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路子很野的野史(1 / 1)

朱厚照頂著弟弟幽怨的目光,從殿內走出來,彎腰將夏滌新抱起來,點了點他的鼻尖。   “有些時日沒見你了,倒是沉了不少。在家可有好好吃飯?”   夏滌新很認真地點頭,“有的,母親每日都會親自熬煮湯水,讓我補身體。”   他顯然和朱厚照很親昵,把頭靠在朱厚照的肩上,帶著幾分撒嬌意味。   “姨丈,先前聽說姨丈不在了,我偷偷哭了許久。後來母親對我說,姨丈又回來了,真好!”   朱厚照輕輕拍著他的背,熟練的手法讓朱厚熜非常驚奇。   皇兄這是上哪兒練的?   朱厚照抱著夏滌新,轉身往殿內走。   “沒看出來,你還對姨丈這麼惦記。看來今日朕倒是得好生翻檢些東西,與你帶回家去。”   夏滌新兩隻手捂著往上翹的嘴,活像個偷著樂的小老鼠。   “原先姨丈賜我好物件,我不敢帶回家,怕兄長他們搶了。現在外祖家裡沒人搶了,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把東西擺出來啦。”   又扭過頭,對朱厚熜道:“下回表叔可別將我忘了。”   朱厚熜窘到不行。   能不能把這事兒給忘了?   朱厚照樂嗬嗬地把孩子放到地上,拍拍他的屁股。   “自己去玩吧,姨丈同你表叔還有話要說。一會兒喊你吃飯——糕點不許用太多,會積食。”   夏滌新乖乖點頭,主動伸出小手,讓陳敬牽著,去了偏殿。   朱厚熜看著夏滌新的背影,有點費解。   “這孩子記性怎的這麼好?”   朱厚照招呼弟弟落座。   “他打小就這樣,夏氏管得嚴,又被先生教的有些死板。性子認真,有些兒認死理,不夠圓滑,不如旁的孩子討喜。”   “這樣的性子,將來若是能考取功名,怕是戶部和刑部得搶著要人。”   朱厚熜捧著茶,輕輕吹著。   “戶部現在怕是忙得腳不沾地了吧?年底了,得核算今歲戶口,還有國課各項總數。”   朱厚照點頭,“往年這個時候,他們是最忙的。”   “不提這個,王弟你看看,這是今日剛送來的,楊應寧在廣東立了大功!”   朱厚熜接過奏疏,笑言:“臣弟就知道,若不是要事,皇兄怕是想不起臣弟這在外奔波之人。”   朱厚照在他看的時候,滔滔不絕地對楊一清大加誇贊。   “朕就知道,遣楊公去廣東,是最合適的!”   “調漳州水師,提前三日暗中潛伏於交易處。待佛郎機出現,立即出現封鎖其退路。”   “又說合了廣東的布政使司和按察使。至今朕都沒收到巡按廣東的程昌上疏,可見楊應寧行事之老辣。”   提起程昌,朱厚照的臉就微微扭曲。   “王弟你是不知道,程昌在京師的時候,三天兩頭就給朕上書。煩得要死,和那個張九敘沒什麼區別。”   朱厚熜忍笑失敗,直接破功。   “皇兄還說呢。前些時候,臣弟正巧在街上遇見張九敘。他同禮科的給事中見禮——人家都沒搭理他。”   “要說還說皇兄棋高一著……皇兄是怎麼想到,下旨給張九敘嘉賞的?”   朱厚照滿不在乎,“內廷外朝之分,理當嚴格遵守。所以禮部不能管宗室事,當重啟宗人府,這不是他提出來的嗎?”   “再者說,除庶人二張、追封朕之生母,張九敘也都立有大功。朕也沒給他什麼實物,隻褒獎他為忠君愛國之輩,有何不可?”   反正誇誇不要錢,就往死裡誇。   朱厚熜笑得瞇起了眼。   “皇兄這下可算是把張九敘給架在火上烤了。聽說他在刑科就不受人待見,禮科也因宗人府之事,與他不睦。”   朱厚照兩手攏在袖子裡。   “朕可什麼壞事都沒乾。一沒叫人挨梃杖,二沒責罵,連誇人都有錯了?”   朱厚照朝朱厚熜手上奏疏努努嘴。   “看完了?有何感想?”   朱厚熜側頭細思片刻,道:“廣東新上任的那個按察使汪鋐,倒是不錯。是否閣臣之材,不好說。但入六部,足夠了。”   “能不拘泥於大國之威,伏低自蠻夷小國學習己身所沒有的利器。這份眼界很難得。不是迂腐之人。”   “能想到奪敵之利器,豐容中國之武備。有這份見地,以臣弟之愚見,就是不少京官都未必如此想。”   “如楊公所言,觀汪鋐行事,的確是個能屈能伸的。不過啊,此人定是個官迷,皇兄信不信?”   朱厚照點頭,“信。王弟看人素來很準。”   據路子很野的野史記載,身兼兩部尚書的汪鋐,因失時任內閣大學士張璁歡心,租了張家鄰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然後當夜挖了墻洞,鉆去張宅院中,待張璁露麵時,於石階上跪哭磕頭。   朱厚照當時看到這事兒,也覺得匪夷所思。   一個身兼吏部、兵部的尚書,還能這麼沒有下限的嗎?   後來想了一下,野史之所以叫野史,不就是因為人家夠野夠帶勁嘛。   畢竟寫自己的那些,也很帶勁。   現在回來了,從楊一清的密報中來看,也許汪鋐的確把烏紗帽看得挺重,但野史的藝術加工也挺重的哈。   朱厚照接過弟弟看完後遞過來的奏疏,說道:“朕已下令,著南北兩京的軍匠前往廣東,襄助此戰。”   “還給楊應寧也去了一封密詔,讓他多留心軍匠中,可有適合栽培者。待戰後,這些人就是皇明第一批有望以軍匠籍封官進爵的。”   當技術工人開始識文斷字,學會用科學方法進行學習總結,這些人進步的速度,就會像坐了火箭一樣,直沖藍天。   朱厚照很看好這些人。   因出身而不能跨越階級,這不是他們自身的錯。   改變這些人的現狀,打通他們的上升渠道,讓他們看到新的希望,是自己的責任。   朱厚熜沒表示反對,也沒表示贊同。   沉默是他如今的唯一表態。   皇兄……終究還是要走上這條路。   朱厚熜不敢去想,到時候朝中反對聲音會有多大。   皇兄真的能做成嗎?   在他愣神之際,朱厚照又說出一個爆炸消息。   “朕欲革勛戚、宗室之祿,王弟覺得如何?”