎機的,也有關於廣東、福建兩地官員的,還有近年來兩地的重要事務。   楊一清坐上馬車後,沒先急著翻閱。   他摩挲著這些卷宗,有些懷念。   廣東算是楊一清的老家。   他的父親楊景,曾任廣東高州府化州同知。   楊一清於景泰五年,出生於此地,渡過了童年時光。   他的年紀不小了,今年已經六十八歲。   此時再回到暌違多年的童年故鄉,倒有了幾分近鄉情怯之意。   原本楊一清是沒打算再回到官場的。   致仕的時候,他已年過六十,身體也不算特別好。   如果京師來的聖旨,是招他入京授官,他是不願的。   賦閑丹徒家中,悠然自得。   何必重新為官,自尋煩惱。   楊一清也算得上是戎馬半生之人,大半輩子都在北境,骨子裡倒和朱厚照有點類似,京裡待不住。   可如今是需要他再勞動這把老骨頭,為家鄉的父老鄉親掃除海寇,擊退為禍一方的番邦蠻夷。   楊一清鬥誌昂揚,如果還在京師為官,還會自請出戰。   更讓他感興趣的,是朱厚照給他那封信中寫的內容。   楊一清忍不住把那封貼身放著的信,重新拿出來,含笑又看了一遍。   復又重新收好。   這才認認真真地翻閱起堆滿馬車的卷宗。   這位十四歲參加鄉試,被舉薦為翰林秀才的神童,自然有高超的領悟能力與記憶力。   他以兩地事務為總綱,同時查閱當地官員名錄,反復推敲,確定每件事牽扯到的人員。   而這些人員之後的去處,以及官職的繼任者,也都摸得清清楚楚。   楊一清前往廣東,隻是總攬,防止兩省合作時生事。   而並非為了督管戰事。   這點,朱厚照很清楚,楊一清自己也很清楚。   楊一清之所以能在北境建立戰功,是有原因的。   自京師觀政後,楊一清常年在北境為官,他對北境的熟悉程度,支撐了他能夠擊退北方南下的敵軍。   但陸戰和海戰,是完全不同的。   縱使楊一清在廣東出生長大,也對海戰兩眼一抹黑。   他對海戰不甚了解,也不知道海戰的取勝關鍵是什麼。   外行指導內行,是會出事的。   楊一清翻完兩省各個官員的履歷後,已經想好,要將此戰放權給當地熟知海戰的官員。   汪鋐剛從廣東按察使副使,升任為廣東按察使。   他在廣東執政已經有些年頭了,對當地海政很是了解,自己一個外來的,不適合插手。   能交給底下人的,就交給底下人,全讓自己一個人,累都要累死了。   楊一清還想養著這把老骨頭,順利回到京師復命。   他對天子在信中所提出的“新內閣”很是感興趣。   皇明自胡惟庸後,再無宰相一職。   內閣名為閣臣,實為相,多年不曾改變。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天子有大誌向。   自己可不能做攔路虎。   楊一清笑嗬嗬地掀起簾子,看看快到哪兒了。   他的仆童跟在馬車邊,見主人察看外邊情形,便道:“快到廣州府了,主人稍待。”   楊一清笑著點點頭,收回手,在馬車內閉目養神。   這次出行,他並未帶著家人。   不是因為戰況緊急,而是因為楊一清無後。   後世《明史》有記:一清生而隱宮,貌寺人,無子。   沒有後嗣的楊一清,卻並非真的如宮中那些麵白無須的太監模樣。   他的皮膚因為常年在北境為官,而被曬得黝黑,手上也有韁繩勒出的深深痕跡。   胡須很少,但不是沒有。   因為自身隱疾,楊一清倒是比較能體會同樣無子的皇帝心情。   如今看到天子復生,又隱隱有一革朝堂現狀之心,楊一清心裡很為天子高興。   迎興府世子的事,楊一清已經聽說了。   他倒是很贊同。   早早地定下繼承人,比讓朝臣抓瞎,整天擔心承嗣問題,從而抓住機會,向天子進讒言,要來的好得多。   楊一清的手指,不自覺地在卷宗上敲著。   看來這次天子復生,倒是改變了以往一直不願立嗣的想法。   也不知天子的想法是如何改變的。   若是因身邊佞臣進言,這倒算是個還不錯的人。   喧嘩聲逐漸傳入馬車內,楊一清知道,廣州府到了。   他並未身穿官袍,而是著便服,在城門下車,步行入城。   戰時,當地百姓的麵貌是非常重要的。   楊一清想一探究竟,看看廣州府的百姓,對這次的兩國交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個什麼態度。   廣東省送往京師的戰報,不是很好看。   雖然寫的很漂亮,但大明國和佛郎機的首次交戰,還是輸了。   如何扭轉戰局,是接下來的關鍵。   楊一清對衙門內此時的劍拔弩張,互潑臟水,將戰敗之過推到對家身上的事,不太感興趣。   他擔心廣東的百姓,會對大明國失去信心。   楊一清觀察地很仔細。   雖然數十年不曾踏上這片土地,但廣東舊有的習俗,他還記得很清楚。   熟悉的鄉音,潮濕的空氣,丹徒見不到的各式瓜果蔬菜。   楊一清信步走到一個賣蔬菜的攤販前,向他打聽菜價。   小販見他一股書卷氣,又自帶威嚴,有些打鼓。   怕是哪個宗族養望的老爺,自己一個破落戶受不起人家消遣。   他小心應對著楊一清的問話,還盡量把菜價壓得很低,寧願少賺點,也不想得罪人。   楊一清比對了一下丹徒的菜價,覺得不對勁。   追問之下,方知是誤會。   “你聽我口音,也知我是外來戶,不是當地人。有什麼可怕的呢?”   小販朝楊一清胡亂拱了拱手,“如今海上打起來了。聽人說,咱們還輸了,如今官家老爺們心情都不好,整日在衙門裡頭吵。”   “我這上有老母,下有孩子。每天幾張嘴等著吃飯,開罪不起。”   楊一清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讓仆童給了銀錢,買下這小販所有菜,讓他速速回家。   自己帶著兩大籮筐的菜,朝廣州府衙門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