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放手去乾(1 / 1)

程昌和張拯兩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他們又沒去現場,全是聽底下人匯報得來的消息,哪裡知道什麼對敵之策。   如今先撇清關係,把戰敗的原因全都歸結於汪鋐指揮不力上,摘乾凈自己再說。   可楊一清顯然不是個好糊弄的,不會被他們三言兩語就蒙過去。   程昌做過好些年的京官,觀政時,恰好是楊一清入閣的那些年。   楊一清行事什麼作風,他很清楚。   楊一清為政通練,不拘小節,甚至能和宦官打成一片。   當年奸宦劉瑾倒臺,就有楊一清為禦馬監張永出謀劃策之功。   如今天子重新啟用楊一清,還是以大將軍的名義,讓其總督此次戰事,顯然是後頭要重用。   得罪天子沒關係,可以邀名買直。   得罪極有可能重新入閣,與首輔分庭抗禮的楊應寧,就得不償失了。   程昌很想在楊一清麵前表現一番,怎奈他對軍務實在一無所知,不願落得下乘。   他隻好道:“下官隻通民生,對軍務不甚熟稔,暫時沒有好的法子。”   楊一清輕輕嗤笑一聲,落入程昌耳中,很是難聽。   楊一清本就不指望程昌能給出什麼好建議,對方是什麼貨色,他心裡清楚得很。   他也不欲為難對方,隻是給個下馬威罷了。   “既如此,都暫且散了。按察使,你與老夫去後麵一道用飯吧,老夫還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要同你討教。”   汪鋐誠惶誠恐地拱手,跟在楊一清身後。   張拯嘟囔了一句:“小人,勢利眼!”   程昌瞪了他一眼,“有完沒完!楊公麵前,閉好你的嘴!”   又湊近過去,壓低聲音。   “若楊應寧有私下密令,監管三司之權,天子知道了,你我還有什麼好下場?”   他拍了拍張拯頭上的官帽。   “這個,還想不想要了?!”   張拯抱著官帽,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程禦史的意思是,楊一清有巡察暗訪,密上奏疏之權?這不是和程禦史的職責有重復之嫌了嗎?”   程昌冷笑,“陛下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以那道中旨來看,即便職責重復,楊應寧的權力也在我之上。”   “小心著些!別以為我能保得了你!”   張拯趕忙捂住嘴,示意自己會管好嘴,不再亂說。   程昌掃了一眼董禎,“董參將平日與按察使交好,怎的不見你一同過去?”   董禎波瀾不驚,“楊公並未邀請下官。”   他朝程昌一拱手,“下官還有撫恤之事未曾處理完,先行一步。”   程昌朝董禎離開的背影啐了一口。   “倒是抖起來了!等此戰結果到了京師,看你到時候還怎麼得意!”   汪鋐看著那筐還帶著露珠的水靈靈蔬菜,被烹煮成美味可口的小菜,聞著香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這些時日,他忙於戰事,都不曾好好合過眼,更沒能飽餐一頓。   此時倒是饑腸轆轆起來。   楊一清聽得他腹中鳴鼓,笑道:“不管前往戰事如何吃緊,吃飽飯總歸是最重要的。”   他夾了一筷子菜給汪鋐。   “當年我在北境的時候,也常因戰事,不得好餐飯。急行軍的時候,偶然吃上一個白麵饅頭,就已經是不錯的了。”   汪鋐拱手道:“卑職不如楊公多矣。”   “來,先吃飯,吃完再說這些客套話。”   汪鋐大口大口地吃起飯菜,邊吃,眼淚邊掉在碗裡。   香噴噴的飯菜,因此而變得鹹澀。   楊一清也不勸,小口小口地吃著。   飯畢,見汪鋐的心情也收拾地差不多了,楊一清令人將吃剩的飯菜撤下。   “方才堂上,你有何話要對我說?”   汪鋐道:“楊公明鑒。是關於我軍軍備之事。”   他緩緩道:“程禦史他們,不曾在前線,是以不知兩軍火器差距,隻一味將戰果歸於卑職身上。”   “卑職當時看得很清楚。我軍的竹槍、火器,遠不敵佛郎機這強番。”   “我軍火銃彈藥,主要為木石,還有少量鐵器。而佛郎機的火器彈藥,則以鐵為主,外以裹鉛。”   “重量也不一樣。我軍參差不齊,佛郎機則份量均勻,大都在八斤上下。其火藥製法,也與我軍不同。”   汪鋐停頓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把心底大膽的想法說出來。   楊一清溫言道:“有何想法,但說無妨。”   汪鋐拱手施禮,“那卑職就暢言一番,所言若有不敬之處,望楊公海涵。”   楊一清淺笑點頭。   “楊公,卑職曾與佛郎機打過交道。他們船隻上,有不少強擄來的中國人,本為我皇明百姓。”   “卑職心想,若能將其教化,協助我軍取得佛郎機船隻上的火銃,按式仿製,以敵之長攻之……興許能取得不錯的效果。”   汪鋐是認真考慮過這個事的。   “佛郎機遠道而來,不比我軍。卑職可再行招募廣東民壯,說服當地鄉紳望族助力此戰,重新集結大軍。”   “佛郎機為禍廣東海域久矣,沿海百姓苦不堪言,此前也起過不少沖突。”   “自六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佛郎機侵占滿剌加,逐其王。後,番夷屢次喬裝,名為海商,實為海寇,行劫掠之事。”   “廣東沿海各巡海官兵,也與這強番交手數回。本次卑職欲以一戰掃平番夷,卻因輕敵慘敗。索性亦有所得,若卑職不成,也為後來人有個警醒。”   楊一清耐心聽完汪鋐的話,倒是沒如後者所想的那樣斷然反對。   “你所說的,在我看來倒是有幾分道理。”   “單說那蜈蚣船,我雖未見佛郎機的船隻,卻也能通過我軍船隻大小,作出比對。”   “猶如北境馬戰,皇明常不如北狄,大都采取守城之策,而難以主動出擊,也有馬種不同的緣故。”   “可見軍備的重要性。馬如此,船亦如此。”   “我在北境時,重馬政。常在馬市設法換得良馬,用以改良軍馬。收效可觀。按察使所言的,按式仿製,亦有異曲同工之妙。”   汪鋐大喜,“楊公這是答應了?!”   楊一清搖搖頭,“此事急不得,得先尋得可靠之人,方能成事。你且耐心尋找可教化的國民,再徐徐圖之。”   汪鋐肅然,“卑職領命!”   楊一清拍拍他的肩膀,“隻管放手去乾,萬事有我。”   汪鋐幾乎要將後槽牙咬碎,險些賭咒發誓,自己賠上性命,也要將此事做成。   他知道楊一清願意為這件暫時還看不到未來的事情,保下自己擔起重責。   這份信任,他汪鋐萬死難忘。   下一次,他定要讓這群番夷知道皇明之煌煌國威,大國之懍然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